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Chapter54
◎你是仗着我不舍得弄你,就无法无天了是么。◎
细数周时予过去二十九年人生,还从未体会过,全然被人掌控的时刻。
小时候被关进地下室没有、确诊双相时没有、生意场上更是无稽之谈。
现在却被盛穗一句话,噎的无话可说。
生意场上,他见过千奇百怪的谈判手段,或迂回委婉、或威逼利诱、令人摸不透路数的胡言乱语也不为少数。
鲜少有像盛穗这样,直接了当地表明表明需求、摊开底牌,明明白白告诉你,只要你答应她所需,她什么交换条件都应允。
夜间虫鸣窸窣,女人眼眸纯净,让周时予忽地想起一句网络流行语。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盛穗总错以为自己愚笨,实则是将赤诚真心摆在面前,一如十三年前亲手递送的平安袋,没人会不为之动容。
挑衅激起血性,欲念占据上风,周时予明知是圈套,仍旧甘之如饴地跌落。
车后排的毛毯被丢置一旁,密闭空间前后都是防窥玻璃,盛穗跨‘/’坐在周时予/月退/面两侧,却迟迟不见男人碰她衣角。
周时予背靠在皮椅,仅仅叫盛穗握着他,滚热大掌包住她细白的手,在她不安分乱动时,重新将人圈回禁锢。
掌心发烫,盛穗只觉比起静观其变,还不如让她切身参与,总好过这样熬着、心里又急又躁。
迟疑片刻,她还是轻声:“这样就可以了么。”
“”
缱‘//’绻消失无踪,车内沉静几秒,周时予黑而亮的双瞳闪烁不断,眯起眼时极具危险性:
“其他人从营地过来,只要一分钟。”
男人启唇咬在盛穗下巴,低声响起:“你就一点也不害怕。”
根骨血液的掌控欲觉醒,周时予话落抬起另一只手,掐落在盛穗纤细/月要/窝,轻而易举地将人往怀里带,不许她乱跑。
“附近就我们六个,许卓苏莹莹不会再出来,邱斯喝多睡着、肖茗也要去休息,还有谁会过来?”
盛穗被男人紧抱着/月要/上发痒,不甘心话题又被带偏,握着周时予的动了下,在沉沉闷‘/’哼响时,仍不忘初心:
“是你要选择这个方式,这样也算三回中的一次的。”
周时予这人算计太多,她必须时刻提防,否则就要被男人的歪理带走。
呼吸在缄默中交‘/’染,盛穗婚后经过周时予太多教导,再不是初回时的稚拙,黑暗中也能寻得那一端,回想昔日男人的尊尊教诲,拇指附上端口,时急时缓地指尖打圈。
无声间,只听耳边的呼吸骤停,/月要/上大手五指用力,掐进皮/rou,遂泛起阵阵刺痛。
黑暗中仍见得男人太阳穴青筋爆起,盛穗犹豫片刻,关键时刻停下手上动作,提出质疑:“我有问题。”
在压抑的深吸气声中,她察觉掌心滚烫猛的跳了跳,忙道:“如果你一晚上做不了三次,答应过一起吃药的事,也该做数的吧。”
“”
眼皮突突直跳,周时予被爱人屡次三番的挑衅,一时忘却病情袒露的不适。
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手向上,修长五指捏住盛穗的后颈骨,要她低头看自己,哑声道:
“穗穗,你是仗着我不舍得弄你,就要无法无天了是么。”
心事被戳破,盛穗倔脾气也上来,被拿住脖子就顺势手推男人肩膀,径直将人摁倒在后车座。
青丝散落,两人体型差毕露无遗,盛穗听见她略有心虚的辩驳响起:
“分明是你总戏耍我,我才不得不小心点——”
她话音未落,不甘人下的周时予再度发难,掌心用力手臂抬起,不过转瞬间就反将一军,不及盛穗有所反应,轻而易举将她压倒在后座。
除了始终护在盛穗后脑勺的右手,男人行为举止皆是蛮不讲理。
心跳如雷中,盛穗抬眸,见周时予第一次非睡前主动摘下眼镜,锐利目光再无遮拦,压迫感卷席而来。
凄清月色下,男人黑眸在车盖阴影中好似染上点点赤红,让她无端想起不得见光的吸血鬼,危险却更迷人。
周时予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低沉声线富有颗粒感:“你现在是真的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过速的心跳带起眩晕感,盛穗看着一改温柔的周时予,嘴硬依旧,
“你也只会嘴上凶我,有什么好吓人的。”
“”
事已至此,再无人在意吃药的事,两人莫名其妙地踏入角逐场,互不服输。
周时予几乎要被她气笑。
翩翩有礼的外壳下,埋藏血脉里的暴戾因子蠢蠢yu动,他一手轻勾扯去盛穗的/月要/上纱带。
另一只手则扣住她双腕,放在头顶,再用米白色的纱带打结系好,拖下长长的尾巴。
掌心捂住她双眼的同时,周时予听见盛穗唇间溢‘/’出的轻声,猫叫一般:
“周时予”
不再怜香惜玉,周时予低头,齿关印在盛穗修长脖颈,感觉到她肩膀微chan时,身体先大脑一步的放轻动作。
唯有嘴上还要她服‘///’软:“还说不怕么。”
掌心被扑闪的长睫蹭过,周时予只见盛穗沉默几秒,抿唇嘴角向下。
她语气似是有些委屈,终于承认:“有一点点。”
“”
脑海浮现她眼眶包着一汪泪,周时予深深闭眼,扯去她手腕上的纱带时,偏头去寻丢在一处毯子,低声:
“疯子要真想欺负你,记得躲远些,否则到时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抖开毛毯要将人裹紧时,男人低头,目光正对上眼底带笑的盛穗,亮晶晶的水眸盛满星河,哪里有半点害怕。
四目相对时,周时予忽地意识到,眼前爱人哪里是只乖巧猫咪,分明是极善蛊惑的白狐。
盛穗成长学习的速度飞快,连他也被骗的团团转。
双手撑起身体,女人学着他刚才模样,勾扯回纱带又拉过周时予双手,轻车熟路地也系好蝴蝶结。
一来一回你来我往,这次又轮到周时予仰视盛穗,沉沉黑眸见她攀过来,手搭在他肩膀。
盛穗偏头,也回敬着在他颈侧咬下一口,轻声:
“周时予,不只是你会骗人。”
刚才的试炼虽然生疏,却也让盛穗明确一个道理;只要他不顺着对方思路走、保持自我主见,要周时予妥协其实不难。
原因再简单不过。
周时予总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
假期结束后第二日,盛穗下午没课,于是请假去医院探望盛田。
距盛田术后已经过去几天,在此期间,看护每日都会讯息告知盛穗,男人的恢复情况。
至少目前看来,除了失眠觉少外,一切正常。
去住院部要路过门诊大厅,经过挂号口时,盛穗望着排队长龙脚步微顿,抬头看向公示屏。
红色大字亮的刺眼,清楚写着精神科,目前还有医生能问诊,只不过没有专家号。
盛穗最后没有排队挂号,掉转身体方向,先去了精神科所在的医院四楼。
不同于其他楼层人满为患且嘈杂吵嚷,又或许是盛穗先入为主的心态,她人才只是靠近,就明显察觉到气氛压抑。
和想象中不同,精神科等候区里,最多的是模样介于13-16的初中生,大部分由家长领着过来。*1
盛穗经过离走廊最近的一间医生办公室时,就听见门里有家长的声音传来:
“家里不愁吃不愁穿的,上个学而已,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得抑郁症了?”
“医生,你说我们哪里逼他了?只是让他认真点读书,别人家的孩子、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吃了药多久能好啊?孩子马上要体育中考了,抑郁症又不像别的病,免考也申请不了;现在他每天就只想在家里躺着,白白大几十分就这么丢掉,眼看着连高中都要考不上了。”
“”
急切的追问声接连响起,时而掺杂医生的耐心解释,唯独听不见,身为患者的小孩说一句话。
后来,盛穗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精神科门诊。
来到住院部,她一路看着因各种身体疾病入院的患者,忽地意识到:
精神疾病,并不像跌伤出血、骨折、或是盛田那样的脊柱病变,是有明确特征、且可以用客观事实描述的。*1
很多患者的身体器官一切正常,只是认识、思维、情感等方面出现障碍*1,外表看着和常人全然相同,内里却痛苦不堪。
与此同时,精神疾病因为症状难以描述,也同样难以被社会理解与接受,就盛穗刚才短短几分钟所见得,陪孩子前来看病的家长,大多将精神疾病视为不齿。*1
盛穗想,或许这也是周时予始终抗拒和她谈起病情的原因。
推门走进病房时,病床上盛田打电话的声音就屋里传来:
“……房子产权和遗嘱的事,就麻烦贾律师了。”
见是盛穗进来,不再年轻的男人先是表情一愣,随即堆起讨好笑容,满脸皱纹:“盛穗来啦,快坐快坐。”
盛穗看男人空荡荡的床头、显然她来之前没有任何人探望,平静道:“找律师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老家的房子最近要拆迁,听说能分到些钱,”难得盛穗主动搭话,盛田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脸色,有问必答,“只不过房本也写了你妈的名字,所以要问下律师,钱怎么分。”
盛穗心中了然。
房子是父母两人共同出力买的、房产证上自然写了两人名字;于雪梅当年拼了命的要离开盛田,分居时间一到就立刻申请离婚,财产分割的事都没提,一走了之。
因为价值少的可怜,那套房子作为两人唯一的共同财产,这些年也从未被人想起。
直到现在面临高价拆迁款,盛田才想起这笔钱的去处。
盛穗冷冷看着男人,正等他还想怎样独吞这笔钱时,就听盛田战战兢兢地看着她,紧张搓手:
“我想说服你妈,把这笔拆款都给你。”
“……”
见盛穗满眼漠然,盛田自知女儿对他再无信任可言,不顾伤口就从病床上艰难坐起身,急匆匆道:“我这次上手术台前就在想,这辈子对不起的就是你,还死皮懒脸地求你给我养老,你恨我也是应该。”
“所以我就想,我要是死了,我能拿到的拆迁款就都给你,”盛田底气不足,语速越来越快,“但你妈可不一定,你妈当年头也不回地丢下你、比我还不是个东西。”
“尤其她在外面还养了别人家的种,保不齐她的那份,你一个子都拿不到,所以爸才立马去找律师商量…….”
