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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腔 正文 第38章 好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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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葭荔这次找的新男友还可以,请女朋友的闺蜜吃饭还知道要迁就两个女孩子的口味,把地方定在她们之前常去的一家烤肉店。

    春节大鱼大肉吃得发腻,钟弥入座后,吸一杯清爽的西柚汁,从头到尾只吃了一点蔬菜和菌菇。

    除了聊天,她的目光频频从二楼窗边逃出去,看正月里车来人往的十字路口。

    一顿饭吃得七七八八,钟弥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胡葭荔的新男友不能吃辣,沾一点辣就整张脸冒火,虽然一直爱屋及乌说着这家店味道好,但其实东西没吃多少,解辣的饮料倒是灌了一肚子。

    见钟弥走远,他推了推黑框眼镜,忐忑问着旁边埋头炫肉的女朋友:“你闺蜜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要是有什么误会,你跟我说,我可以解释。”

    胡葭荔虽然也觉得钟弥今天出来玩的兴致不太高,但也没到“有意见”的地步,而且跟她上一任相比,钟弥这回的态度已经算好。

    上一任贺鑫,她说男朋友是艺人经纪,经常跟女主播打交道,钟弥当时嫌弃难言的样子,胡葭荔至今铭记于心。

    而她现在这个男朋友,大她四岁,学计算机的,公司除了前台和财务,其他部门找不到一个女生,他大学没谈上恋爱,毕业后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虽然人没贺鑫能说会道。

    但钟弥倒是夸了他,说他这个工作前景挺好的。

    胡葭荔从男友那儿接来一张纸巾,擦去嘴角油渍,安慰道:“应该不会的,我回头问问弥弥,你别太担心,她其实就是这样的性格,跟不熟的人不太热情。”

    男友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钟弥回来,又主动问了要不要再添点菜,钟弥摇摇头说吃不下了,胡葭荔也说很饱,他起身,叫她们稍等。

    老夫妻经营的烤肉店,只能现金支付,正月人多,他去前台排队结账。

    等人走,胡葭荔朝前探身,使使眼色问钟弥:“怎么样?”

    “挺好的。”钟弥点着头说,“工作稳定,性格看着也老实,跟你家一样是拆迁户对吧?”

    胡葭荔点头:“对!”

    钟弥评价:“很好,门当户对。”

    胡葭荔笑出来:“这也能算门当户对啊?”

    “当然了,你想想你前面那个渣男。”

    钟弥提醒好姐妹,“如果一个人在自己当前的生活状态里还有生存压力,跟这样的人恋爱,是非常忌讳‘他贫我有’的,容易不纯粹,即使有爱都不行,因为爱有时候也拗不过人性。”

    胡葭荔绕过来,扑在钟弥身边抱着她呜呜喊着:“还好我有你,我的弥弥大军师!那你那个男朋友呢?什么人啊,刚恋爱就送你Boucheron,他会不会动机不纯啊?”

    钟弥开玩笑:“没准是我动机不纯呢?”

    视线越窗,钟弥看见她曾和沈弗峥相对而立的夜风路口,她问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他一笔一划在她手心写下来,也像是被刻进生命里,不能割舍,也太难忘记。

    “啊?”

    钟弥又笑,解释说:“恋爱和奔着结婚去处对象,是两码事,前者不需要了解那么多,即使想尽办法去了解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就像她此刻不知道在沈弗峥的生活状态里,他面临的压力是什么,她也不去问,她很清楚,他的困难,绝不在她能解决的范畴内,她一时浮于表面的担心和焦虑,是虚假共情,就跟男生和女生说多喝热水一样,是毫无诚意的废话。

    胡葭荔说:“可是人家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是耍流氓唉。”

    “只要双方都是流氓,没什么不可以的,你情我愿嘛。”

    潇洒慷慨的语调一出来,钟弥自己都有点惊讶,她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胡葭荔听后更是夸张:“弥弥你真的好厉害啊,高中你和周霖恋爱,你就敢带他回你家,我当时就觉得你好酷。”

    胡葭荔这句“你好酷”叫钟弥在十五那天,出门时想起来都一阵心虚。

    活回去了,一点都不酷了,现在出门约会还要跟妈妈编谎话,越活越纯情了。

    沈弗峥已经到了酒店。

    钟弥进酒店大厅后,坐电梯上去,去找到他发过来的那四位房号。

    足下的静音地毯,厚软到似踩绵绵浮云来赴幽会,半昏的走廊壁灯,亦是情调十足,中式风格惯常含蓄,露三分留七分,就像艳词里的牡丹滴露,露不是露,牡丹不是牡丹,偏真有花开。

    路过走廊,钟弥匆匆照了一眼墙面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脸上只化着淡妆,长发微卷,披散肩头,穿一身燕麦色的及膝大衣,手里拎着小水桶包,包里放了不少东西,拎起来有分量。

