“……”凌安安沉默不语。
凌耀耀顿了顿，又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这次凌安安小声说了句：“坐公交，然后走路。”
“坐公交？”凌耀耀想了想，从市区到镇上，的确有公交，但班次不多，而且也只到镇口。
从那边到这儿，还是有段距离的。
她狐疑问，“你居然认识路？”
不同于她小时候就被送到金渚镇寄读，凌安安是一直被凌勇跟徐璇带在身边，除了年节偶尔会到老宅来一趟外，其他时间都在市区。
而老宅距离镇上虽然近，但乡镇么，没那么多显眼的路标，凌安安竟然能够一路找过来，不免让凌耀耀颇为意外。
“……我以前也来过几次。”凌安安犹豫了会儿，小声说。
凌耀耀皱眉问：“你是说以前过年的时候？你竟然还记得？”
凌安安又不说话了。
这让凌耀耀觉得很是心烦，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弟弟，眼下过来也不过是因为出于一个成年人对一个未成年的一点基本人道主义，要说亲情，那真的没有什么。
看他这么不配合，她也懒得啰嗦，直接说：“你还饿么？不饿的话跟我走，去我那住一晚，明天让你爸妈过来接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凌安安立刻说。
凌耀耀已经站起身，听了这话也懒得惯着，直接冷笑了一声：“这个由不得你，你跟你爸妈什么矛盾，回去怎么闹是你的事，既然跑这来了，那我就会送你回去。”
尔后就催他，“行了，这里已经租给别人住，不要一直打扰。跟我走。”
见凌安安低着头，坐着不动，顿了顿，又说，“你不肯走也行，我现在给你妈打电话，让她现在过来。”
说着就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她跟徐璇关系不好，当然不会给对方什么特别的备注，这会号码还没找出来，就看到凌安安腿上“吧嗒”、“吧嗒”，有泪珠砸落。
这让凌耀耀微微皱眉，但立刻当做没看到，继续找到徐璇的号码打了过去：“凌安安在老宅这里，你快点来接人，我明天还要上班。”
已经深夜了，那边徐璇还没睡，听到这消息立刻就哭了，一叠声的问：“他现在怎么样？怎么过去的？饿不饿？人还好吗？他……”
“你自己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凌耀耀冷淡的打断她，“我明天上班，没功夫管他，你赶紧过来，来晚了他闹脾气我可没功夫陪着。”
徐璇一下子噎住，讪讪说：“也是你弟弟……”
“所以呢？”凌耀耀心平气和的跟她讲道理，“我没打他没骂他，已经准备入睡了，头发都没吹就大晚上跑过来跟租客赔礼道歉，还要耐着性子帮你应付青春期儿子……还不够？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跟我爸管过我？”
“这是你们的儿子，不是我儿子。”
“对吧？”
“……麻烦你了啊，我们现在就过去。”徐璇没话说了，只得央求，“但安安还小，这么晚了，耀耀你多担待，等我们到了再走行不？”
……片刻后，凌耀耀沉着脸挂断电话，再看凌安安，他哭的更厉害了，甚至无法掩饰的泪流满面。
她也搞不清楚这小孩怎么回事，也没兴趣知道，考虑到这儿租给了宋恩煦，而对方已经非常体贴的借口遛狗给他们腾空间，再耽误下去，未免太给别人添麻烦。
干脆上去动手拉凌安安：“走！”
“我就不走！！！”凌安安还没成年，但男孩子从上初中开始，生理优势已经初现，他坐在椅子上不肯走，凌耀耀一时间竟然没拉动他。
只是这个举动，以及刚才当着他的面跟徐璇的通话，显然已经彻底压垮了他的心志，他终于爆发出来，用力甩开凌耀耀的手，大哭着喊道，“你是我姐！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你可以不当我是你姐。”凌耀耀没有心软，她看着这个弟弟就会想到自己的那些年，实在软不下来，干脆抱着手臂建议，“反正我跟你们母子相看两厌不是一天两天了。”
凌安安哭着喊道：“你才讨厌我，我从来没有讨厌你！”
“我好希望你能喜欢我，就像我同学的姐姐对我同学一样。”
“可你一直都不喜欢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你？”凌耀耀反问，“就因为你不讨厌我？”
凌安安怔了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片刻后，他抽噎着说：“我已经不学小提琴了，不会在家里吵你，也不会花很多钱，你干嘛还要搬出来，干嘛还要继续讨厌我？”
“这些跟我没关系。”凌耀耀焦躁的按了按额头，盘算着明天能不能抽空补个觉，不然她工作效率没法保证，再看面前的弟弟，耐心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我没义务配合你的想法给你当个逆来顺受的姐姐，你要是一定想要这种姐姐，可以自己去找个。”
