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九月,秦卿见开始上高三。
仿佛在以一种很现实的方式向两人和她亲妈反映着前一年的生活有多么的慌乱和忙碌——秦卿见变得有些不爱说话。
她没有染奇怪颜色的头发，也没有逃课和乱谈会伤害自己的恋爱，小姑娘很聪明,知道不伤害自己爱自己是所有事情的底线,所以只是用日常对家里人对沉默和疏离与偶尔逃离学校在反抗着什么。
林固从西都再回到淮南已经接近11月，因为秦卿见逃了全省的模拟一考,秦燃在西北边的一个城市里，至于亲妈，林固一脚油门踩到学校门口见了小姨才知道，周璐怀孕了,而且快要到预产期，因为年龄偏大又是二胎身体不好所以提早三个月就到医院住下了。
淮南11月老爱下雨，林固停好车，平底鞋踏在了积水之上,西装裤上溅起一些泥印子。
小姨站在校门口等她,林固一爪子抓烂过她的脸，她自然不会对林固有什么好脸色。
“我俩加一个微信,几个同学给了我她经常会去的一些地方，我发给你你先找,我马上有一个很重要的公开课，下班了我和你一起。”小姨面色不好，但交代得很清楚。
林固摊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小姨刚拿出手机“滴”一声,林固就来电话了，是一个合作方。
“喂，张总，诶……好,嗯。”林固接着电话，转身坐进车里按下启动键：“可以啊，你说的这个价格应该没问题，我现在人不在西都，我在淮南，我给冯黎转达一下，你先找她聊，有她微信吧？”
“没有？那我待会推给你……诶，好好，再见。”
挂了电话，林固同意了小姨的好友申请，给她回：【地址发我。】
微信没回音，林固开得慢，两边来回张望。
这么个季节，又是工作日，街上的人零零散散，雨不大，下得细腻，林固开着雨刮器，隔二十秒规律的来回刷着。
三十多分钟之后，小姨发来了地址。
林固向右一打方向盘，停了车，上下滑了一下，都不怎么熟悉。
她给秦卿见打电话。
不接，连续打了几次，又直接将这些地址给秦卿见微信发过去：【姐姐我今天晚上的机票，明天有个两千万的生意要谈，你是自己出来见我，还是要我推了这两千万的生意满城找你？】
林固等了十多分钟，没回音。
她没什么表情：【还是我报个警，让都认识你的那些叔叔们给你开个小灶，查一下全城的监控？天眼系统为您服务？】
两个小时之后，林固跑了五个地方，一看手机秦卿见还是没回。
林固：【大小姐，今天发现还是你nb。】
晚上，雨停了。
林固将车停在派出所门口，刚拿过手机准备下车，屏幕亮了。
【小妈，我在第一人民医院，我需要钱。】
林固眉心皱起，直接拨回去。
响了几声，这次接了电话，对面声音有些颤抖。
“小，小妈，林固……”
“别抖，慢慢说。”
秦卿见停了两秒，稳了一下声线：“你快来第一人民医院，我……朋友，要打胎，需要钱。”
林固直接翻了半个白眼：“嗯，我马上过来。”
到医院停好车，刚好电梯满载，林固转身直接走进楼梯间，刚上一楼转过弯就看秦卿见抱着一个女生靠着墙坐在楼梯上。
“秦卿见。”林固小声道。
小秦姐擡起头，脸色有些局促不安，眼眶瞬间带了些红。
“哭什么，没事，我先去交钱，看医生什么时候安排手术。”林固道。
旁边的女孩也看过来，脸色惨白，捂着小腹，感觉很虚弱。
林固没什么表情：“你想今天打是吧？”
女孩点头：“嗯。”顿了一下：“谢谢阿姨。”
林固扯了个笑，喊秦卿见：“单子给我，带她去外面凳子上等着。”
手术安排在晚上19点半，时间不长。
林固使唤秦卿见出去买了个麦当劳和咖啡，自己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处理邮件里的一些重点稿件和剧本。
秦卿见乖得很，将汉堡包装撕开了递到了林固嘴边。
林固咬了一口：“拿开，你挡着我屏幕了。”
秦卿见收回来，又将咖啡递过去：“你到美式加两杯奶，你为啥不直接点杯拿铁？”
“拿铁比美式贵啊。”林固接过来喝了一口：“这姑娘和你很好？”
秦卿见：“也不是，刚认识。”
“刚认识是多久？”林固拿过她手上的汉堡。
……
“就刚。”
秦卿见剥汉堡。
林固皱眉：“刚？”
秦卿见：“我坐公交车站等公交车，她倒在地上，我就打120送她来医院了。”
