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葵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在时小念的身边绕着圈走来走去,不时贴上她的肚子,“宝宝什么时候出来呀?”
“宝宝回答你了吗?”
时小念站在草地上笑着问道。
“回答了,宝宝说姐姐功课全都满分的时候就出来啦。”宫葵嘻嘻笑着,时小念也被逗笑了。
宫曜站在一旁,幽幽地瞥了自己的妹妹一眼,“那宝宝一定是不想见你这个姐姐。”
“为什么?”
“因为你考不到满分。”
“……”
宫葵傻傻地站在那里,忽然作出一脸受伤,小手捧着自己的心脏处做吐血状,“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我没教好啊,伤心。”
“……”
“……”
时小念和宫曜看着她表演都无语了,随即时小念又欣慰地微笑,幸好那次枪战给宫葵只留下不能听枪声的后遗症,没有毁了她古灵精怪的天性。
微风袭来,阳光正好,空气中的味道清新极了。
忽然,一群保镖形色匆匆地从她们身边跑了过去,宫葵甜甜地朝他们招手打招呼,也没有人理她。
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跑去,个个面露正色。
时小念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第一个反应就是出事了,可在这个避难的场所还能发生什么大事会让这些保镖如此匆匆?
他们跑的方向好像是时忠夫妇住的地方。
像预感到了什么,时小念的心底一寒,一张脸顿时变得苍白,伸手把宫葵推向宫曜,“你们两个先进去准备上课。”
“我还想和Mom多玩一会。”宫葵舍不得地说道。
“上课我再陪你们玩。”
时小念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推着两个孩子离开,目送着她们进别墅以后她头也不回地往保镖们跑的方向跑去。
单独辟出来的小屋前围满了人,保镖们密密麻麻地站在那里。
慕千初和洛烈的两个身影站在最里边。
时小念走向前,拨开人群往前走去,在一片窃窃语声中走到最里边,只见时忠整个人瘫坐在门口,垂着头,不时往自己的脸上打去一巴掌,脸上露出的绝望叫人心惊。
他身上的酒味很重。
“发现的太晚了,把人放下来吧。”
洛烈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一转头就见到时小念的身影,顿时震惊地叫出来,“宫太太!”
慕千初站在那里一脸惊色,下意识地就要挡到时小念的身前,但他双目失明,没有挡到,该看到的时小念还是看到了。
窗明几净的小屋里,一张椅子被踢翻在中央。
一个瘦弱沧桑的身影就这么悬挂在半空中,双腿垂着,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女士皮鞋,她的手微微握拢,像是要抓住些什么。
顺着她的手往地上看去,一张时笛的照片落在地上,照片上时笛的笑容张扬甜美。
“……”
时小念站在那里,所有的力气瞬间被剥夺,她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样,动也动不了。
见到时小念,酒醉的时忠满脸痛恨地朝她冲了过去,一把攥住她的衣领,“你个贱货,你妈要见你一面而已你就这么狠心,你逼死了她,你逼死了她!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
“……”
时小念呆呆地站在那里,满脸呆滞,犹如一个没有魂魄的人。
时忠没能拿她怎么样,所有人都一冲而上,将时忠抓了起来,洛烈气急败坏地吼道,“这关宫太太什么事,你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连自己老婆上吊都没察觉,根本就是你的问题!”
时忠被攥着还抬起腿朝着时小念拼命地踹过去,“我当初就不该养你这么个孽胚,你个丧门星,我们时家就全毁你手里了!我杀了你!我他妈杀了你!丧门星!丧门星!”