    确认房号,她先按了按门铃,门开后,直接将自己的包包递进去,门内的男人应该洗过澡,虽然没穿浴袍,居家休闲的米色系打扮,清爽成熟,但脖根微潮的黑发和一身湿热水汽,看得清清楚楚。

    钟弥脱掉大衣,走进去进去参观,大衣往沙发背一抛,里面穿的是一身春款裙子。

    两件式,上衣短,裙子长,开叉却高,不束缚动作,她扭头往男人身上跳,依然轻盈。

    只是大幅度的动作让她上衣朝上提,衣摆出露一截腰。

    沈弗峥没托在她臀下的那只手,搭上那片细腻皮肤,掌温滚烫似烙,衣料间的空隙供那只手自由往上游走。

    外衣里面,背部单薄的只有两条线,用指腹去刮,才晓得,原来还有更单薄贴肉的一层蕾丝,细密纹路暗示花纹繁复,叫人开始盲猜是什么颜色。

    心思不显,话也不露骨,沈弗峥高挺鼻梁抵着钟弥的鼻尖,说话的亲昵气息很低又很热:“这么穿不冷?”

    好高雅的一句话。

    让那只欲念丛生的手掌无论怎么抚揉白皙光滑的腰部皮肤,都显得像替人取暖一样好心。

    他明明知道她哪里敏感,偏偏还频频作弄,钟弥一半真一半假软下身子,扮柔柔弱弱的娇态:“好冷啊。”

    说完,她便再演不下去了,眼里闪着小狐貍似的光,靠近过去,停在近至寸许的地方,看着他的眼睛,同他轻声地说话,越轻越诱惑,“很好看的。”

    “哪里好看?”

    他的眼神,从她卷翘扑扇的睫毛,不露声色移到她放慢话音的唇瓣上,像涌动暗流之下随着钩子在动的鱼,本来是钩子钓鱼,却因为鱼的过分配合,让小小的钩子显得更像猎物。

    大鱼逗玩一只小钩子。

    她忍着羞,自信道:“哪里,都好看。”

    沈弗峥吻上去,抱着她稳稳抱住,往卧室走去。

    窗帘紧闭,卧室主灯未开,光线旖旎。

    蔽体衣物消磨得一件不剩,床边的狼藉和床上的狼藉,形成一静一动,一冷一热的对比。

    他的唇还是温柔君子,在钟弥脖颈间密密流连着,呼吸都似给她紧绷的皮肤渡暖,手指却做辛勤蚌工,用耐心寻一颗珍珠,爱不释手地把玩。

    松开绷至关节泛白的手指,他肩头留五个深浅不一的月牙红痕,钟弥手向下求饶,去捉他坚硬的腕骨。

    唇间虚虚吐气,纤瘦的手去搭他手腕,却软到没力抗争,只停在那里,变相感受着,在以怎样频率推进。

    某一瞬,她脖颈猛然后仰,眼前闪过一阵焰白珠光,火花四溅。

    只觉得自己不受控地在被往前推,一点叠一点,似山角裂纹陆陆续续掉落的碎石,往前去,终有一场地崩山摧在等她。

    近乎白热化的叠加,终于轰然一声。

    喉间溢出陌生的声音。

    她不受控地下坠,又好似栽进一场梦里炼化重生。

    沈弗峥没有离开,手臂圈揽着她,如呵护又如占有,心跳激荡的胸口贴着她黏湿纤细的后背,在她的身体最深处,和她共享最后的烟花余震。

    他松开手臂,将人往下送,钟弥终于与柔软的床彻底相拥,唇间吸吐的呼吸翻涌,似争夺氧气,累到眼皮都不想睁开,只闭着眼,感觉到自己被人亲了额头,身上覆来一层柔软被子。

    随后昏天黑地睡了一觉。

    醒来看床头钟显示的时间,才刚刚入夜。

    翻身的动作,让一阵细幽的疲累不适传来,身体像一块功能欠佳的记忆海绵,还没完全恢复,心里却黏黏热热多了一部分亟待定义的新生。

    钟弥看着闭合窗帘,恍然记起,不久前是一场连昼夜都不顾的疯狂情/事。

    沈弗峥进来的时候,钟弥正坐在床上发懵,他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摸她的脸,问她睡饱没有。

    喉咙脱水一样干,或许还有一点起床气,钟弥此刻不想说话,只往他肩膀上发懒地靠,鼻音发出一声“嗯”。

    沈弗峥扯来松软被角,裹住她一丝不/挂的后背。

    “喝点水?还是缓一会儿再起来?”

    钟弥想到什么,往外面指:“我包里有保温杯。”

    说是保温杯,其实是一个卡通茶壶,绒布的灰色袋鼠造型,袋鼠兜里塞着圆胖水壶,弹开袋鼠脑袋,里头还是与儿童水杯一致的软头吸管。

    她含着喝了好几口,嗓子润下来,朝沈弗峥一伸:“你要喝吗?是梨子水。”

    “怎么要喝梨子水?”

