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主屋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大家都睡下了。
时小念深吸一口气,毅然走向慕千初的房间,推开门,里边漆黑一片,窗帘拉着,没有一点光亮。
她反手关上门靠在那里,视线里尽是黑暗,这让她内心深处生出恐惧,下意识就摸向墙想开灯。
不能开灯。
会被发现的。
她不怕黑,什么好怕的,时小念闭上眼深呼吸着,不断地给自己灌输一句话,如果是宫欧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他会很镇定的。
他不怕黑。
所以,她也不怕黑。
时小念睁开眼睛,然后拿出手机按亮一点薄弱的光亮照向周围,朝着书桌走去,她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接着再次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很小的银色盒子。
她将银色盒子直接插进手机里。
这是她来意大利前从宫欧书房里找到的,只要一插上,国内的封德就可以帮她监控慕千初的手机了。
她现在能想到的办法都是宫欧曾经教她的。
手机正在被植入病毒,笔记本电脑也打开了,她立刻将屏幕的光调暗,然后又拿出一个U盘插进电脑USB端口,继续植入病毒。
她把能监控慕千初的手段都用上。
席家要不回来了,她只希望用这样的手段能找到宫欧的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电脑、手机的病毒同时植入中,时小念看一眼时间,应该来得及的,煮骨汤需要很长的时间。
时小念从书桌前站起来,转身,借着屏幕上幽幽的光能看到后面是一排书架,书架上放满书籍与文件。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文件凑到电脑前面,用幽暗的光阅览上面的文字,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席家要务,她把文件放回去,继续拿下一份,忽然看到文件边上露出一个画框的痕迹。
时小念疑惑地看过去,伸手将画框拿出来走到书桌前,借着比着幽暗的光线看去。
是一副损坏的画。
上面有拼贴过的痕迹,是一副雪景画,少年和少女在雪地中打雪仗,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开心灿烂的笑容。
“……”
时小念的记忆一下子被带回过去,她的喉咙像是被哽住一般,干涩得厉害。
他还记着他们小时候相处的时光。
曾经的相濡以沫还历历在目,她真的很想毫无保留地选择相信他。
那个如雪的少年,一定是最干净的。
时小念的手指摸过画,低哑地出声,“希望是我错了,希望一切都是我太笨。”
她把画放回书架上,转眸看向电脑和手机上植入的病毒条,没有阻止。
她没有收手。
父亲死了,宫欧下落不明,现在的她已经没有资格感情用事,必须有所成长。
等待病毒条读完,时小念将电脑关机,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房间里顿时恢复黑暗,一点光线都没有。
时小念摸着黑离开房间,往外走去,一直走到楼下。
厨房里,慕千初还在忙碌,她走过去,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进他的外套口袋里,然后往他走去,轻声开口,“煮这种汤要很久。”
慕千初正靠着餐桌等待汤煮开,听到声音转眸看向她,“下来了?伯母睡了?”
“嗯。”时小念点头,走到他身旁学着他的样子靠在餐桌上,面对着流理台,“她这两天很累,对着我强颜欢笑,一转身又是难过掉泪,我怕她晚上睡不好,所以给她牛奶里放了安眠药,今晚她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伯母应该还好。”
慕千初转眸凝视着她道。
“母亲有轻度抑郁症,所以我才更担心。”时小念说道。
“你放心,我已经在找专业的心理医生了,正好我手头上有几个不错的医生,你选一个。”慕千初走向门口,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从里边拿出手机。
时小念回眸看向他,观察着他的动作。
慕千初将手机拿在手里划了几下,脸上并未有异样,时小念稍稍松了口气。
“给你看。”
慕千初将手机递给她,上面全是优秀心理医生的资料,时小念看了看,然后道,“都可以,看上去履历都十分优质。”
“那好,我就联系其中一个让他过来开解一下伯母。”慕千初把手机放回去,将卷起的衬衫袖子慢慢放下来,说道,“伯母常年居住岛上,除了一些宴会都不出岛,眼里只有家人,心性比你还单纯,我相信,有心理医生的介入,她再难过也会好起来的。”