“还有，我以后也不会跟你们家有太多关系谢谢。”
“所以以后你要离家出走的话，能离我远点吗？”
“你们一家三口的事情，真的跟我没关系，麻烦善良点，不要波及我。”
“那也是你的家。”凌安安哭着反驳，“你怎么这样说？”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凌耀耀嗤了一声，“你一定要觉得那也是我的家的话……你高兴就好。”
凌安安哭声更大了。
凌耀耀头疼的瘫倒在沙发上。
怨恨自己为什么要磨磨蹭蹭那么久才从浴室出来？早点入睡，电话都吵不醒的那种不好吗？
但转念一想，那样为这中二期小孩大晚上张罗的就得是宋恩煦了。
这未免有点坑人。
唉。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凌安安哭着哭着，忽然又喊了起来，“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肯当我是你弟弟？”
凌耀耀开始揉着额角。
然后她听到凌安安继续哭喊，“是不是就算我主动放弃了留学的机会，放弃了小提琴，你还是恨我？”
“我也不想花家里那么多钱，我也不想你不高兴，可我以前只是个小孩子我能怎么办？”
“我已经打算去普通学校了！”
“就算考不上大学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大家好好相处，只是不希望因为我……因为我……”
他哭着哭着忽然就说不下去了，难过的说，“算了，你根本不在乎我。”
但说了这话，他又后悔了，紧接着讲，“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说啊！”
“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的。”
“我没有要你逆来顺受，我只是想要个姐姐而已，你本来就是我姐姐，这要求过分吗？”
凌耀耀动作顿了顿，沉默了下才问：“我听说你那个留学……”
“我故意的。”凌安安哽咽说，“太费钱了，你不高兴，爸爸也不高兴，其实妈妈压力肯定也很大……就为了我一个……我觉得这不好。但妈妈听不进去我的话，所以我假装发挥失常……”
“结果妈妈还是不肯死心，她本来打算拿老宅拆迁的钱给我去留学。”
“现在不拆迁了，她就逼着爸爸卖房子……爸爸说，房子也有你一份，他们吵起来了……我劝不住妈妈，就想离家出走，吓唬他们一下……”
“我不知道去哪里，想到你以前一直在这里，就想过来看看。”
“结果你也不要我。”
话音未落，院子里忽然传来犬吠声，姐弟俩一怔，旋即明白，宋恩煦遛狗回来了。
“你先跟我走，不要打扰人家休息。”意识到这点，凌耀耀压了压心头的百味陈杂，低声说。
凌安安用袖子擦了擦脸，低低的“嗯”了声。
这次他没抗拒，很温驯的站起身，跟着凌耀耀走出大门。
院子里，果然宋恩煦正站在角落里抽烟，Ezio站在旁边，目光紧紧盯着凌安安的手。
凌耀耀这会当然没功夫在意一条狗，跟宋恩煦寒暄了几句，就拉着凌安安匆匆告辞，都这么晚了，还在这里继续哭哭啼啼的争执家事，未免太给人添麻烦。
等回到了凌耀耀的住处，周娓娓他们都已经入睡，整个房子安安静静。
在凌耀耀的带领下，两人蹑手蹑脚进了凌耀耀的房间，这时候都深夜了，凌耀耀打着呵欠，也没精力跟中二期弟弟谈话。
交代了下物品的位置，让凌安安在这里睡觉，自己出门去了客厅的沙发，打算将就一晚。
他们一个项目组的人都住在这，一楼男员工，二楼女员工，楼梯上也有门，眼下被反锁了，二楼就是女孩子们的小天地。
也是凌安安年纪还小，现在距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了，凌耀耀才带上来。
这会把房间让给了凌安安，她抱着备用的被子在沙发上铺好了，却没什么睡意，想到刚才零食的事情，忙给宋恩煦发消息说明：“不好意思，刚才安安饿了，我拿了点你桌子上的糖果给他。”
宋恩煦似乎也没睡，很快发了个省略号过来，似乎有些无语。
这让凌耀耀怔了怔，因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她还以为宋恩煦会完全不介意，正要继续道歉，结果宋恩煦抢先一步，发了个道歉的表情过来。
紧接着，他简短解释：“我的错，出门之前没把东西收拾好。”？？？
凌耀耀满头问号，这话……他生气了？
两个糖果这么严重吗？
明天要不要买一包还他？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宋恩煦再次发了条消息过来：“我不吃糖，桌子上的零食都是Ezio的。”
Ezio的？
阿拉斯加的……狗零食……？！
难怪凌安安当时吃的那么艰难，而且，Ezio回来之后在院子里叫，目光还盯着凌安安的手……
凌耀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