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悦人睁开眼睛,缓慢适应单人病房内白炽的灯光,而灯光之外,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床尾。
黑色高领衫,黑色薄呢大衣,腰部以单结收紧,一身寒气逼人的压迫感,仿佛不该端起一旁的温水朝她递来,更应当拔枪抵额,当一个索她性命的冷血杀手。
玻璃杯子里插了只塑料吸管,他站她床边居高临下,修长的颈项倨傲挺直,冷淡垂眸,手指却扶正吸管方位,递到她嘴边。
骆悦人呆了两秒,她已经太久没有被人这样细致入微地照顾过,木讷含住吸管。
稍一提气,温水带着甜味。
她左手后撑,坐在床上,一边喝水一边试图擡眼去看梁空,下一秒痛到低头捂额,掌心是创可贴的粗糙纹理。
“你那儿破了一小块,别乱动。”
他像是担心身高差会叫她瞧他都费力,擡头扯到伤口,脚尖勾来旁边的转椅,踩低高度,坐在她旁边。
“哦。”骆悦人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骆悦人:“……”
‘刚刚’是指一个多小时吗?
她旁边这瓶葡萄糖都已经输完了,她是瞬时摔倒加上低血糖引发的暂时性休克,送医及时,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休息半天基本就能缓过来。
而且有一段时间,她虽然不能动也不能睁眼,但是听觉是正常的,能听到周围的所有声音,包括梁空问了医生一个很离谱的问题。
“她不会醒来就失忆不记得人了吧?”
医生停了好几秒才回答。
那几秒,医生可能在想,这样看起来成熟体面的男士是怎么问的出这样令人无语的问题的。
“那不会的,ct检查连轻微脑震荡都不存在,额头只是一个小外伤,不要紧的,会晕倒主要是因为她血糖和血压都偏低,猛被撞了一下,没缓过来,病人可能体质比较差。”
说完,医生还留了一个问题给梁空,“不知道最近工作是不是过劳了?”
梁空也停了好几秒才回答,也略无语:“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医生讪笑道:“啊?这都不知道吗?刚刚救护车上我听有个阿姨说你是病人男朋友,理解你们现在工作都忙,但这也对女朋友太不关心了吧。”
骆悦人那会儿听得分明,半昏中呼吸都放轻了似的,想听梁空怎么回答。
之前那位热心大妈也在电话里先入为主地以为她是他女朋友,可当时的情况有点紧急,他没有解释也正常。
但现在……
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有种不上心男朋友被点名批评后的自觉沉默。
医生还要去巡房,临走前跟梁空说:“待会儿病人醒了应该会渴,弄温水给她喝的时候最好放点糖,那个糖,应该到护士站那边能要到。”
他这会儿说话了。
“好。”
然后他去拿糖倒水,等她睁眼醒来,骆悦人问他什么时候来的,他说刚刚。
有点离谱。
“刚刚……”骆悦人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白毛衣,外套不知道去哪儿了,“那谁给我脱衣服了?”
梁空:“……护士吧?”
骆悦人看着梁空说:“谢谢护士。”
梁空被她看得险些绷不住。
医生说等她醒了最好观察两个小时再出院,身体虚,不要着急动。
好在冬天穿衣厚实,有一层缓震,骆悦人右手只是扭伤了,没有脱臼那么严重,但也需要静养一阵。
杯子被搁置在床头,她下意识伸手去拿,手臂刚一上擡,一阵刺骨酸痛传来。
她左手按住右胳膊,玻璃杯底摔回桌面,下一秒被梁空拿起来,低声训道:“跟你说了不要乱动,你这胳膊也扭了,最好请假休息一周。”
一周?年底正忙,哪有那么多假啊?
骆悦人低头衔住吸管喝了一口,抿抿唇上的潮湿:“没事,上班不影响的,我用另一只手就行了。”
“是吗?你们杂志社也招手臂残疾的?”
