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要坐飞机,担心又头晕,窦以晴依旧坐到了副驾。
车子沉默地行驶了十分钟,车内除了低音量的音乐外没有其他声音,秦运忍无可忍,扭头说:“窦以晴,你看老子十分钟了,有屁就放。”
“没屁。”窦以晴双手抱臂,默默地挪开视线。
几秒后,她摇头感慨,“贵圈真乱。”
秦运:“……”
“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乱也是他们三个人乱好吗?”秦运转动方向盘,解释,“刚才她抱我那一下就是习惯而已,她奶奶德国人,她家里人和熟人都这么打招呼。”
窦以晴点头:“怪不得长这么好看,原来是混血。”
秦运看了一眼街边,很轻地踩了下刹车:“马上上高速了,要不要买点饮料路上喝?”
“我不要。”窦以晴回头问,“温辞,你……”
温辞坐在后座,脑袋抵着车门,头发垂落在她半边脸前,肩膀起伏轻缓,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都不喝,开吧。”窦以晴压低音量,继续问,“她和向温文什么情况?怎么感觉他们夫妻俩关系时好时坏的。”
经过几天相处,两人关系与以往不同,有点接近朋友了,而且不知怎么,窦以晴在秦运面前总会放松一点,她毫不避讳地举起自己的八卦之心。
秦运:“正常,我当年就说了……”
秦运胳膊被拍一下,窦以晴骂道:“你小点声,温辞睡了。”
“嘶——痛死了,窦以晴,你拳头是铁做的啊?这是你问八卦的态度吗?”秦运抖抖肩膀,“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俩,大家都是高中同学,你觉得他俩适合结婚吗?”
向温文,高中三年的班长,人如其名,温文尔雅,斯斯文文,学习成绩常年全年级top20,名副其实的尖子生。
段薇,漂亮青春有活力,成绩中游偏下,家里有钱,人来疯且爱玩,对学习以外的活动都感兴趣。
“合适啊,”窦以晴想了一下,“这不言情小说里的标配吗?”
“你就是看那些把脑子看坏的。”秦运评价。
然后又挨揍。
“他们哪儿配了?段薇上学的时候就爱玩,现在更是,她不喜欢按部就班,每个月都要出去度假一趟,开的服装店也都玩票性质,反正家里有钱,快乐就行。”秦运分析,“反观向温文呢,多无聊一人啊,上学的时候读书,毕业后工作,一个月没几天有空的。”
而且怎么说呢,他和段薇也是从小玩到现在的,知道段薇的性格,骄纵又娇气,做事出格,对墨守成规的向温文来说一直有点太超过了。
没结婚前向温文表现都还挺好,能忍,会哄人,谁想婚后没半年态度就有点变了,段薇天天来他这抱怨向温文对她视而不见、冷暴力,直到这段时间,段薇连抱怨都少了,反倒是天天想来找他和周雾玩。
当然,他觉得段薇主要是想找周雾。
秦运是一直觉得向温文目的不纯的,但也不好这么对段薇说,在其他人面前就更不好说了。
“反正我觉得他们迟早离婚。”秦运下结论。
窦以晴想了想:“她和周雾不会已经复合了吧?”
“当然没有,周雾疯了啊跟她搞婚外情,而且他忙得很,这不最近才回国吗?”
“那怎么都住一块去了?”窦以晴说,“德国那边也流行和前男友同居?”
“……”秦运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你又不是没住过,别墅里不止一间房。反正周雾那种人,不可能跟别人搞婚外情的,你要说段薇离婚了还有可能。”
“周雾当初不是被班长绿——”窦以晴顿了一下,“还愿意和段薇和好吗?这么爱?”
“别胡说,不算绿,他们那会儿不是异国恋吗?有时差,段薇嫌周雾太冷淡,不找她,就分了。分了以后她才和向温文谈的。”秦运为兄弟摘掉绿帽子。
至于后半句——
秦运悠悠道,“谁知道,反正去年段薇结婚那阵,他确实烦得不行,和段薇分了之后身边也没找过别人。”
之前在超市聊过几句,他当时还以为周雾真不在意了,没想到转头段薇还是来了,秦运啧啧两声:
“应该确实挺喜欢的。”
车轮倾轧到一颗石头,车子颠簸了一下,温辞脑袋不轻不重地撞在车门上,很重,但没有磕出声音。
无人看见的车后座,温辞搭在膝上的手指平静地绞着。
今天那些多余的念头已经被全部驱散,她脑子空空,为没有睡着而感到遗憾-
到了机场,行李托运完毕,开始登机。
窦以晴给秦运发语音消息,说自己登机了,秦运回复,机舱里,他嗓音招摇:“窦以晴,你现在冲下飞机跟我走,还来得及哈。”
经过她们身边,刚关闭舱门的空姐警惕地回头:“?”
“有病吧你?”窦以晴还是骂他,脸上挂着忍不住的笑,“关机了,拜拜。”
放下手机,窦以晴侧目:“我们要不要和周雾也说一声?”
