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已经开始下行,傅润宜转过头,透过舷窗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纵横的道路和矗立的建筑越渐清晰,这座城市,包括这座机场,都令她觉得陌生。
时隔多年,她又回到崇北。
却依稀还能记得,当年是坐一班凌晨的夜航离开的,夜机升空的失重感,那样真切,人宛如一片飘浮的小纸屑。
她觉得自己是应该离开的。
崇北本来就不是傅润宜该待的地方。
在一个明码标价的世界里,作为一个赝品,她一直不知道自己价值几何。
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否有价值。
落地后,傅润宜先去取了自己并不沉重的小寸行李箱,有个男人在机场接她,西装革履,梳着精英式的油头,一说话就能分辨出是之前给傅润宜打过电话的孙助理。
他热情地跟傅润宜打招呼,要替她拿行李。
傅润宜的手臂下意识往旁边避开,不希望陌生人碰到自己的东西,“我自己来可以,直接去医院吧。”
开车的男人十分健谈,频频通过车内的后视镜观察后座的女生,是他老板的养女,和老板亲生的女儿同岁,甚至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是两人几乎天差地别。
傅雯宁明丽干练,眼神强势,行事也是说一不二;而傅润宜看起来很显小,说在念大学也有人信,皮肤极白,神情寡淡,气质隐隐有种和社会脱节的孤僻。
一路上,傅润宜望着窗外,眸子里掠过无数路段和建筑,但少有涟漪,平静得如无风的湖面。
无论他讲起今天的天气路况,还是谈论近几年崇北的发展变化,傅润宜除了礼节性地应一应“哦”“嗯”,再没有别的话。
仿佛对什么都很无感。
傅润宜今天会落地崇北,傅雯宁已经通过孙助理之口知晓,但在医院走廊,傅雯宁看到出电梯、跟着孙助理走过来的傅润宜,还是第一时间皱起眉,好像傅润宜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来这里干什么?”
傅润宜能感觉到自己的面部很僵,连抿起一点笑都很吃力,她先跟傅雯宁打了一声招呼:“好久不见,雯宁。”
傅雯宁语气依然很重。
“是好久没见了,不过我们也没什么感情需要联络,叫你没事不要回崇北,你忘了?”
傅润宜沉默数秒,还是做了解释:“是傅先生给我打电话,说他——”
后面“快要死了”这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傅雯宁打断了声音。
“我当然知道。”傅雯宁冷笑一声,“他让你来你就来?你这么听话吗傅润宜?”
隔着一道虚掩的门,里头传来傅学林病气颇重的声音,让傅润宜进去,很快护士过来打开门,传递病人的意思:“傅先生让傅小姐进来一下。”
傅雯宁玩味地翘起嘴角,纳闷问道:“可是这里有两位傅小姐,你说是谁啊?”
病房里的傅学林咳了起来,艰难说着:“雯宁,你妹妹难得回来一趟,不要为难她。”
傅雯宁闻声更想笑了,她个子本来就比傅润宜高一点,此时笔直垂坠的长裤下踩着尖头高跟鞋,更是高出傅润宜一大截,她带笑俯身,凑近傅润宜面前,压低声音说:“维护你呢,傅润宜,好不好笑?”
傅润宜没回答,也没有因为所谓的“维护”有任何情绪波动。
里头的傅学林又喊了一声。
傅雯宁抱起手臂,冷冷地提醒:“不要待太久,打完招呼就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傅润宜应道:“好。”
等傅润宜再出来,早过了打一声招呼的时间,傅雯宁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到不耐烦。
“不是让你早点出来,聊什么了这么久?”
“他说他这几年身体不好,但没想到会生这么严重的病。”傅润宜如实回答,但也记不太清了,因为她也不是很想听傅学林说话,人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其实只有半只耳朵在站岗。
傅雯宁风凉地哼笑:“不然也不会让你回来,指望着你给他配型捐肾呢?你愿意吗?”
傅润宜显然被骇到,双眼睁大。
见她这种反应,傅雯宁松了口气,率先拾阶而下,语气也淡了下去:“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傅润宜说:“随便,都可以。”
“那就吃粤菜吧,你不能吃辣,或者西餐,新开的有家法餐厅也还不错,你选一个。”
“那就粤菜吧。”
傅润宜没说自己现在已经能吃一点辣了。
路面驶来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轿车,靠边停下后,驾驶座下来一个白衬西裤的高个男人,周正硬朗,做着司机的活,身形气质看起来都更像保镖,大步走来,给她们拉开后座的车门。
傅雯宁对他报出一家粤餐厅的名字,说待会儿要去,然后转头对傅润宜说:“吃完这顿饭你就回新湾,我让人给你订机票,之后不管谁给你打电话,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崇北,知道了吗?”
