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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枝 正文 第36章 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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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听枝表示了对“美国女人”的好奇,那一对热吻情侣很惊讶。

    他们用夸张的肢体动作向程濯表示不理解,并说:“为什么不和你的甜心说?那正是你魅力的体现。”

    这下孟听枝更好奇了。

    是什么女人让程濯展现了魅力?

    最后由本森复述,是程濯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曾被一个洋妞跟踪,他某天晚上开车回家,发现家里亮着灯,一个洋妞穿着性感睡衣横躺在客厅沙发,搔首弄姿跟他说晚上好。

    说到性感时,本森比了一个辣极了的S型。

    旁边的情侣立马补充,铁证如山地说,程濯在校时期很招辣妹爱。

    孟听枝吃了程濯捞给她的鱼,小表情故意吃味,看向他确认,“是吗?”

    他不语,只轻轻挑了一下眉,看不出认与不认,但那副心无旁骛,不甚在意的样子极好看。

    对他的人气,她在高中时代就领教过,孟听枝说:“不止是招辣妹爱吧?”

    程濯见她夹地瓜丸子很费劲,夹一次滑一次,伸筷子好心帮她夹到盘子里,“什么意思?”

    丸子不大不小,她嚼在嘴里,右边腮肉鼓起白白圆圆一团,像只进食的小青蛙,糯唧唧地说:“也招不辣的妹爱啊。”

    程濯忽的失笑,“谁是不辣的妹?”

    “你猜呀。”

    他神情矜傲不配合,一本正经地说:“不猜,晚上来尝。”

    “……!!”

    孟听枝瞪眼,筷子尖第n次滑了地瓜丸子。

    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实在可怕,寻常两句话,字词简单,老外像是听懂了,但又完全没听懂。

    一顿饭快到尾声,孟听枝才反应过来似的担心又疑惑,眉头皱得紧紧:“你被人跟踪,虽然是个女人,不会害怕吗?”

    事情已经过去挺久,当时在当地还引起不小的影响,私闯民宅是非常严重的事,警局来逮捕时,不仅带走了衣着暴露的辣妹,还带走了收了辣妹贿赂的家政阿姨。

    那位家政阿姨是港城人,早年偷渡过去,一直在唐人街的中餐馆打黑工,养一大家子人,身世说出来挺苦的,机缘巧合,才被推荐到程濯的别墅里工作,他支付的薪水要比市价高出很多。

    说来话长,程濯没细讲。

    他对着孟听枝的目光,淡淡地嗯一声:“我当时怕极了。”

    演技很烂。

    孟听枝噗嗤一笑,信他才有鬼。

    “怕什么,怕女人脱衣服么?哦,怪不得在望府西京赵小姐那次,你看着很淡定,原来是有经验了。”

    他们并排坐,椅子贴一起,只要稍稍偏头就近得像耳语。

    鱼锅腾腾飘着白雾,在悬垂灯泡下聚了又散,这个场景下看人仿佛自带柔光,程濯从没见过她这么活泼的神情,眉眼灿烂,甚至有几分故意揶揄。

    他顺着话,从容回答:“我是挺怕的,你打算用这招对付我吗?”

    什么招?脱衣服吗?

    孟听枝险些没绷住淡定的表情。

    心道徐格疯且皮,沈思源嘴损,那两个人在他这儿半点好都捞不到,就该知道这人脑子有多灵光,大多数时候他不爱说话,但噎人呛人逗人,只要他想,他好厉害。

    话接不下去。

    孟听枝就假装没听到,转头去看菜,指汤头正滚的砂锅说:“还要吃鱼。”

    程濯看她一眼,拿公筷捞鱼片,本森见状也伸出碗,因为那副长公筷他也无法灵活使用。

    吃下那几片鱼,本森忽然想起什么,手指凌空点着,激动地跟孟听枝说,“程濯特别厉害!”

    孟听枝问:“什么?”

    本森说,程濯总能发现最好吃的中餐店,他嘴好挑,他推荐的店一准好吃。

    其他三个老外深有同感地点头,热热闹闹讲起有一次跟着程濯去吃小龙虾,因为实在太好吃了,暴食导致两个同学当晚进了医院肠胃科。

    孟听枝融入老外们的欢乐气氛,和他们一起笑的时候,内心深处也有一点纳闷,她不觉得程濯嘴挑啊,她厨艺一般,他每次都还挺赏光的。

    滑雪摔惨的后遗症,等晚上回到度假酒店才暴露,像麻药过了效,洗完澡躺在床上,孟听枝翻了好几次身,怎么躺都不舒服。

    强撑着,刷今天的朋友圈。

    屏幕一滑又倒回,破天荒看到程濯今天发了一条动态,她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把图片点开来看。

    是今天的滑雪场。

    她那时候实在折腾不动,任程濯怎么哄也不可肯再往前滑半米,把防护的乌龟屁垫抱着,拍一拍雪碎,费力地往旁边走,任性地哼哼说:“我不滑,乌龟累了,我要带它去休息!”