温辞铺开毛毯,盖在自己身上,很淡地笑了一下:“不用吧,他挺忙的,应该不会在意。”
窦以晴点点头:“也是,不打扰他了。”
飞机到达江城已经近晚上十点。
和窦以晴道别,温辞坐上出租车。
高楼树木在车窗外飞逝而过,温辞背靠着车垫,握着手机,条件反射地点开朋友圈,往下滑,又顿住。
她差点又去看周雾的朋友圈。
在飞机上没喝多少水,喉咙有些干涩。温辞吞咽了一下,刚要关上手机,余光瞄见下方露出一半的段薇的头像。
她没忍住往下划——
【段薇:运气超好,到达时台风正好过境,明天一起去潜水啦!】
下面跟着一张照片,段薇坐在沙发上,身上穿了一件oversize的t恤,图案很眼熟,温辞想了一下,是周雾那天来接她去秦运生日会时穿的那一件。
发送时间十分钟前,背景是别墅客厅,温辞前天晚上还在这张沙发上看电影,看到差点睡着。
原来送衣服根本不算什么,又是她自己想多。
本来也是,说好当炮友,当安慰,一起等别人反悔,她为什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开始胡思乱想,庸人自扰。
车内昏暗,手机亮光盯久了,眼睛刺痛,温辞用力地眨了两下,把手机收进口袋里。
车子停稳,跑了一天的出租车司机回头,没什么耐心地说:“到了,行李你自己能拿吧?”
温辞付钱下车,到后备箱艰难地搬下自己24寸的行李箱。
外面下了一点小雨,温辞低头走路,遇见熟人,是她妈那位麻友,见到她热情地问:“温辞,去外地玩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要阿姨撑你一段路不?”
温辞没应,低头从她伞下经过,女人以前从没被温辞无视过,愣了一下,几秒后,温辞好像才反应过来,回头朝她笑了一下:“不用了阿姨,一小段路,马上到了。再见。”-
温辞父母要明天才回家,家里此刻昏暗一片,寂静无声。
温辞在玄关脱鞋,擡头时,觉得面前黑漆漆的楼梯像野兽张开的嘴。
家里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温辞听见客厅走秒的蹭蹭声,奄奄一息,死气沉沉。
这一刻,温辞迟钝地意识到,她的度假结束了。
艰难地把行李箱拖上楼,温辞连行李都没收拾便转身去洗澡,出来后敷衍地吹干头发,往床上重重躺去——
好累。
明明今天什么也没做。
温辞脸颊贴着枕头,眼皮刚要闭上,微信响了一声。
她妈给她发了一条几十秒的语音。
絮絮叨叨跟她说了许多,最后问:“对了,培训笔记都做了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凡事都得用笔记下来,才能加深印象,等我明早到家,你把笔记拿来给我看看。”
温辞脑中没来由冒出一句“祸不单行”。
但她很快又想通,前几天过得那么快乐,自然是要做一点补偿的。
她回了一句“好”,然后给培训的老师发消息,问对方能不能给她拍一份笔记看看,对方很快回复过来:【不好意思啊温老师,我这人特别懒,根本没做什么笔记。】
温辞回:【好的,没事的,打扰你了。】-
十二点,温辞面前的电脑放着培训主讲老师们以前的网课,低头一点点虚构自己的培训笔记。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温辞又隐隐有些头疼,笔记上的字偶尔密密麻麻纠缠在一团,让人看不清。
温辞揉揉眼睛,刚打算起身去倒杯热水,手机响了。
周雾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
温辞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接起来。
周雾看起来也有点累,眉眼懒淡地垂着,等她接通之后才举起手机,与她平视。
看清她的背景,是在家里,周雾神色放松了一点:“到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温老师。”
“怕打扰你,就没说。”温辞状态很蔫,但听见周雾的声音,像是反射条件,她心跳不自觉快一点。
见她亮着台灯,周雾挑眉:“一回家就在看书?”
温辞嗯一声:“我……”
“周雾,我的冲浪板是不是跟你的一块儿放在那个海边小卖部了?”周雾身后,门被推开,段薇探身进来问,“就是以前我们一起买的那个,粉色情侣款。”
看清状况,段薇看了一眼视频那头熟悉素净的脸蛋,佯装不知,噘嘴娇气道,“几点了,怎么还有工作找你啊?我不是说了晚上想去逛沙滩嘛。”
……
温辞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按下了挂断键。
周雾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有点喘不上气,觉得有点遗憾和难过,又意料之中。温辞捧着手机发呆半晌,回复:【我在整理工作,这几天出门,都堆积起来了,有点忙,我们下次再说吧。】
【周雾:好。】
【周雾:没来得及说。有事要处理,要迟一阵才能回江城,回去了联系你。】
放下手机,温辞低头继续记笔记。主讲老师的声音从耳机传进来,混成她听不清的杂音。
细密的雨点打在窗户上,温辞摘掉耳机,把脸埋进胳膊,觉得自己可能又要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