“我还不能走。”傅润宜低声说。
正要上车的傅雯宁闻声顿住,眉梢不悦地斜飞,讶异道:“不能走?你还要留在这里干什么?”
傅润宜的声音依旧不高,“我有自己的事做……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傅雯宁弯出一个刻意而锐利的笑容,看向傅润宜,反问道:“傅润宜,你知道你的出现对我来说就是麻烦吗?”
六月份的崇北,中午时分已经酷热,日光炽亮晃眼,高温仿佛在抽干人体内的水份。
傅润宜站在热浪腾腾的马路边,一时愣住。
这话以前她也听傅雯宁说过。
傅雯宁讨厌跟她对比,讨厌她出现,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再也不要见到傅润宜。即使如今的傅雯宁已经独当一面,既漂亮又有能力,也还是讨厌曾经享受了属于她的人生、给她带给去诸多难堪的傅润宜,也无可非议。
傅润宜知道的,自己不应该再出现在傅雯宁面前。
她试着说:“我会很快就离开。”
傅雯宁似乎对这个答案还是不满意,正要说话,车门边隐形人一样的司机却忽然出了声:“要不然你们先去吃饭吧?”
傅雯宁偏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被截断的情绪,在停顿后很快收敛大半,她先上了车,似乎默认了司机的提议。
在车上,傅雯宁似乎很忙碌,一边处理着笔记本电脑里的邮件,不时接起电话吩咐一些工作指令,抽着空,她打量了两眼身边坐着的傅润宜,目光又回到屏幕上,说她瘦了。
细算她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两年前,傅润宜不知道傅雯宁是怎么看出来她瘦了的。
她没有瘦,相反,她长了几斤。
因为前一阵子吃得很好,有人带着她去吃了很多家口碑不错的餐厅,帮她来分辨自己的口味偏好。
可能也有一部分心态原因。
当时也很开心,体重比上次工作前还要增长一些,虽然肉眼看不出来,但应该也不会看出来她瘦了。
果不其然,说她瘦了只是话题切口。
傅雯宁处理完工作,关上电脑,看着傅润宜说:“不是跟你说了,让你不要做什么模特,乱减肥乱节食会把身体弄坏,给你的卡怎么不用?你还往里面打钱是什么意思?”
傅润宜不想起争执,并且傅雯宁声音一大,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心脏抽颤,即使此刻傅雯宁说的内容并没有什么恶意,那种下意识的恐惧和不适,也令她不太好受。
傅润宜脸色苍白了一些,还是尽快地细声回道:“暂时不在做了。我自己有钱,有多的我就存到卡里。”
“那张卡是妈妈给你办的,我打给你的也是妈妈的钱,叫你用你就用!你要省给谁?”
“我知道,我就是……暂时用不上。”
傅雯宁说道:“我上次过去不是说了,那个房子又小又破,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让你不要再住了,卖掉换个大的,你去看新房了没有?”
没有。
但傅润宜不回答,只说:“我住习惯了。”随后又请求似的低语补充,“那是外婆的房子,我不想卖。”
傅雯宁闻言却冷笑一声,故作恍然:“是,你有感情也正常,那是我考虑不周了,不好意思啊,我没见过什么外婆,我——”
“傅总。”
一直沉默开车的司机忽然又开口打断傅雯宁,透过后视镜平平睇来一眼,“快到了,附近不太好停车,我待会儿先在门口放你们下来。”
傅雯宁呼出一口气,说了声好。
下车前,她冲傅润宜丢下一句:“随你,懒得管你。”
傅润宜紧接着下车,抿住唇,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家粤餐厅门脸看不出名堂,内里却别有洞天,装修很是清雅。
临时过来用餐,没有包厢,服务生领他们在靠近门口的餐位上入座。
刚点完餐,傅雯宁接了一通电话,听话声,好像是什么人在附近,一会儿就要过来。
第一道热菜上来的时候,傅雯宁的未婚夫来了,男人穿着白色的POLO衫,卡其色的休闲长裤,像是刚放下高尔夫球杆就迈进了餐厅,中等的个子,面相有些像港区的男人,满身多到外溢的自信和松弛。
傅润宜今天第一次见傅雯宁的未婚夫。
整个崇北市跟傅润宜保持联系的,只有傅雯宁,而傅雯宁不喜欢傅润宜打听关于崇北的事,所以傅润宜也从来没问过,包括她的未婚夫。
今天碰见了,傅雯宁才给他们做了简单介绍,一个是“傅润宜”,一个是“方骏业”。
傅润宜礼貌地先打了一个招呼:“你好,方先生。”
方骏业笑了笑,一边翻菜单,一边轻慢地回了一句“你好”,他添了两个菜,问起傅雯宁:“在门口遇上你那个保镖,你司机还没找吗?再这么拿保镖当司机,是不是要给人家涨工资了?”