“我的心性已经不单纯了。”
时小念涩然地一笑。
慕千初低眸看向她,时小念靠着餐桌,道,“难道不是吗,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和养父母家断绝关系,认回亲生父母,却又少了一个。和宫欧订婚了,他又无故失踪。”
“……”
慕千初沉默地站在她身旁。
“也许,我真的不配有个家吧。”
她以为自己得到了,结果就那么轻易地支离破碎。
“我不这么想。”慕千初看着她,目光深沉,嗓音质感温醇如刚酿出来的红酒,“是你还没找到那个真正能给你家的人。”
“……”
这回,换时小念沉默了。
她抬眸凝视着他的眼睛,慕千初看着她。
现在的时小念真谈不上有多好看,消瘦的脸显得特别小,没有一点妆容,双眼红缟布着血丝,连眼神看起来都没有那么清澈,整个人就写着两个字,憔悴。
可她这样安静注视着他的时候,慕千初的心还是跳漏了一拍。
这个女人,他想了多久念了多久。
这两年,他每次感到她离他近一点了,她又飘走,远离他的视线,没有电话,没有联系,就像彻彻底底把他淡忘了一样。
如今宫欧失势,席家归他所有,他终于不用再担心她什么时候会飘走了。
慕千初伸手按住她的肩,低下头吻向她的唇。
“千初。”
时小念站在他面前没有动,只是目光有些泛冷。
“……”
慕千初的脸靠得她极近,抿唇,没有继续吻下去。
时小念推开他的手,淡淡地道,“你回去休息吧,我等汤开就行了。”
慕千初没再有越矩的动作,温和地说道,“我在这里陪你。”
“也许时笛还在等你,太晚了,你回去吧。”
时小念说道。
“你知道我和时笛并没有睡一个房间,她不用等我。”慕千初说道,一双眼睛深深地盯着她,解释着。
“你不去看看怎么知道。”
“骨汤是我煮的,还要放多少佐料你不清楚,我等你把汤喝完再上去。”慕千初道,坚持着要陪着她一起。
时小念很想说自己已经没有胃口,但想想还是作罢。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慕千初好像对她还残留感情。
如果一切都是他做的,那对她还有感情不是像个笑话么。
这个夜晚,时小念和慕千初站在厨房里等着一锅骨汤煮开,各怀心思。
……
太阳升起来,明亮整个白沙群岛。
时小念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窗边往下望去,只见不少穿着制服的男人下面走来走去,美其名曰是巡逻,但也是变相的一种监视。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眼中透露出思考。
目前的形势是,她和徐冰心对慕千初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她装着一无所知,就是希望慕千初念在一场发小的份上,不会将她们席家赶尽杀绝。
还好,今天就离开了。
只要离开这座岛,离开意大利,慕千初的手就伸不出那么长了。
时小念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低眸望着下面,忽然望见远处的花圃边上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时笛。
慕千初。
两人正聊着什么,只见时笛一个劲地弯腰低头,像在道歉似的。
见状,时小念立刻转身朝自己的床走去,将咖啡杯放到一旁,把电脑打开,手指按了几下键,然后抓起一旁的耳机放到自己耳边。
“对不起,对不起,千初,我不是故意的。”
时笛的声音立刻传进她的耳朵里。
时小念在这里很难时时监控到慕千初,所以都是由国内的封德派人监听,她只在觉得有诡异的时候才去窃听。
果然,时笛真的是道歉。
“你做的这些太幼稚了,我们都已经不是小时候,在小念走过的地方洒珠子,在她的杯子里吐口水这种幼稚的行为我不想再看到!”慕千初的声音有些严厉,斥责着时笛,“如果再有下次,我就不会再管你!”
“……”
时小念坐在床上错愕地听着,她这两天心思都花在慕千初身上,根本没有注意过时笛做了什么。
她看向一旁的咖啡,顿时有些反胃。
时笛对她一如既往醋意很大,居然做这样下作的事。
“我不会我不会了,你不要赶我走。”时笛的声音带着哭腔,哭着请求慕千初原谅,“以后我再也不吃醋了,我保证,就算姐和你真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嫉妒的,我只要在你身边就好,你不要赶我走,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保证会很听话,你说什么我都照做的。”
紧接着有什么落地的声音响起,应该是时笛跪下了。
时小念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