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濯唇角轻勾,这话的确好笑。
“你认识徐格?”
链子哥被他笑得胆边瑟瑟,没底气地说,“认,认识啊……我跟徐格可不是一般的朋友!”
程濯“哦”一声,小幅度点头,轻巧转了下手里的黑色手机。
打出一通电话。
浊艳灯影落在他腕骨,肩头,脖颈上。
孟听枝曾用手指摸过的那方喉结,随他清冷的话音蓦然朝下滑了滑。
厚重的射灯从他身上频频闪过,阴鸷,冷淡,有说不出的声色.欲气。
“你休息室有没有现金?”
“我要用。”
挂了电话,几分钟后,安保队长提了个小号密码箱来。
新钱硬钞,边角薄而锋利。
程濯姿态懒散蹲在一旁,就这么一沓一沓抽在那人脸上,眼角鼻翼,那些皮肤脆弱的地方血丝条条,痛叫不断,不明朗的环境里也能看出来那人脸肿得老高。
他刚刚用钱砸孟听枝,程濯这会像是原封不动地砸回去。
更狠。
透着一股睚眦必报的戾气。
良久后,程濯轻阖眸,有点乏味地舒了一口气,再睁开时清清冷冷。
最后一沓整钞盖在那人脸上,只轻轻地拍了拍,像给死人盖布似的没再折腾。
他松开手,杵着棒球棍的手微微一用力,起了身,像瞥见垃圾一样的奉欠俯视。
那沓钱在他笼罩的阴影下,也滑进了那片乱钞堆里。
“找个好医院看看。”棒球棍轻敲两下台子,是黄婷男友那桌。
“走的时候把这台酒钱结了。”
说完人来到孟听枝面前,手里的棒球棍甩到一边。
安保队长凌空接住,转头递给旁人,吩咐放回原位。
他问她:“解气了么?”
孟听枝在他视线里怔着,张了张口,一颗起伏不定的心脏还没彻底回归原位,只见眼帘里这张好看的脸上,倏然露出一点笑。
“家里有事?要来酒吧解决?”
他声音分明很轻,甚至像在亲昵耳语。
孟听心跳却猛然漏掉一拍。
映着程濯的眸子里,惊起一片不自知的心虚和慌乱的涟漪。
“我……”她讷讷启唇。
他凑近,迫人气势叫她惴惴不安地停了声音。
衬衫领口因为刚刚动手有点倾斜,露出深凹的颈窝和凸起的锁骨,红光里,阴影深隽。
他说:“孟听枝,我生气了。”
像征讨前的檄文,要跟她算账的。
她心慌地想抓程濯的手,却被他很自然地避开。
他擡手,用指背划过孟听枝溅到酒的侧脸。
动作很缓。
两指撚了两下,引得孟听枝轻轻发抖。
“你妆花了。”
他看起特别正常,甚至礼貌又贴心地问孟听枝,“谁是你朋友?”
孟听枝指了一下周游,说是我室友。
他淡淡打了声招呼,周游也是六神无主,应着声,连八卦欲都没冒。
他让人安排周游回家,之后拽走了孟听枝。
孟听枝手腕被他抓得有点痛。
一路踉踉跄跄被带到酒吧洗手间,门内外是两种灯色,他一松手,由暗到明,孟听枝有种艳鬼坠进炽灯下的惊恐羞耻。
没一会儿,穿黑色马甲的服务生送来一支卸妆膏,恭敬放在整面墙的妆镜前。
他靠在门边没说话,目光没什么情绪地落在别处,手指攀在领口,又解了一颗扣子。
孟听枝转回目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妆面也没被泼得多难看,只是今晚的妆是周游给她化的,过分浓,过分艳,脏一点就驳了。
不太像她自己。
她手指撑在冰凉的台沿,端看自己,闻声一抖,朝后看去。
身后隔间脆弱的门板突兀被撞。
“哐咚”一下闷响,紧接着传来阵阵靡音,水渍声似强硬搅烂了什么。
不可抑制的媚软低吟,断断续续,细弱又突兀。
孟听枝转目看向程濯,微张着嘴,一股热气瞬间烧到头顶,连自己刚刚想说什么都烧干净,不记得了。
程濯像是听不到逐渐激烈的男女声音。
瞥了眼,又冷漠收回,看着她脸上像云遮雾罩似的愕愣,到底眼神软了点。
“快点。”
孟听枝似被雷劈,那声音还在继续,她嗫嚅道:“可是……”
忽的,他扬几分调子问:“你喜欢听这个?”
