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花几秒辨认了一下窦以晴是真人还是她自己烧糊涂了。
“你怎么睡在这?”沉默数秒,窦以晴找回声音。
是真人。
温辞烧钝的脑袋飞速运转,她喃喃着闭眼,开始胡言乱语:“妈,我好像烧到出现幻觉了……我看见以晴了。”
“?”
窦以晴果然上当:“不是幻觉,临时出来两张票,我就提前回来了,你发烧了?怎么不告诉我?”
温辞装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中午开始烧的,我怕你担心,就没说。”
“那现在怎么样?退烧了吗?”窦以晴摸摸她的脸,还是微微烫。
“退很多了,你知道我的,过一会就能好,别担心。”
窦以晴点头:“你怎么睡在周雾床上?”
“他担心我烧晕了没人管,就让我过来躺着。”温辞磕磕绊绊,“他……他人挺好的。”
“是吗?”窦以晴疑惑,“那你怎么不睡客卧……”
温辞往后一撅:“——我头好晕。”
“吃药了吗?”窦以晴吓一跳,四处环视,“你嘴唇好干,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今天刮台风,加上温辞发烧,周雾今天没让清洁人员上门打扫。
温辞看见不远处的办公桌边缘,正大剌剌敞开,已经快要见底的避孕套盒子,以及行李架附近被随意放置的吊带泳衣,眼前一黑,下意识又去抓窦以晴的衣服。
“你……你手里是什么鱼?”温辞虚弱地说,“你从那边带回来的吗?”
窦以晴来劲儿了,终于想起正事,举起来给她介绍:“都是我钓的!你看,左边这只石斑,大吧?晚上清蒸了吃,你病了正好给你补身体,右边这只……”
周雾开完线上会议回来,发现房门大敞,里面还隐隐约约传来今夜菜谱。
他走进房间,温辞仿佛看见救星,不断地朝他挤眉弄眼,苍白了一天的脸蛋都被急红了。
周雾从善如流地收拾起犯罪现场,拿起盒子和泳衣,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回来了?”周雾淡淡出声,打断窦以晴的滔滔不绝,“鱼要不要先放去厨房?袋子有点滴水。”
“哦,好。”窦以晴一愣,这才发现袋子底下确实有点湿,“那温辞,你跟我回去吧。”
周雾:“让她把药吃了再走,热水马上煮好了。”
“行,麻烦你了。”窦以晴用手挡在袋子底下,“那我先去把鱼放好,免得滴到房间里,臭。”
窦以晴离开后,温辞惊魂未定,重重地松一口气。
她脸颊和耳朵都红透了,周雾手背贴到她脸上,试她的温度:“这是病的还是吓的?”
“吓的。”温辞诚实道。
周雾笑起来,他问:“这次出门带长袖没?”
温辞摇头。
于是周雾去衣物间,拿了两件长袖卫衣出来:“穿一件回去,剩下那件明天穿。”-
两条鱼当晚就被吃个精光,温辞还发着低烧,回房洗漱后,倒头再次睡下。
翌日醒来终于康复。
中午,窦以晴第三次给她测体温,确定她没有再反复后,马上开始安排起下午的行程。
台风擦边而过,带来的影响不算大,但肯定是潜不了水了。她翻遍旅行攻略后,决定就去度假村附近的海洋馆。
对此,秦运表示:“海洋馆有什么意思?不如在家打牌,谁爱去谁去,我和周雾——”
周雾站在门口,已经撑起了伞,把温辞挡在伞下,冷淡地与他道别:“那再见。”
“……”
最后还是四人一起出发。
台风天影响了所有人的行程,海洋馆里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乱跑的小孩子。
说不去的秦运逛得最起劲,他指着一条魔鬼鱼:“窦以晴,这个这个,当年高一开学一见到你,我就想到这种鱼,你简直和它一模一样。”
窦以晴指着一条苏眉鱼:“你。”
“盲目攻击是没用的,谁不知道我高一入学那会儿惊为天人,高二高三那些女的都来教室外面偷看我。”
窦以晴很可怜地看他:“这么有钱了,去医院看看脑袋吧,人家那都是来看周雾的。”
“你放屁!”
有一瞬间,温辞觉得自己好像在参加学校春游。
虽然已经退烧,她今天还是穿了周雾的灰色卫衣,下面配一件白色长裙,右肩搭着一条随意绑起来的麻花辫。
她站在玻璃前,身上被复上一层温柔的水蓝色。
“吵死了。”周雾抱臂,倚在她身边的栏杆上,垂眼打量了她一会儿,懒懒出声,“不知道回来干什么。”
温辞笑了一下,忍住没有附和。
那头,窦以晴探出身,让温辞把早上在窗边拍的雨景照片传给她。
温辞应了声好,打开微信,中间顺便抽空回了一下其他消息,周雾毫不避讳地看着,发现温辞会单独给每个人改微信聊天背景,且都是对方的自拍。
发完照片,温辞正要锁屏,手机忽然震一声。
她下意识点开新消息。
【周雾:。】
温辞微愣,听见旁边人出声询问:“什么意思?温老师。”
“嗯?”
周雾点了点聊天背景里的狗,眼神像父母看家里爱惹祸的孩子:“它凭什么是我的聊天背景?”
“……因为它很可爱?”