“什么手臂残疾?”根本没那么严重好不好?骆悦人不喝水了,靠回床头,待会医生还要再来给她检查一下。
漫长的时间里,她不得不跟梁空共处一室,她脑子里在复盘今晚发生的一切,忽然想到什么。
“梁空。”
“又要喝水?”
骆悦人摇头:“不是,你今天晚上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从屿铂湾那顿饭之后,好几天,他们之间没怎么联系,璐璐说不正常,暧昧期就是要聊天。
聊什么呢?
璐璐理所当然说:“废话呀,暧昧期就是聊废话都会很开心啊,你以为那些男生为什么要说土味情话,当然是为了维持暧昧气氛呐!”
骆悦人当时心想,可能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暧昧期吧,又或者他太忙了,澜城台的邀请函发了半个月他都没工夫看一眼。
可今天晚上,她出事,他居然可以立马过来。
还一直待在病房里等她醒。
梁空靠近过来,他身上那种冷淡香气立刻将骆悦人围住,目前轻度伤残,她就算想撑着胳膊往后挪让,也避不开。
只能由着他一再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然后停住,出声。
“你没发现自己丢了什么吗?”
这……听着有点耳熟啊。
莫不是璐璐说的土味情话?他下一句不会是要说,她把给他给丢了吧?
完蛋。
那天没有仔细听,后面她要接什么啊?
思绪乱飞,一身的别扭,她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轻撇开视线,只觉得呼吸慢慢灼闷。
梁空笑了下,凑近她端看:“骆悦人,你脸红什么?”
“啊?”
她正想狡辩自己没有脸红,只是室内温度有点过高了,就见梁空从衣兜拿出一个小盒子来。
那个盒子的大小和形制真的很难不叫人想入非非。
就算不喜欢暧昧期,也不能跳得这么快啊。
“梁空。”
她面色认真地喊他,天雷地火之间,根本容不得她多想,“你不觉得闪婚是对彼此的不负责任吗?我——我会拒绝的!”
手指落在盒盖上,梁空动作顿住。
他想了两秒,又是一笑,一边打开盒子一边说道:“这是你的耳环,丢在屿铂湾的drivingrange,今天那边的经理今天送过来的。”
骆悦人一整个呆滞。
墨蓝色的方盒之内,的确是一只她眼熟的耳饰,戒指一样的半环,下方是细且参差的银色流苏。
因为那天梁空视线过分关注她耳朵,她不自然,以为自己耳饰掉了,也多次去碰,本来夹得就不是很牢固,用完餐,散步,刚好旁边有室内drivingrange,他们进去玩了两把,没想到还真掉了。
更可怕的是,她刚刚完全误会了。
“你耳洞呢?”
心绪在他极近的声音里落地。
面对面,他几乎迫近眼前,在观察她的耳垂。
“我没有耳洞,我不敢打,戴的都是耳夹款。”
耳垂那部分的皮肤组织像是能感应目光一样,在他的注视里,短时间内开始发红发烫,直到如命门般被他轻轻捏住。
“真的没有。”
恍然大悟的声音。
男人粗糙的指腹轻夹着她最白皙柔嫩的小小耳垂,她连呼吸都一瞬屏住。
他离得太近了,仿佛灼热的气息都肆意拂在她泛红的脸侧,裸露的脖颈,还有脆弱不堪、覆着细小的透明绒毛的耳廓。
骆悦人手掌搭上他胳膊,她没跟人这样亲近过,下意识想推开,醒悟不舍的一刻,肌骨里幽微的痛感告诉她,她可以不推开,也可以推不开。
总之不想他远离就是了。
于是,她搭他的手臂,成了一种回应式的亲近。
梁空感受到了,下敛的目光从胳膊上那只瘦纤的手上移开,他穿黑衣,她手白,微微绷起筋骨的样子,有种羸弱又禁欲的意味。
神情不动声色间就有了变化。
他松开碰她耳垂的手,一时贪心,指背在她脸上划一下。
“你说闪婚是对彼此的不负责任,什么意思啊?”