“你没看我最近多忙吗?你要是有空就帮我物色,少口头关心,实际给我添堵,先用着吧,真要涨工资也不是不行。”
方骏业道:“什么口头关心,当然是真关心你啊,过两天我就托人去办,司机还是要找老师傅,开得稳,你也受用。”
餐桌上,傅润宜一言不发,当自己不存在。
对面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乍听着,总觉得好像话里有话,但傅润宜没心思细听,只埋头用餐。
话绕了半圈,方骏业也吃得差不多了,擦擦嘴,起调说:“宁宁,叔叔现在情况也不太好,我是很担心的啊,但是呢咱们的事儿,是不是也要尽快着手办一办了?你看,原惟他爷爷走得突然,现在原惟要赶着他爷爷热孝期要完婚,多棘手啊,咱们早做打算,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原惟要在热孝期完婚?”傅雯宁也停下筷子,很是意外,“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方骏业还没来得及回答。
桌上当啷一声,傅润宜的勺子摔进瓷碗里,砸出一声脆响。
方骏业看了傅润宜一眼,并不在意这点小插曲,继续回傅雯宁道:“我的消息还能有假吗?现在外面都还不知道,就原惟他们那个小圈子里几个人知道,女方你也认识的。”
傅雯宁问:“谁啊?”
“倪安邦的女儿,他可是原老爷子的老部下,受过不少提拔,这人没什么本事,左右逢源倒是厉害。”
傅雯宁耸耸眉毛,不掩轻蔑。
“原家的光,倪家两代人算是沾尽了,这么些年巴巴地贴着原家,倪安邦也是个能人,舔不上原惟他爸,就舔原惟他大伯,现在女儿终于要嫁给原惟了,好啊,今年的观音诞,福兴寺怕是要被他们倪家包场烧高香了,是要好好贺一贺,问问菩萨是哪座祖坟冒了青烟,怎么就多年夙愿一朝得偿了呢。”
方骏业忍不住笑,也忍不住好奇:“你跟倪笙月没什么仇怨吧?怎么那么不欣赏她?”
“胡说,我欣赏她啊,崇北哪个开空壳子画廊的名媛,敢说自己不是在模仿倪笙月,这怎么能不欣赏,行业楷模啊。”
“说实话,这种女人娶回家,也就摆着好看,还是最欣赏你,宁宁,我觉得吧,女人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话锋一转,方骏业又把话题拉回来,“你看,你工作这么忙,我们还是早点计划结婚的事儿吧,你说呢?”
傅雯宁啧了一声,回复道:“你急什么?我爸还没那么快死呢,他现在需要人照顾,我哪忙得过来那么多事啊,你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我压力了好不好?”
方骏业却不肯作罢,眼睛扫了扫对面低垂着脑袋的傅润宜,匆匆一瞥,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你不是有妹妹,十几年的养恩亦是恩,怎么了,现在床前尽孝都不行么?”
傅雯宁脸色一瞬变得不好,不耐和厌烦转到嘴边,还没形成话语声音,目光眺到门口的方骏业脸上突然出现一抹意外喜色,急忙起身,“曾凯?我去打个招呼啊,宁宁,你们慢用。”
傅雯宁未来得及发作的脾气就这样哑了火。
等人走了,她对傅润宜说:“他刚刚说的话你不用当真,崇北没什么好待的,吃完这顿,我让司机送你去机场。”
对面的傅润宜一时无声。
傅雯宁声音很硬,说的却是劝告:“他对你没什么真心的,你留在这里没用,少犯傻。”
傅润宜低声说:“我知道。”
“要不是生了大病,傅学林早不知道把你忘哪儿去了。”
傅润宜还是说,我知道。
“回新湾去吧,我最近工作很忙,你待在崇北……”傅雯宁因为看见傅润宜湿红的眼眶里冒出一整颗眼泪,而紧急停了话,接着叹息一声。
“你真想待在崇北也行,我安排就是了,哭什么啊?”
傅润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掉眼泪,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关于原惟的婚讯。
第一次那会儿,即使人很累,有中暑的兆头,她好像也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想静一静,像愈生一块树痂那样,把这一段身体里冒出的难受一个人慢慢地消化掉。
这一次,她依然不太想说话。
傅雯宁跟方骏业你来我往聊着的时候,她已经在努力忍耐了,但眼里的酸涩止不住,一下下刺激着泪腺,视线很快模糊,她只不过是有些缺氧地呼吸了一下,一大颗眼泪就失控地冒出来,不堪重负地坠落。
仿佛是身体在告诉她,此时的傅润宜已经没有了自愈能力。
为什么呢?