不论男人如何费尽口舌,盛穗都一概不接话茬,只是在盛田彻底闭嘴后,冷静反问:
“我有工作、能养活自己,为什么要你们的钱?”
“以及,拆迁款很多的话,”她话语一顿,“尽快把手术和住院费还给周时予——你的欠款都是他垫付的。”
盛田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盛穗自然和这个自私自利的便宜爹无话可说,来医院也只是确认人还好好活着。
现在看他都能算计起别人,也再没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她起身就要走。
“等、等一下!”
下一刻手腕却被猛地抓住,盛穗不耐烦回头,就见盛田又是满眼祈求神色,开口前甚至左顾右盼、确认病房里没有第三人才出声:
“女儿,算爸爸求求你,能不能请那个人,别再派人每天跟着我了,行吗?”
盛穗看清男人眼底恐惧,皱眉:“那个人是护工,否则你以为是谁照顾你。”
“什么护工!你根本不知道,那人每天都做些什么!”
盛田想起他每次半夜惊醒,都有人站在他床头盯着他看、以及周时予初次见面说的话,牙关与肩膀又开始发抖:“我以前的确混蛋,更不该在医院闹事还打你,但你能不能行行好、别让那个人派人盯我一辈子,也求求他千万别把视频发出去。”
情绪过于激动,盛田眼里充满红血丝,语无伦次道:“因为你生病的事,我都已经十几二十年抬不起头做人、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现在好不容易被人忘掉,视频要是再被放出去,我不如死了算了——”
突兀的推门声强势打断对话,盛田嘴里周时予派来监视他的护工进门,在盛田瞬间哑口无声中,坦然和盛穗点头示意。
较与普通护工而言、的确魁梧太多的男人走上前,礼貌微笑:“盛小姐您好。”
盛穗颔首问候:“你好。”
不知经历过什么,盛田自从护工进来后、再不敢多废话一句,嘴唇血色全无,担惊受怕又不敢言语的模样,让盛穗不由想到,小时候她每晚见到父亲回家的场景。
表情与眼神,简直如出一辙。
随意和护工聊起几句盛田的恢复情况后,盛穗没再理会病床上的男人投来恳求目光,毫不拖泥带水,转身离开病房。
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盛田拽住她手腕时说的胡话。
周时予手里有一份视频,如果内容能让盛田身败名裂到恐惧程度,只可能是当年的盛田在医院闹事:因为拒绝支付盛穗昏倒的抢救费用、以及治疗糖尿病的住院费,当时的盛田不仅将还在重症室的盛穗像破娃娃一样拖出来,还在醉醺醺的状态下,抓起身边患者的吊瓶、直接将赶来救助的医生砸伤。
行径太过恶劣,这件事轮番在当地新闻和媒体播报,盛田为此失业、被迫搬家、哪怕更改姓名都频频被认出来。
直到最近十年,男人因为病痛极速衰老、哪怕对着当年的新闻图都辨认不出,再加上换过名字,这才逐渐被人忘记恶行。
相比之下,盛穗作为受害人,身份信息则被保护得好很多,尤其搬家换高中后,因为盛田从不来学校,连班主任都对这段旧事毫不知情,更不必说其他老师同学。
盛穗很确定,她从没和周时予提起过,父亲医闹的这段旧事。
所以,如果真按照周时予以前所说,他在高中时期暗生情愫,是怎么知道医院这段往事、又是怎么拿到当时视频的。
夕阳渐落,盛穗独自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穿过,某些荒谬念头又在脑海跟种。
周时予是特意调查过她吗?
还是——他们的初次相遇、其实远早于她以为的高中三年?
作者有话说:
怎么说呢,其实我还挺喜欢两人“勾心斗角”的拌嘴,似乎比单方面的掌控要更有拉扯感(算是一点个人癖好)
还是日常求个评论和营养液啦啵啵啵啵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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