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床头,明明是浪漫迷蒙的光圈,却看不到男人眼中应有的情愫。
顾诗筠不觉愣滞,她轻轻扭了一下脚踝,冰凉凉的脚趾倏地蜷紧,然后又钻了回来。
不过一瞬她就明白了过来。
这男人生气的点居然就是自己承认一开始相亲的动机不纯。
“你生气了?”
她声音啜啜,带着些许小心翼翼,就这么缩在他怀里,任凭他推,她都岿然不动。
程赟皱了皱眉,见她“死皮赖脸”的样子,不由黯道:“没有。”
顾诗筠缠得更紧,她屏气凝神,敛住表情道:“对,我刚开始确实只是想随便找一个,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一眼就看上你了。”
程赟阖了阖眼,反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一眼就看上了,然后结婚两年,把我忘了个精光?”
“……”
顾诗筠陡然跟雷劈了似的僵在那,这话没法反驳,因为是实话。
程赟没再逼迫问她,缓和了声音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睡吧,明天你还要上班。”
“我不。”顾诗筠毅然决然。
既然关了灯,夫妻之间,脸皮该厚还是得厚。
她靠得更近,气息弥弥,清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抬眼便是喉结,吻上去,后果自负。
这不是她第一次主动,却是她第一次迫不及待地与他示好,她就不信了,这种娇嗔的撩拨会酥不了他的骨头。
然而还不等她有所行动,程赟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他一把捉住了她已经滑落下去的手,淡淡道:“筠筠,我不太喜欢讨好。”
被攥住的手腕传来一阵阵酥麻,让她瞬间就没了挣扎的力气,也克制住了她的蠢蠢欲动。
顾诗筠茫然作罢,从他怀里钻出来,侧身趴在他肩头上,固执问道:“那你喜欢什么?”
面对她的刻意,程赟依然无意,他淡淡扫了她一眼,沉了沉声音,“你知道的,我喜欢用强的。”
顾诗筠遽然怔住,原本冰凉的脚趾更是蜷入脚掌,缠在他身上涩涩地抖。
而下一秒,程赟忽地翻身而上,将她欺身压在身下,手肘紧紧夹住她的脑袋,根本没有给她逃脱得逞的机会。
肌肤的接触,呼吸的缠绕。
给冰冷的沉寂画上了句号。
顾诗筠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他喜欢什么。
他喜欢的是征服感。
如同他执掌手下的歼击机,驰骋天际的压制,火力全开的迫力。
她咬着下唇,干脆一动不动地闭上了眼睛。
可事与愿违。
“好好睡觉。”
程赟再无其它行动,只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便又放过了她。
正如她所说,只要能和她领证结婚,谁都行。就算睡了,就算有了孩子,他也不过是她心底拿来糊弄父母的障眼法。
爱不爱,他不会去问。
默了许久,顾诗筠才从濒临窒息的绝境中将自己的魂给拉了回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直到身边的男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心情复杂地沉沉睡去。
稀里糊涂的一晚,顾诗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豆浆油条摆了一桌。
简简单单的早餐。
还有一束带着露水的鲜花。
程赟正在阳台上打电话。
似乎是刚晨练回来,宽肩窄腰的身形在白T下洇着汗渍,透过清晨的光,肌肉的线条隐隐绰绰。
她怔怔看了许久。
从男人的眉眼,到峰棱的下颌,再到滚动的喉结,最后落在上半身的末端。
“醒了?”
程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
他见顾诗筠跟个雕像一样站在房间里,趿着拖鞋半披着睡袍,就这么一瞬不瞬盯着他,问道:“在看什么?”
顾诗筠回过神来,眼珠溜溜转着把视线转移到了别的地方,生怕他看出来她刚才在看哪。
但想了想。
他身上还有哪是她没看过的吗?
她把目光势均力敌地怼了回去,然后镇定自若地回他:“不能看吗?人体结构而已,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听到这句话,程赟更是感到无比烦心。
他走到顾诗筠面前,单手撑着门框,低头看着她,“筠筠,对你来说,是不是每个男人都一样?”
顾诗筠愣住,脑袋极速转了转,这男人居然打着电话、隔着反光的玻璃窗,还能看到她刚才在看哪。
她踮了踮脚,尽量把脑袋凑上去,气息扑在喉结,语气格外温柔,“对。”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她阅人无数,或大或小,不会差别对待。
程赟眼神渐黯。
本来接到刚才那通电话就不太情愿,现在更是被她的肯定而搅恼。
面对这种问题,当着自己老公的面,她居然说对?
每个男人都一样?
这也能一样?
程赟紧攥着门框,心底莫名凉得很,他掀了掀眼皮,压住眼中的几分凉薄,指了指餐厅的方向,“去吃早饭吧,热的。”
顾诗筠慢吞吞地点点头。
这男人,天天醒那么早,除了晨跑还要买早餐,回来洗漱还有时间拾掇花花草草。
时间管理大师呢。
她睡眼惺忪得哦了一声,又淡若无事地换好衣服,便径直去了餐厅。
坐下来刚喝两口豆浆,见他还穿着晨练的衣服,便抬头问他:“程赟,你今天送我上班吗?”
程赟放下碗,淡然嗤道:“昨天晚上喊的不还是老公吗?”
顾诗筠愣了一下,回忆起昨晚,她脸稍稍有些红,倔强说道:“你不是不让我喊吗?”
程赟反问:“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喊了?”