一股热气轰然冲至脑颅,并迅速扩散,骆悦人尴尬至极,试图装傻:“我……摔到脑袋了。”
梁空低声一笑,笑声不大,但望着她,嘴角的弧度可谓是悦心至极。
他手掌轻轻搭在她脑袋上,那种不正经的语调,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他们高中时期。
“怎么这么娇气啊,骆悦人,医生说你连轻微脑震荡都没有,就破了点皮,摔到脑袋啦?”
骆悦人左手攥紧了医院浸满消毒水气味的床单,一忍再忍后,她破罐破摔地坦白:“好吧,我以为那个小盒子里面是戒指。”
说完她就敢看他了,好像认了就认了,丢脸就丢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近距离的对视里,梁空忽然想到,再见她那天,在屿铂湾的游艇上,他隔着墨镜打量她站在日光海风里的身影,觉得她变了好多。
可这一刻,他觉得她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少女时期有点腼腆又极度坦诚的样子。
那股忽而翻涌的情绪怎么形容?大概是庆幸又珍爱。
梁空问她:“如果就是戒指呢,你真的会拒绝我吗?”
突兀的问题,让她一时说不了话,连他的假设都叫她纠结,最后吐出字。
也字字缱绻。
“那么着急么?”
他没来得及回答,病房门被敲了敲,医生进来给骆悦人检查,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四肢有没有力?脑袋晕不晕?胸腔还有犯闷喘不过气的感觉吗?
骆悦人一直摇头,朝上的调子,说嗯。
“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叮嘱完她这几天要注意些什么,医生收了听诊器,纳闷道,“不过你这个脸怎么这么红啊?”
骆悦人:“……”
办完手续,拿了药,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她右手受伤了打字不便,今天还有工作汇总要发,还需要提前请假。
手机在梁空手里,她指挥,他来操作。
刚结束,手机屏幕又亮了。
梁空侧目看她:“这么晚还有男人给你打电话?”
“不是!”
骆悦人想解释,可一时又解释不出一个所以然,因为路易斯的身份的确怪尴尬,说是同事算不上,说是上司家属又不太准。
“他,他不是一般的男人。”
梁空冷冷发笑,一勾唇:“不是一般的男人?你这儿特别的男人是不是挺多?我能不能算上一个?”
这个人在说什么疯话?骆悦人想去拿自己的手机,他举高,她今天穿平底鞋,跳起来都拿不到。
“梁空!”
黑色高领薄衫的边沿的喉结,凌厉一滚。
骆悦人举着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慢慢弱下气势,
他目光沉沉望着她:“骆悦人,你能不能长点心,别跟除我之外的男人太亲密行不行?”
手机长久响铃后自动挂断。
深夜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一时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刚刚那句话在脑海里重复,骆悦人觉得他的声音里隐藏的火气有点没来由。
下一秒,他解答她的疑惑。
“高中别人抱你,你不拒绝,大学别人给你系鞋带,你不拒绝,怎么到我,你就拒绝了?”
那只扭了的手臂,垂下去会痛,骆悦人就用另一只手托着小臂,让其轻轻上擡,闻声,她嘀咕一句:“果然!”
梁空没好气,又莫名其妙:“你果然什么?”
“那天在屿铂湾吃饭,我说我大学没有男朋友,问你怎么会以为我交过男朋友,你说听人说的,难道大学别人给我系鞋带,你也是听人说的吗?谁啊?这么关心我?不会姓梁,单字一个空吧!”
梁空撇开脸,没法再跟她对视下去。
几秒后。
“挺厉害的,摔一跤还给你摔出气势来了。”
骆悦人不理他的打岔,把那天就想问的问题问出来:“你是不是,来过我的大学看我?”
他拽死了,丢出两个字:“路过。”
骆悦人声音柔柔的:“特意为我路过吗?”