    照片也不知道是程濯什么时候偷拍的。

    她抱膝坐在滑道边沿的木块上,旁边一只和她并排坐的屁垫乌龟。

    她身后是墨绿杉林,前景是坑坑洼洼的白色雪地。

    整张照片唯一的亮点就是她——低着头在玩地上的雪,戴着一顶好醒目的枣红色贝雷帽,小巧细腻,羊绒的质地,看起来软乎乎的。

    这是来滑雪场前,程濯非要她戴的。

    她从没戴过这么鲜艳的帽子。

    心底里她还是没完全摆脱对他人关注的排斥,站在镜子前,不自在地挠了一下帽子说,“我不想当小红帽。”

    程濯拍拍她的头顶说:“好看,人多地大,你这样,就算滑到哪个雪坑里,我也能找到。”

    孟听枝就被逗笑了,怎么把她说的跟撒手没的小孩儿似的。

    “我哪有那么容易丢啊。”

    程濯牵着她往外走,不给她再犹豫换装的机会,“我怕丢,行不行?”

    人倒是没丢,新手上路,摔惨了。

    倒也没伤着胳膊腿,就是一整天小废物体验,也没那么好。

    可那样郁郁的心情,却在看到程濯这条朋友圈时,散去大半。

    那张图配的文案很简单。

    [乌龟累了,在休息。]

    是她说过的那句话,但她又知道,他说的乌龟不是那只屁垫。

    他朋友圈设了一个月可见的限制,点开就这么一条,孤单又惹眼,评论区却热闹,他们的几个共同好友都在调侃小红帽。

    徐格更夸张,一长串问号之后问程濯,你人呢?你今天什么造型,枝枝小红帽,你演大灰狼?

    孟听枝正笑着这句大灰狼,身后豁然一声响,浴室的门被推开,一扭头就能看到“大灰狼”出浴的场景。

    黑T灰裤,被吹得七八分干的头发蓬松搭在额前,沾一点温热水汽,显得人格外的明澄好看。

    她脸上还挂着笑,程濯被她看得纳闷,走近两步,也笑了问:“干嘛看着我笑?”

    看你像不像大灰狼,孟听枝在心里说着。

    人长期不运动,某一天运动过头,是会起不适反应的,等快关灯睡觉了,该疼的地方开始有点越来越强烈的胀痛感。

    她翻来翻去,就裹在被子里哼唧。

    程濯兜头俯身下来,肩背挡住光,手就撑在她脸旁边,问她哪里不舒服。

    孟听枝怎么说的出口,她好像是屁股摔狠了。

    “……没事。”

    她以为这事儿,只要自己逞强嘴硬就能瞒过去,但万万没想到,疲劳过度的人半夜竟然会说梦话。

    程濯半夜被吓了一下,黑暗里睁开眼,起初以为是幻听,静了一会儿才等到她的第二声呓语。

    “别过来,啊,让一让……”

    程濯听人说过梦里强行惊醒容易被吓到,这只乌龟胆子小,估计会吓得更狠,他从床头摸来手机,调低亮度再照近。

    孟听枝睡得不安稳。

    眉头紧锁,两只手死死推着程濯的一侧胳膊,生怕两人之间会撞上。

    程濯第一次见人说梦话。

    “让——”

    大半夜,他望着她笑,兴致颇高地把手机调成录像模式,轻手轻脚地举起来,整个房间里就只有这么一点光,柔柔笼罩着她,录她说梦话的样子。

    又念了模糊不清的几句,她手上的力道忽然松了下来,颈子朝下一垂,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像是梦境已经过去。

    程濯准备收回手机,高举手的状态,看不清屏幕,不小心按到什么,录像结束后跳成拍照模式,闪光灯刺眼一闪。

    不偏不倚照在她眼皮上。

    程濯赶紧将手机息屏,孟听枝低低“唔”了一声,人更加蜷缩。

    以为她这是要醒的前奏,程濯微微屏息,像偷偷做了坏事一样手足无措,停几秒,他手臂伸过去,毫无经验地揽着孟听枝,手掌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宝宝。