林固瞬间见鬼一样看着她，摸包里的交款单。
“医生说她这个孩子不能要，发育不健全，而且好像还是什么宫外，我也不懂，倒路上的时候还流了好多血，我第一次见这大场面啊，身上又没有多少钱，你和我爸上个月都忘了给我卡打钱了。”说到最后，秦卿见突然慢慢低头啃汉堡，小可怜劲起来了。
林固又默默将5位数都交款单揣进兜里：“等姐姐这几单挣了钱给你存一年的生活费，你爸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疫情严重，很多坏人都逃到了国外，因为疫情又不好出国逮人……”
“我知道。”秦卿见打断她。
林固舔了下唇：“为什么逃了考试？”
秦卿见弯腰，看着自己被雨水弄脏的鞋带，手指慢慢伸进去摸脚踝：“没意思。”
“我经常晚上就在想，这个世界有什么意思呢？如果明天世界毁灭了，大家都没了，什么都没什么重要的。”
“本来就没什么意思。”林固将咖啡放下：“爱情，友情，努力，念书，排名，考试成绩，挣钱，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秦卿见偏头看她。
林固也偏过头看她，随便指了下后面的窗户：“那你现在敢从这个窗户跳下去吗？摔不死，估计半残，然后我和你爸养着你，你这辈子都在床上和轮椅上思考，人生的意义在哪里？你这么个漂亮的少女活着干什么？我们养得起，试试？”
秦卿见站起来，凑到窗户边看了一眼，旁边病房突然传来一声奶娃的哭叫，秦卿见坐回凳子。
“想试试，太高了，蹬不上去。”小秦姐红着侧脸啃汉堡。
“要不，考个警校吧。”林固拿起手机拍了一张手术室门的照片给秦燃发过去。
“什么？”秦卿见瞪大眼镜看她：“我才不要当警察，你看我爸，一天天累成了狗。反正干什么职业都可以，就是不要当警察。”
“秦卿见，一般普通人中有百分之七十看到一个姑娘倒地上都不会上前扶，接着再跟来医院，然后再谎称是自己的朋友叫来自己的后妈帮着给医药费。”林固看着她笑：“你不当警察当什么。”
秦卿见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反正……反正就是不考警校。”
“填吧填吧，你要是高三努力，黄小哥在国外显灵，让你高考考得超级好，我们就提前国防大学。”
秦卿见：“填国防干啥？”
林固笑：“行行行，那就填警校。”
秦卿见：……
微信消息提示音一响。
林固看过去，上一条是她发给秦燃的：【人找到了，小秦姐还顺便救了个要打胎的女生。】
秦燃：【那她这次考试怎么办？】
林固：【过了就过了呗，还能怎么办？】
过了一分钟，秦燃才回：【要不等我这次回来，收拾一顿？该管管了。】
林固：【也行。】
林固：【她救人了，你收拾完了记得也夸夸，再顺便教一下她见义勇为的基本顺序，不要什么人都救。】
秦燃：【手术室里这姑娘怎么样了？】
林固：【应该没什么大事。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燃：【还要好几天。】
林固：【嗯，我今天晚上得回西都，周璐过几天好像也要生了，最近都没空管秦卿见，这事也不敢直接给她说，我先把她送回老家几天，你上个月怎么忘了给她打生活费了？】
没回消息了……
三十分钟之后，依然没回。
林固：【！！！】
秦燃：【在抓人。】
林固：……抓人回什么消息
林固将手机揣起来。
秦卿见盯着她：“我爸说什么了？你这表情变幻得也太丰富了，一会儿瞪眼睛生气，一会儿笑的，也不知道你看上我爸啥了，衣服也就那几件，常年都不回家，还不爱笑，高是高，又不帅，挣钱也不多。”
“小秦姐，咱家，我负责挣钱养家，你爸负责除暴安良。”林固拿过电脑继续干活。
“我爸当初为什么考警校啊？”秦卿见又回头看了眼窗户，又探头看了眼病床，问。
林固想了好久，她也不想和秦卿见说什么养家糊口，或者考一个稳定的公务员工作。
最后林固道：“你觉得一个男孩子的梦想是什么？”
秦卿见瞬间偏头看她。
“保家卫国？”她轻声说出心中所想。
“嗯。”林固道。
小秦姐真的是一个考警察的好苗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