周雾扬眉看她,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于是温辞指了指背景的角落:“其实这张照片里也有你的,你看——”
周雾看着自己露出的半只眼睛和半边胳膊,终于气笑。
他拿过温辞的手机,径直打开前置手机摄像头,举到他们前方。
“笑一个。”
温辞听话地扬唇。
周雾:“别假笑,温老师,我不是你同事。”
温辞笑出来。
照片定格,周雾看了一眼,还算满意。他把手机放回她手里,擡了擡下巴:“换成这个。”-
逛了一圈,四人找了个海洋馆餐厅坐下休息,能边晚饭吃边看鱼。
身边的窦以晴正在专心p图,温辞不知第几次,偷偷打开她和周雾的对话框,重新看一遍刚才的照片。
他们运气很好,拍的时候,头顶正好经过一只鲸鲨,它身上的斑点仿佛在发光,身边还跟着颜色各异的小鱼群。
叫她不要假笑,周雾自己表情却很淡,只有嘴唇稍微上扬,酷得很随便。
旁边笑出糊影的她被衬托得像傻子。
待会要问他能不能重拍。
看得认真,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稚嫩的“姐姐”,温辞带着不自知的笑,扭头:“嗯?”
是个跟桌子差不多高的小姑娘。
她手里拿着一颗小丑鱼造型的棒棒糖,指着坐在温辞对面的周雾,大声问:“你和哥哥待会还会亲嘴嘴吗?”
“……”
桌上其他人乃至周围的客人都一块朝温辞看过来。
温辞脑子发懵:“什么?当,当然不会。”
小女孩表情遗憾,很快又打起精神:“那还会跳舞吗?就是那个——”
小女孩在原地转了个圈。
温辞终于想起她是谁了。
是那晚在餐厅里给他们鼓掌的小女孩。
但他们跳舞的时候明明没有接吻……难道是从小船屋的窗户看见的?
“不会,”温辞抓起麻花辫挡住自己的脸,仓皇摇头,“姐姐不会跳舞。”
小女孩:“我知道,你跳得一般,哥哥跳得好一点。”
“谢谢。”周雾拿起刚买回来的冰淇淋,大大方方道,“吃吗?请你。”
温辞:“……”
小女孩带着冰淇淋和遗憾走了。
温辞放下头发,对上身边其他两位疑惑的眼神。
“什么情况?”窦以晴满脸疑问,“她怎么问你俩这个?什么亲嘴跳舞的。”
温辞正头脑风暴,秦运打了个响指:“这个我知道。”
温辞:“?”
“现在的小孩儿不都流行这个吗?嗑CP,看到帅哥美女就自动凑成一对,”秦运顿了顿,“不是,那为什么她不嗑我和温辞?”
“可能因为她长了眼睛。”周雾慢悠悠回答。
没想到有人骂在自己前面,窦以晴愣了一下,才跟上:“就是。”
一顿饭吃得温辞大起大落,吃饱喝足,窦以晴去旁边自拍,两个男人去厕所,座位上只剩温辞。
她正低头回温母的查岗消息,感觉到旁边的视线,她放下手机看过去。
还是那个小女孩。
“姐姐,你和哥哥会结婚吗?到时我可以去当你们的花童吗?”小女孩忽然问,“小丽给她的姐姐当了花童,她说很好玩,我也想当。”
“……”
温辞想解释,自己和周雾不会结婚,当然也就不需要花童。
可她一张嘴,又犹豫。
反正桌上只有她一个人。
“可以。”吵闹的海洋馆中,温辞弯腰靠近她,心虚地小声答应-
回到酒店房间,窦以晴敷着面膜躺在客厅沙发,腿高高挂起,看着自己今天拍的照片,大喊:“啊啊啊啊,好舍不得,怎么明天就要回去面对生活了啊——”
培训明天结束,温辞要按时赶回去,她们买了明晚七点的机票。
温辞:“要不你多待几天?反正周雾他们也还不回去。”
周雾这趟不是纯来玩,这度假村有他爷爷的股份,他算是来考察,明天还要去开几个会。
秦运自然跟着留下来玩。
“那不行,我报了几个暑期线上网课,后天也要开始上课了。”窦以晴摇头,“不能沉溺享乐——快来给我朋友圈点赞。”
“来了。”温辞笑道。
毫不意外地又是刷屏,下面每条都有秦运的评论,句句欠揍。
温辞一条一条点赞过去,划到某条,她指尖一顿。
在窦以晴众多九宫格中,居然夹着一条周雾的朋友圈。
刚发没多久,没有文字,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他的冲浪板特写,另一张照片是一片被天空染粉的海面,右下角有温辞小小的半边身影,和她飘扬在空中的长发与白裙。
温辞很喜欢看周雾的朋友圈,丰富、精彩、自由,每次翻阅,她的神经就会不自觉地变得松弛一点。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出现在里面。
是周雾选错照片了吗?还是他单纯只是想发这片海滩,而她就是凑巧。
温辞十分钟里来来回回打开数遍,周雾没有删除。
耳边传来窦以晴的碎碎念:“算了,只玩几天也很幸福了。”
温辞捧着手机,低头盯着周雾的朋友圈,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清晰有力。
“是的。”
此刻,她抱膝坐在沙发上,悬空的半边脚仿佛踩着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