    睡吧睡吧。

    明明是想让她睡好的,可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错,又或者是她在梦里都能下意识地识别靠近过来的人,整个人一下就躁动起来,浑身抗拒地喃着:“不滑了,不滑了。”

    到第二句,程濯才听明白,无声一笑。

    他手下力道放轻了,应着她,轻柔的耳语,“好,不滑了,保证不滑了。”

    她真醒了。

    像那种在夜间幽幽开放的花骨朵,四肢格外软的抻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人抱着,后背还在被人轻拍。

    “你怎么……”

    她又懵又莫名,不知道他干嘛这样。

    “你刚刚说梦话了。”

    他在黑暗的,近在咫尺的枕畔回答着,人失去视觉,其他感知会变得格外敏感。

    例如,她察觉到,被子里有只手顺着她的后腰往下滑。

    “白天是不是摔到哪儿了?”虽然防护做得好,但也不保证就一点小痛都没有。

    临晚那会儿,她还羞于启齿告诉他的,但现在可能是人刚刚睡一觉醒,又软又懵,连那点羞耻心也支棱不起来了。

    他摸到什么地方,孟听枝轻搂他脖子,缩起肩骨,低声说:“就是那……”

    “可能也不是受伤了,就是我平时太不爱运动了,忽然运动起来有点吃不消。”

    程濯帮她轻轻揉着:“在滑雪场的时候怎么不说?”

    她要是说了哪不舒服不适应,他就不会兴致那么大,哄她一遍遍学了。

    “嗯……”她收紧手臂,鼻尖全是他身上男人才有的味道,声音闷闷糯糯的,“都很笨了,如果还娇气,不是很讨人厌么?”

    “谁说的?”她手软腿软,一点点靠近过来,一点点抱紧他,柔得像一团可塑的棉花糖,不留一丝缝隙地黏着她,身上还带着同样甜暖的香气。

    她哼哼着,“就是这样啊。”

    他唱反调,“不这样。”手掌按在她后颈揉了一把,“孟听枝又笨又娇气,一点也不讨人厌。”

    明明处于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下,感知力应该不再敏锐,可她已经因为这句话,清晰地感觉到胸口袭上一股暖流。

    像冬日黑夜,壁炉里忽然升起火焰。

    她好喜欢在一些未曾预料的夜里,因为一些日常小事忽然和他聊起天,有时候是半夜上厕所回来,有时候是口渴喝水,她一躺进被子就被人圈到怀里,彼此随便说点什么,总是她先不知不觉地睡去。

    那股温柔力,好像叫她更清醒了些。

    她跟程濯说她近期因为娇气而不讨喜的事。

    “我妈妈都说我了。”

    “说你什么?”

    “我以前吃饭都不挑食,现在会说不想吃什么了,以前她给我选什么衣服,我都照收不误,我上次说她审美不行,把她气坏了,她说我现在可挑剔,挑三拣四的,不知道跟谁学的坏毛病。”

    那只是阮美云惯用的语气,倒不是说自己的女儿真有什么不好,她如今巴不得孟听枝多说想法,改掉闷疙瘩的性子。

    好像人长大就会和父母无声和解,阮美云少了年轻时的棱角,孟听枝也释怀了一些暗自倔强,有些对与错一经时间淘洗,就少了细究的必要。

    说完,在黑暗里。

    她擡起下巴,很生疏地咬住男人的耳廓,像初次尝试风情万种的语调,不艳俗,话息似软缎拂进耳里,青涩又欲气。

    “是谁教我的坏毛病呀?”

    程濯僵了一下脊背,声音暗哑,“孟听枝。”

    没察觉出危险的孟听枝,还沉静在角色扮演的快乐中,嗯,今晚是一只风情万种的小龟。

    “本来就是你教的。”

    她说的理直气壮,下一秒,被子被翻身的动作掀开,晦暗视线里仿佛腾起什么庞然大物,黑影扑覆,她被程濯压在身下。

    “我还有别的坏毛病也可以教给你,顺带能锻炼你不常运动的差劲体力,学么?”

    那只风情万种的小龟傻了。

    呆愣几秒,孟听枝伸手指扒拉来一些被子,头朝下缩,一点点把自己乖乖埋起来,躲在被子里闷闷地回答:“暂时不想学,想睡觉……”

    程濯闷沉发笑。

    大半夜,也就是故意吓唬她。

    而且她根本都不怕的,小姑娘聪明得很,她现在知道程濯对她好,事事都由着她来。

    孟听枝抱着他,蹭一蹭说:“等我睡一觉,睡饱了,体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