    钟弥说:“前几天跟我闺蜜出门玩穿少了,回家开始咳,嗓子一直不舒服,我妈妈担心我感冒,这几天都在喝梨子水。”

    “原来你出门见谁都会穿得单薄又漂亮。”

    他故意讲酸话可能是人生头一遭,演技不佳,惹钟弥含着吸管发笑。

    她险些要呛,连忙吞咽。

    沈弗峥堵上她的唇,连甜味带呼吸全部夺去,一松开,钟弥立马剧烈地咳了两声。

    他手掌又抚了抚钟弥的背,帮她顺气,坏人好人,一个人做尽了。

    钟弥脸红着,斜他一眼,故意说:“我的漂亮又不是为你一个人服务的,当然人人可见,喜欢穿漂亮衣服,是我对这个世界的尊重。”

    “那我大概对这个世界不太尊重。”

    钟弥正要夸他衣品很好,不必谦虚,出声前一秒,猛然反应过来。

    不太尊重,大概是指喜欢脱漂亮的衣服。

    钟弥又一时哑言。

    沈弗峥去外面提进来一只纸袋,放在床头,跟钟弥说:“晚上出门不用穿那么漂亮的衣服。”

    春衫的料子,腰腹都飘逸走风。

    “容易感冒。穿这个,厚一点。”

    钟弥翻来袋子看,是一件白色的毛衣裙,手感绵厚,长度大概过膝,款式颜色都和她今天的外套很搭。

    “你睡着的时候,我叫人帮忙去买的。”

    袋子底下还方方正正折了一条柔软的围巾,双C的标,黑白菱格。

    州市只有香家的化妆品专柜,沈先生再本事滔天,也不可能叫人在一堆彩妆里淘来一条保暖围巾。

    “这个是什么时候买的?”

    “年前,陪我妈和我堂妹逛街。”

    钟弥将围巾摊开,想起之前那次和他在商场偶遇:“你经常陪你妈和你堂妹逛街吗?”

    他沉吟,露出头疼神情:“每年总有那么一两次吧,逃不掉。”

    她身无寸衣,只将围巾松松披着,遮掩胸前春光,圆润肩头半露不露的样子,慵懒又迷人,好笑问着:“这么可怕,真的逃不掉吗?”

    “是逃了不划算。”

    他如实说,“与其躲这一两次的闲,被她们一整年念叨冷情冷性毫不关心,不如做足无可指摘的样子,大家都好。”

    钟弥心里有一瞬心惊,膝跳一样短促又深刻,就像第一次听见他说,只有小齿轮才会拼命地转,那时的惊讶。

    如今更甚。

    连他的妈妈和堂妹也只是他人生中偶尔运作的一格,什么人在他哪里,才不算是小齿轮呢?

    “发什么呆?”

    钟弥回神,两手拢紧,似要留住一些围巾蔽体幻觉一样的暖:“所以……这条围巾,也是你做给我看的样子吗?”

    话刚出口,钟弥就有点后悔。

    她觉得这话扫兴,会败了小别重逢的好气氛,不料下一秒,她被男人的手臂一环,沈弗峥将她搂到怀里,轻轻环抱着,声音贴在她耳边。

    “我是想起你冬天总爱露脖子,替你冷。”

    她感觉到周身实实在在暖起来了,因他的怀抱,还有他的回答。

    钟弥在他怀里扬起头,俏皮嘚瑟地说:“我年轻喽。”

    闻言,沈先生凝住眉,看着小姑娘洋洋得意的样子,精准又委婉地戳痛点:“现在年轻人体力不好,是通病吗?”

    钟弥肉眼可见像个气球一样鼓起来,橡皮口却被捏住似的,闷得一口气都出不来。

    沈先生进退有方,也不忍心,立时温柔抚抚她的背,哄着说:“好了好了,没关系的。”

    钟弥洗澡的时候都在气,觉得自己落了下风,心口堵了一口未出的气,越想越郁结,冲去一身泡沫,衣服都来不及穿好,胸前裹着宽大浴巾就着急跑出来,与他再议旧题。

    她光着脚,水还没擦,地板被踩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冲站在窗边的沈弗峥忽的理论:“你知道年轻人为什么体力不好吗?因为我们只要懒惰地享受生活就可以了,不像你们,已经开始需要运动抗老!”

    放完话,钟弥单方面结束战斗,重返浴室,擦身穿衣。

    沈弗峥在窗边扭头听她说完话,没反应过来,又见她身影闪电般消失,耳边还举着正在通话的手机。

    电话那头的人饶有兴致地探听:“这谁啊?敢冲沈先生这么吼?”

    沈弗峥失笑说:“小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