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突兀地听到这一声,宫欧腿一颤,差点跌倒,立刻稳住身子,侧过脸,耳朵上有着一条细细的伤痕,他不悦地道,“下次说这种话给我放个预告!”
靠,差点把她给摔下去。
“……”
这还要放个预告。
时小念微笑,强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充满元气,“好了,回家!过我们更好的蜜月去。”
再也不要这些悲伤的故事了,再也不需要了!
听到她这样的语气,宫欧满意地勾了勾唇,背着她往前走去,脚步都轻快上很多。
他们的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保镖。
他们一行人一走,偌大的洛宅瞬间变得空空荡荡,没有客人,没有佣人,什么人都没有了。
只剩下一幢空房子,以及门前两个看起来威严的狮子雕塑。
人去楼空。
阳光下,二楼的一个房间有一团一团的烟飘出来,滚出窗口。
书房里烟气缭绕,中央的地上放着一个火盆,里边正燃烧着一本本的手札,通红的火苗吞噬掉上面曾认认真真记录下的一个个字。
洛烈蹲在火盆面前,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手札一本一本扔进火盆里,看着火苗一跃跳起,映红了他的脸。
行医的手札被他全部扔进火盆中,全部吞噬得一干二净。
洛烈就这样蹲在那里,看着火将他多年的心血变成一堆灰烬,火势最大的时候,他拿起身边放着的黑色盒子丢进火盆里。
窗外,有船声远远地传来。
洛烈的眼中映着火光,却是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他身后的书桌上,笔记本电脑打开着,上面映着两排字——
【关于宫欧一行人在你处的事情,兰开斯特先生愿意亲自听你解释,但前提是要你献上绝对的忠诚,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外面的船声越来越近。
洛烈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慢慢解开衣服上的扣子,将一身略显狼狈的衣服脱下来扔到火盆里,同黑色盒子一起燃烧,火光照亮他手腕处的伤痕。
洛烈伸手拿起衣架上崭新的洁白衬衫穿上,将扣子一颗一颗扣上,面无表情地系上领带,穿上自己最喜欢的一件灰色风衣。
他陪宫彧在角楼上喝酒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一件。
船声在离洛宅最近的地方停止了。
洛烈系好扣子,拉直袖子,将手腕上的伤痕遮住,然后毅然决然地迈出书房,留下一室火光。
他慢慢一步步走到楼下。
楼下有无数的脚步声响起,整齐而有纪律,楼下大厅密密麻麻地站了一群人,全是兰开斯特家族派出来的手下。
为首的是兰开斯特先生的秘书,是个蓝眸的老人,穿着衣着笔挺,一手拄着一根精致的手杖,姿态足够耀武扬威。
洛烈走了过去。
“人呢?”秘书站在那里,很是不满地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到一点宫欧存在的迹象。
“走了。”
洛烈走到秘书面前,冷淡地开口。
“浑蛋!”闻言,秘书立刻气极败坏地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没看到么?你对兰开斯特的忠心在哪里?你隐瞒不报兰开斯特先生已经给你机会了,你非但没把他们杀死,还让他们走了?”
“抱歉。”
洛烈低垂着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四根指印明显极了,越来越红。
“你就是这样道歉的?”
秘书愤怒地问道。
洛烈听着,膝盖一弯,在地上跪下,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秘书大手一扬,一群手下立刻冲进洛宅,上上下下地检查,一翻搜索后,手下们朝着秘书摇头,“没有看到人。”
真的走了。
“在我兰开斯特的地盘上,你就这么放任宫欧走了!”秘书低眸瞪着洛烈,震怒地吼道,“你知道下次再想杀了宫欧有多难吗?”
两次!
两次宫欧一脚踩到他们的地盘上,却都让宫欧给逃了。
“……”
洛烈跪在那里,没有说话。
“你现在还有什么脸去兰开斯特先生面前谈你的忠诚?洛烈,你别忘了,当初你走投无路、一无是处的时候,是我们家族看中你的才华,给了你一口饭吃!你要在外行医,我们也没有阻止,既然你无法为先生分忧解难,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秘书愤怒地冲他说道。
“请先生处罚。”
洛烈道。
“很好!”
秘书站在那里,目光阴狠,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手杖就朝着他的头狠狠地砸下去。
“砰!”