空气沉默。
入口有车驶进,光束远远照来,从他们身侧一闪而过。
梁空转着手心里的、属于她的手机,正一圈,反一圈,好几圈后,视线转回她身上,声音烦躁,又隐隐透着一股羞于承认的难为情,但气势依旧拽,一派居高临下的样子。
“你把话说得这么肉麻,别人怎么接啊?”
骆悦人措手不及,一瞬间也不好意思,支吾几秒后,更理直气壮了。
“那,那,那你别做那种让人觉得很肉麻的事啊!”
他还不认,冷冷淡淡,作一副没心肝的模样:“我做什么了?”
旧账立马就翻。
骆悦人说:“你给了柳芸芸一百万,就为了让她离开澜城。”后面还有一句说不出口的,就为了让她可以好好练琴好好高考,不用烦。
“你不觉得,你很夸张吗?”
梁空没问这事儿她是怎么知道的,反正纸不包住火,知道也正常。
他面色不变,无关痛痒道:“夸张吗?”
“夸张啊,你干嘛浪费那么多钱,留着还可以做慈善。”
潜台词就是他为什么要给她花那么多钱。
梁空不想她在这种事上计较:“慈善我家每年都做,几千万几千万往外扔,少一百万也不算什么,你倒也不用那么在意。”
骆悦人:“……”
“好吧。”
那她就值一百万,的确也不太重要。
梁空没说,他跟柳芸芸说的话不假,拿出一百万的确对他来说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但是他那时候还不能从家里独立出来,所有大额花销都是会被查的。
他不想事情复杂,没有轻松刷卡,而是卖了自己的车。
那辆川崎H2R,专为赛道设计,不能挂牌上路,就跟男生的手办和鞋墙一样,买回来就是因为喜欢,放着也喜欢,当时是卖给索卡的一个朋友,索卡问他干嘛要卖,他说放着也没用。
索卡看透道:“你家里放着没用的东西还少吗?”
他要怎么告诉她,她很重要呢?
梁空问她:“你饿不饿?”
话题忽然就从情感需求转向了生理需求,骆悦人按了按肚子,她的确饿了,不然也不会低血糖。
“你饿吗?”
“你说呢?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吃个饭,顺便把你的耳环还你。”
那副‘少爷不爽’的样子摆出来,真的叫人很怀念,他面庞和气质都成熟了很多,深刻,俊朗,也是蹉跎过的时光。
这医院离观棠新居很近。
骆悦人提议:“要不要去我家附近的面馆吃?”
梁空擡手按车钥匙,嘀一声,车子闪灯解锁,还是那辆黑色的SUV,梁空替她开车门,等她坐好,关上门。
他进驾驶座后,瞥她一眼,示意安全带。
她用左手去扯,有点费劲,到一半,梁空接过来,按下去,哒一声扣紧。
骆悦人拿到自己的手机,想想还是要给路易斯打一个电话,他肯定是想问节目的事。
她花了点时间,跟梁空说了一下路易斯的身份。
“……不是一般的男人,可以理解了吗?”
梁空手掌搭在黑色方向盘上,他指骨修长,手背上有明显的青筋凸起,腕间是一块银黑配色的表,打方向盘的动作干脆利落。
听她说了一通话又补充,他斜目扫她一眼说:“不一般的男人可真多。”
骆悦人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迁居暖房,那晚梁空出现在她家小区门口,璐璐的学弟也曾经问过梁空是谁,她当时好像也是回答,不是一般人。
梁空专心开车,听她在副驾驶给人打电话。
“路易斯,不好意思,我出了个小意外刚从医院出来,明天应该不会去杂志社,我跟你说一下节目的事,电视台那边说节目可以加,但是他们不建议你选《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怎么说呢,他们台的内部年会惯例开在招商会前面,人员名单有大量重合,想体现的是新发展新战略,你这个歌有点过分怀旧了。”
路易斯失望又着急:“可我别的歌不一定能唱好。”
“英文歌也可以。”
路易斯道:“可我觉得英文歌很土唉。”
骆悦人:“……”谢谢你这样喜欢中文。
“那明天或后天你可以帮我选歌吗?”