没有可是了。
孟听枝立马嗖嗖抽纸,打开水龙头,卸了人生中最快最急的一次妆。
出去的时候他没拽她,甚至半个眼风都没给。
人走在前面,几个刚刚面熟的安保替他开道,孟听枝跟着他身后,鼓起勇气去抓他的手。
还没碰到,他戴着那块黑白配色宇舶的腕略偏了偏,她吓得立马收回手,指缘挤压掌心,舒压似的越渐用力。
孟听枝一路忍着鼻酸,直到被塞进副驾驶,砰一声关门响,眼泪还是猝然淌出眼眶。
程濯绕过车头去驾驶座,他上车前,她快速抹了把脸。
轰了一脚油门,车子原地熄了火。
程濯忽然发话,打开车门,叫她来开。
孟听枝愣住。
她有驾照,但没开过跑车,她不知道程濯为什么提这样的要求,这是惩罚么?
不过也就愣几秒的功夫,她没敢拒绝,这会儿就算程濯让她去开挖掘机,孟听枝估计也会乖乖进驾驶位。
两个人都不清醒,一个气,一个慌。
孟听枝深吸一口气,手指收拢,握紧方向盘,转半圈,打算拐弯出去。
“砰”一声巨响。
车头怼上路边的花坛,正楞正角,磕凹进一大块。
副驾驶的男人笑了,低低冷冷的。
“孟听枝,你真行。”
“我……”她哪知道乖也不能是这种找死的乖法,不是有驾照的人踩油门就能上路。
她用手捂着脸,“你别让我赔……”
“你赔定了。”
孟听枝在手指缝里看他,看他像消了点气似的笑,慢慢挪开手。
她素面朝天的样子,苍白纯软,似饱雪压满花枝,轻碰一下就要碎落。
如果喜欢由无数个心动瞬间组成,那么这一瞬是,他心随意动地抓她捂在脸上的手,把人往身前一拉。
“不行就肉偿。”
“孟听枝,你不会哄人吗?”
猝不及防撞进他胸口,孟听枝听着头顶传来的声音,心跳翻覆,伸手慢慢环住程濯的脖子。
秀气微翘的鼻端蹭他颈侧的皮肤。
声音哽得快哭了,她晃一下手臂说:“教教我……”
车里光线晦暗。
程濯闻到她脸上的香气,呼吸一下子涌起来,扯下她的两只手,细腕并在一处攥着。
她重新陷进驾驶座里,一道摄人心魄的黑影随之覆来,强势地挡住车前的所有光景。
下一秒,他俯身,攫取她全部的呼吸。
“呜——”
孟听枝低咛了一声,下颌被人轻捏住,他欺上来,烫人耳尖的话在她唇瓣上若即若离。
“张嘴,教你呢,学不学?”
她毫无接吻经验,刚刚那一吻叫她几近晕眩。
这会儿忍住生理性的羞耻,默默松开齿关,轻擡了一点下巴应和,任他长驱直入的侵占。
孟听枝怀疑他听不得拒绝。
车内气温逐渐升高,他手掌落在她僵挺的腰脊上,一下比一下重,似要揉碎她一身情海欲波中的生涩骨头。
她怕痒,腰酥得不行。
毫无章法在他怀里躲,嘤哼了一声不要,“这么重”还没说出来,这人就跟吻疯了一样,开始用啃的了。
车子里除了交错喘息,只剩一声含糊不清的“程濯”。
最后还是司机打电话来,说到了,程濯才放过她,鼻尖蹭了一下她的鼻尖,手指抹去她唇角一丝盈盈水渍。
她下车脚都是软,差点摔倒,被程濯揽了一把。
软腰撞在劲臂上,他勾住手,在她耳边笑,像在评价刚刚实战教学她的表现。
“不太聪明。”
“……”
她咬紧槽牙,又气又羞。
车子都开出金霖路了,春华大道的灯带如流星飞矢,她望着窗,还是没憋住初入情场的反骨,低声把责任丢出去:“是你教的不好……”
孟听枝为这句话付出的代价是,在望府西京的停车场里被人吻到喘不过气,手指混乱间抓住车窗玻璃的边缘,指尖留下几点热雾气,小巧关节紧攥出一片白。
最后,求饶似的喊了羞耻至极的一句“程老师好棒”。
程老师要确认她这话是否违心,在孟听枝再三保证,绝对真心实意的情况下,才大发慈悲摸到她腰边。
无名指按下红色键。
“咔”一声,安全带从她胸前簌簌收回。
车里很暗,他们在无声昏昧中对视。
程濯的拇指慢慢抚过她唇间,之前酒吧里的所有不愉快,还有更久前的不愉快,都好像不知不觉就散了。
她不知道情人间是否都是这样,那些付于唇齿的苍白措辞,灵魂与肢体更善于沟通。
她得了一堂干货满满的接吻课。
程老师看起来也很有愉色。
进了车库电梯,失重感一瞬腾起,孟听枝晃一下,被扶住腰,他像个言传身受的好老师,折颈,近得几乎要抵她的额头,说下次再教。
她下意识扬起头问:“那你教过别人吗?”
脑海浮现乔落出现在枕春公馆的样子,她眼底似清水里蘸开一笔浓墨,渐渐晦涩黯淡。
程濯见她走神,捏了下她后颈,“没别人。”
“真的?”
被她这么质疑,程濯手下力道忽的重了,像问错话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