明明她早就已经不再为“得不到”而难过了,也早就明白,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
她从未渴盼过,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建立长久稳定的关系,就像孤立世外的小岛,习惯了无人问津,从不会去想为什么没有船来这里泊岸。
明明她一直告诉自己,纵然适逢其会,也要取予有节,原惟意外走进她的生活,不过是在她肩上停落一时的蝴蝶,蝴蝶会飞走,人也有自己的路要赶。
明明想明白了。
可惜事与愿违。
贪心会滋生于每一个曾被满足的瞬间。
原惟对她太好了,每个冒头的小心思都会被满足,他从来不会拒绝她,只要敢说就会得到,好像在畜养她的贪心,她一次次尝试,一次次雀跃,以至于都快忘了贪心是傅润宜最不敢要的东西。
傅润宜很快抹掉眼下的潮湿,摇了摇头,对傅雯宁笑了一下,示意她不用担心。
“我会走的。”
“让你走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会犯傻的。”
傅雯宁细看着傅润宜,忽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正张嘴,方骏业又回来了,并且不是一个人回来了。
曾凯在他身旁被他颇感骄傲地介绍着:“宁宁,给你介绍一下——曾凯,刚刚听说你在这儿吃饭非要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傅雯宁扭过头,看见长相出众的曾凯笑得很客气,率先对她伸出手,寒暄道:“傅小姐,幸会,之前听方骏业说过你不少次,他可是一直把你挂在嘴边啊。”
“幸会,曾大少爷,我也是久仰大名。”
两人浅浅握手,随即松开。
却不料,曾凯的手越过桌面,朝前伸去,热情不减。
“这位也是傅小姐吧?傅二小姐,对吧,也幸会。”
傅润宜看了看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然后又擡起眸子,细瞧了两眼曾凯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这个人的长相变化不是很大。
傅润宜还记得,很多年前在原家门口,她跟原惟表白被礼貌地拒绝后,曾凯在一旁听到了,纳罕似地说:“她来你家不少次了吧,本来以为她是例外呢,怎么也落俗了?”
傅润宜是有点记仇的。
收回目光,她望着桌上堆放虾壳虾脚的骨碟,也不再看曾凯,当那只朝她伸了一会儿的手不存在,沉声胡扯:“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不让我跟别的男人握手。”
曾凯讪讪收回自己的手,点着头,带着笑说:“理解,理解,男人嘛爱吃醋很正常,看来你跟你男朋友感情很好啊。”
傅润宜并没有要接他话的意思。
尴尬了两秒,曾凯自然地把话题转到在场其他人身上,对方骏业说:“你们两个也是,感情很好啊。”
方骏业同他互夸,说曾凯跟曾太太的感情才叫人羡慕。
曾凯和方骏业一走,周围也安静不少。
傅雯宁望向傅润宜,有些意外地问道:“你交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傅润宜没说话,也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傅雯宁明白这话唐突了。
只是刚刚听傅润宜跟曾凯说到男朋友,她不免去想,毕业之后,傅润宜除了接一点拍摄工作,就是一直宅家,能遇到什么好男人。
摄影师圈子里水也浑,骗婚的给子和没玩够死也不结婚的渣男一茬接一茬,傅润宜哪有脑子分辨,好笑死了,什么男朋友还不许傅润宜和别的男人握手,占有欲这么强,当自己是霸道总裁吗?
傅雯宁自然想问一问。
但傅润宜不想说,她也理解,她们之间本来就不是会互相分享感情状态的好姐妹关系,真掏心掏肺聊起来只会徒增尴尬。
她也不计较了,挥了挥手说:“算了,你自己多注意吧,不过我告诉你,男人没什么好东西,谈谈恋爱可以,不要随便给男人花钱……”意识到自己又说多,傅雯宁又说了一句“算了”,这次是真不想再说了。
傅润宜低低地应了一声。
等傅雯宁兼职司机的保镖结完账回来,傅润宜说现在很累,想先休息,孙助理已经给她定好酒店,拒绝了傅雯宁送她,她自己一个人走了。
目送傅润宜在门口打了一辆车,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傅雯宁收回目光,有些怅然,像自问,又像在问旁人。
“我是不是总是对她很坏?”
站在她身边沉默许久的司机,轻声道:“你对你自己也不是很好。”
傅雯宁忽然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