骆悦人看了梁空一眼,抱歉道:“我明天还有别的事,后天也估计不能上班,我跟密斯董请了假。”
电话结束,车子也减速进了观棠新居附近的商铺。
进了面馆,点餐,因为有外伤,她跟梁空一样吃得很清淡。
骆悦人问起了骑摩托蹭到她的那个人。
梁空交给助理去处理了。
当时骆悦人还没醒,警局那边说,叫她明天早上去补个笔录就行,至于撞她的那人,查过监控,已经在附近网吧抓到。
还是个学生,不过已经成年,好处理一些。
梁空让她不要操心这些事,他会处理好。
“你要多休息,医生说你体质差,现在这份工作很辛苦吗?”
毕竟时隔多年,彼此缺乏一些了解,骆悦人听多了舅妈说女孩子工作不要太辛苦劝她换工作的话,一时敏感,下意识轻声又笃然地回道:“是我喜欢的。”
梁空看着她,微颔首:“喜欢就行,喜欢就不会太辛苦。”
骆悦人抿唇浅笑,心底有些不为人知的喜悦,他好像还是跟从前一样,看着冷冰冰,其实很尊重人。
几口面汤下肚,从喉咙暖到胃,她拿着勺子,一刹间,后知后觉,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好像也是在说他自己。
喜欢就不会太辛苦。
梁空问她吃饱没有,骆悦人叠纸巾擦嘴,说饱了,梁空起身去结账,她拿起包,摸摸皮子蹭破的一块。
新到手的包还没有背两回,难免心疼。
但事已至此,轻叹后,她摸摸额头,乐观安慰自己,包包破相,是在跟她同甘共苦。
她用左手提起包,去前台找他。
他真有叫人过目不忘的长相。
隔了这么久,老板娘居然都能在结账的时候一眼认出他来,再看看骆悦人也很有印象,老板娘热心,看骆悦人额头贴着创可贴,叮嘱她饮食忌讳免得留疤,又骂了撞人的几句。
出了门,梁空替骆悦人拿着包,送她回家。
骆悦人不知道他要送到哪儿,在小区门口,下意识要拿回自己的包。
“送你进去吧,你要是不想我知道你具体住址,我就把你送在楼下。”
他这话实在太以退为进。
骆悦人要是在楼下就不让他送了,那明显就是说,我不想你知道我家详细地址。
只好一路被他送到家门口。
梁空把包递给她,还有那只耳环盒子。
他忽然说:“你捡了我的袖扣,我请了你一顿贵的,我现在也捡了你的耳环,你看……”
话在此停住,他看着骆悦人。
骆悦人忽的一提气,小盒分明已经拿到手里,又烫手山芋似的推回他手心。
“那,那我不要了!”
她请不起那么贵的。
梁空嗤的一声笑,把东西扔进骆悦人包里:“没说要讹你,怕什么,明天早上来接你去做笔录,什么时候起来给我发条信息。”
他语气自然,将事情也安排得妥当。
骆悦人点点头:“好。”
快走到电梯那儿,梁空回头,指她那只扭伤的胳膊:“你,自己洗澡什么的,方便吗?”
骆悦人正要进门,闻声停在门口。
她还真考虑了一下,然后才犹豫道:“可是,我家现在……不是很方便男人进来。”
昨天璐璐还回来过,客厅里很多女孩儿的东西,这两天忙,也没怎么收拾。
“我发现你说话真的很有意思,那以后是不是还有方便进来的时候?”
她很尴尬。
梁空没让她尴尬太久:“你要是有不方便的地方,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安排人过来帮你,不要自己逞强。”
骆悦人点头,说知道了,谢谢你。
他朝她轻擡下颌:“客气了。”
骆悦人咬住唇,总觉得他那个动作里有点逗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