手杖砸向头部发出的声音很响。
洛烈没有躲避,直接被砸得整个人倒到地上,鲜血从发间直接淌下来,淌进他的眼睛里,染红他的视线。
洛烈倒在地上,头部疼痛如烈,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都在他眼中慢慢消失。
全都消失了。
……
这座城市的雾气总是那么重。
绵绵的小雨在下着,一回到宫家,宫欧便开着车载时小念离开,一直开到一条蜿蜒的路上,宫欧才停下。
外面下着小雨。
时小念坐在副驾驶座上,顺着宫欧的视线往前望去,只见远处宫彧一个人站在雨中,他戴着一副皮手套,手上撑着一把黑色的伞。
距离有些远,时小念看不清宫彧的脸,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回来就到这里。
宫欧将车往前开了开,时小念这才望见宫彧正望着远处的一个方向,可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的身影落寞极了。
半晌,宫彧弯下腰,时小念才发现他的另一只手上捧着一束鲜花,他将鲜花放在路的中央,就这样站在那里。
“哥怎么站在马路中央,很危险。”
时小念不禁说道。
雨刮器刮着雨水,宫欧坐在驾驶座上,黑眸冷冽地望着宫彧的身影,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嗓音有些冷厉,“或许他就是在等着突然有一辆车撞过来,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告诉自己,他不是在寻死,这是天意。”
“……”
时小念错愕地看向宫欧,又想起宫彧在角楼上的那一番言论,对于一个死乐于生的人来说,有这种想法一点都不奇怪。
宫欧冷冷地望着宫彧,“迟早被撞死!”
他的语气很差,但关心也是显而易见的。
“哥为什么要来这里?”
时小念不解地问道。
宫欧解释道,“这里离当年他制造车祸的现场并不远,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年,他就是约了席钰在这里见面。”
“……”
时小念惊呆地睁大了眼,再一次往前面望去,绵绵的阴雨中整个世界显得特别广阔,大得空虚。
她呆呆地望着,整个人有些恍惚,仿佛看到那一年,一个少年在路边徘徊等待,他会四下张望,他会忐忑紧张,他会来回踱步,他会不停地翘首期盼,可他不知道,他等的是一个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来赴约的人。
少年的影像慢慢隐去。
留下的是宫彧的身影,他撑着伞站在那里凝望着远处,脚边是一束鲜花,雨水不停地打在花束上。
时小念不明白宫彧为什么一回来就到这里,也许来到这里会让他平静。
远处,有车辆隐隐约约朝这边过来,那是一个弯道,只要有一点视野盲区,司机就不可能看到那里站着一个人。
更何况,今天还下着雨。
“你先下车!伞在后座!”
宫欧睨向时小念。
时小念望见了那辆车,心底隐隐明白宫欧会干什么,她立刻摇头。
“听话!”
宫欧瞪向她,时小念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带我一起吧,没事。”
“你怀孕了!”
“我相信你有分寸。”时小念倔强地说道,有她在车上,他的分寸一定把握得很好,她就这么无脑地相信着。
她不在车上,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
“……”
宫欧瞪着她,一句“我都不相信自己”几乎脱口而出,最后败在他倔强固执的眼神下,他转了转方向盘,咬牙说道,“那你坐好!”
说着,宫欧一脚油门把车开了过去。
对面的车已经朝这边开过来,而宫彧就站在路的中央。
车轮滑过雨中的声响让宫彧撑着伞回头,待见到车上的人是宫欧和时小念时,他愣住,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宫欧已经开着车从他身边擦过,雨水溅了他一身。
一个华丽的转弯。
宫欧将车横在路中间,完美地逼停了那辆要开过来的车。
他的速度并不快,刹车时,时小念的身体只是稍微往前倾了倾,没有任何的不适感,她转眸看向宫欧,露出微笑,“我就知道你有分寸的。”
宫欧狠狠地瞪她一眼,“你要不拿自己来堵我的分寸更好!”
他当然知道她是怕他胡来,为了宫彧直接撞上那辆车。
时小念淡笑。
车窗被敲击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时小念按下车窗,宫彧弯腰站在车外,手上撑着伞,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干什么?路上这么停车,小念怀着孕呢。”
“你管你自己就行了!”
宫欧冷冷地道。
“……”
宫彧直起身看了一眼那车停的位置,明白宫欧是为了他,他伸手打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问道,“你们两个是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