顾诗筠驳道:“你昨晚那意思不就是不让我喊了吗?”
程赟依然平静,“我昨晚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这狗男人……
不都说兵哥哥都是直来直去有事说事的直男吗?
所以他到底什么意思了?
人都嫁给他了,还不满足吗?
顾诗筠憋着一股气,用力咬了一口软绵绵的豆沙包,流出的馅融化在嘴角,跟咬他的肉似的。
她三口两口吃完,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然后拎包走人。
“不送就不送!”
半温的豆浆还没喝完,人就已经气鼓鼓地跑出了门。
耳边传来“哐”地关门声,程赟蹙眉半秒,刚准备起身去追,忽地门又被推开了。
顾诗筠大步走进来。
他后悸一震,心喜道:“筠筠?”
然而人家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拿起桌上的落下的手机扔进自己的包里,然后朝客厅的沙发瞥了一眼。
脸上仿佛就写了五个大字:今晚你睡那。
程赟不是滋味地抵了抵下颌,不等她转身,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送你去医院。”
医院的停车场又多了一辆立着小金人的劳斯莱斯。
蒋乔盯着眼前的黑板,眉毛绞在了一起,“这个29号病房的王总不是后天才手术吗?怎么今天就把心电图做了?”
顾诗筠穿好白大褂,将一支钢笔换好墨,“赵医生没跟你们说吗?手术改到今天了,他来做。”
蒋乔慢慢哦了一声。
这种VIP病人的择期手术,随便改时间已经司空见惯。
她理了理头发,抬头又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好快啊,还有二十天就高考了。”
“高考?”顾诗筠笑了笑,“你家有人要高考吗?”
“那不是。”蒋乔摇摇头,“之前在古圭拉的时候,落星洲不是摔断腿了吗?他整天拿个iPad不知道在那看什么,后来我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我的妈呀,他居然在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哟,这瓜有点意思。
顾诗筠也是满面诧异,“他这种少爷居然还要高考?”
蒋乔懵道:“是啊,他还要我祝福他,说我不给他加油他就考不出好成绩。”
但至于到底能考出个什么成绩,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他这样的人,就算不高考,花点钱送出国镀镀金,那起点也是普通人的终点。
顾诗筠挑眉,玩笑道:“别上仇富滤镜,说不定人家真能考个985呢。”
说完,她放下水杯,说道:“我去趟心内。”
医院的走廊,沾染着浓浓的消毒水味,为了让这些味道消散,每天早上清洁工都会在沿途的窗户上摆放几束鲜花,
这里不缺愿意花几千万续命的大人物,也不缺攒点钱特意来生孩子体验公主生活的小家碧玉,所以整个医院秉承的宗旨都是服务至上。
秦悠然将王总的病历递过来。
“他这粘液瘤不切不行,一开始死活都要保守治疗,现在越拖越严重。”
顾诗筠蹙眉看了一眼,“嗯,这个我知道,手术安排在今天上午了。”
秦悠然抱起胳膊,语气高了三分。
“这台你上?”
顾诗筠斜睨她一眼,“我上的话能站在这跟你说话吗?”
“这倒也是。”秦悠然傲慢地耸耸肩。
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挂在眼前的一张胸部X光片,“哎对了,我老公前不久不是投资了一个综艺节目吗?”
顾诗筠心不在焉地道:“嗯,怎么了?亏本了?下回跟邹老板说,有这钱能不能捐给穷人?比如我。”
见她一鼓作气嘚吧嘚不停,秦悠然冷嗤一声,放下手里的笔继续道:“是一档军旅节目,有一集是介绍歼击机的,男飞行员和女嘉宾……”
这句话不长,但关键词够多。
歼击机、男飞行员、女嘉宾……
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顾诗筠的注意力立刻从四海八荒汇集了过来,她将病历扔在桌上,问道:“哪个飞行员?”
秦悠然翻了个白眼,漫无所谓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邹珂说节目组问一个飞行大队要了个特别厉害的歼击机王牌飞行员,年底年龄一到就要升大队长了。”
年底升大队长?
顾诗筠凝眼疑惑:“那现在不就是副大队长?”
秦悠然讥诮笑了笑,“对啊,通飞好几个机型,歼2、歼2S、歼2、歼2S都会,稀有得很……”
一般来说,一个歼击机飞行员也就开一两个型号,能通飞那么多机型那确实挺稀有,而且还是凤毛麟角。
如果自己记得没错,当时在古圭拉,她听林彦霖说过,程赟之前是东部战区调过来部署歼-2S的,在这之前,他可以通飞好几个歼击机机型……
见她沉默不语,秦悠然依然讥笑,“回去问问,如果真的是你老公,那你得跟紧点了,女嘉宾可是个顶流小花。”
回到家,程赟已经买好了晚饭。
这男人虽然久住军营没什么厨艺,但跑腿倒是任劳任怨,早上出去跑,下午还要跑,健身锻炼一秒都不少。
等他洗过澡,顾诗筠才开动筷子。
“怎么不先吃?”
程赟擦干头发,走过来双手撑在桌上,示意着一桌饭菜。
顾诗筠吃了口米饭,大言不惭:“当然等你一起吃。”
程赟坐下来,不觉自嘲哂笑,“等我?有必要吗?”
谁当你老公不都一样吗?
那还等他做什么?
顾诗筠却没察觉他这话的意思。
她满脑子还是秦悠然的那几个关键词——男飞行员、女嘉宾。
谁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她放下筷子,“我有问题问你。”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