混乱中,慕千初拉着时小念一路往后退。
时小念被动地退着,眼睛里没有其它,只剩下悬在半空的那两条腿,那双精致的女士皮鞋。
从很久以前开始,闽秋君就很喜欢这种样式的皮鞋,她赚了钱以后给闽秋君买的第一样礼物也是女士皮鞋。
她的脸惨如死灰,没有一点气色。
慕千初跌跌撞撞地拉着时小念走出人群,有些担忧地道,“小念,你不要太难过。”
寄养在时家的慕千初知道这个家里,时小念怕是对闽秋群最有感情了。
时小念任由他抓着,一言不发。
面对时小念的沉默,慕千初忽然想起昨晚闽秋君才吵着闹着要见她,今天就自杀了,她怕是过不了这关。
“这和你无关,是我把他们困在这里不见天日,又加上时笛的死,她精神崩溃之下做出傻事是我事先考虑不周。”
慕千初急切地说道,生怕时小念想不开。
时小念还是不说话,沉默得让人发慌,饶是慕千初平时再镇定平静,这会也是份外担忧,“小念,你别吓我,说句话。”
话落,他手中握住的手臂忽然软了下去,时小念软绵绵地倒下来,瘫倒进他的怀里。
慕千初紧紧抱住她,大声喊道,“洛医生!洛医生!小念昏过去了!”
……
时小念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童年,闽秋君抱着她摇啊摇,在她的小脸上亲来亲去,笑着说道,“小念念最乖了,妈妈妈最喜欢我们小念念了。”
“小念是妈妈最贴心的孩子。”
“来,小念,这次带小笛修学旅行,妈妈给你买了个小勋章,要好好学习哦。”
“还是小念好,要不是你帮我照顾千初,妈妈一个人哪忙得过来。”
“以后小念和小笛都成家了,我就住住小念家,再住住小笛家,给你们带小孩。”
“你给我买什么皮鞋啊,你少和你爸爸、妹妹吵就好了,我只要家里太太平平,皮鞋贵着呢,你才挣几个钱,快退了吧。”
她醒来时,窗外的阳光依然很暖,暖得就和平时每一天都一样,没有任何的不同。
任何生命的消逝,这个世界都不会有任何的不同。
时小念从床上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一头长发散着,发梢有些黄,她低着眸,苍白的脸上木然极了,没有一点表情。
佣人们陆陆续续地进来给她送吃送喝的,都没有听到她的只言片语。
慕千初给她带来了闽秋君的遗书,上面写着闽秋君的绝笔。
【小念,我知道你讨厌妈妈,其实妈妈就是想再见你最后一面,想再看看你。以前不管错的对的,都忘了吧。小笛走了,我活着也没有意思,她一个人在下面冷清寂寞,我去陪陪她。】
就这么寥寥几句。
“不是因为你不去见她,她才自杀的,她早有这个决定。”慕千初说道。
时小念去见闽秋君,并不会改变这个结局,只不过是让闽秋君走得没那么遗憾。
“……”
时小念沉默地坐着,和木头没有两样。
闽秋君的自杀给时小念带来了很大的触动,就在她以为一些阴影都会过去的时候,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
阴影从来不会轻易散去。
她选择相信人,害自己的孩子中了圈套;她选择不相信,曾经重视的人就这么悬在她的眼前。
到底她做什么是对的?
她不过是想最平淡的生活,为什么一路走来,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了。
她会影响多少人的以后?她的存在能让身边的人更快乐,还是陷入更糟糕的地步?下一个,会因为她消失的人又是谁?会因为她受伤的人又是谁?是洛烈,是慕千初,是无数的保镖,还是她的一双儿女,亦或是把她当成将棋的宫欧。
闽秋君的死成了压死时小念的最后一根稻草,时忠歇斯底里骂着她“丧门星”的样子一直浮现在她眼前。
挥之不去。
怎么抹都抹不散。
“砰。”
慕千初从时小念的房间里退出来,伸手轻轻地关上房门,眉宇之间带着愁容,张嘴问道,“洛医生在哪?”
“我在这里。”
洛烈站在不远处的墙前开口,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慕千初这个神情也猜到了大概,“宫太太还是不开口说话?”
“嗯。”慕千初抬起手摸着墙往前慢慢走去,站定到洛烈的对面,淡淡地道,“你精通孕妇的心理,不如进去和她聊聊。”
“我已经进去过了,宫太太显然现在活在一个人的世界,拒绝和任何人交流。”洛烈摇了摇头,有些泄气地道,“她现在应该有很多东西想不通,她也不需要外界帮忙。”
走廊里站着两个男人。
静默了一会儿,慕千初低声道,“小念是时家的养女,从小养父母都偏心她的妹妹,不过养母对她还算关心,不管怎么样,小念对她养母是有感情的。”
“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比爱情更难梳理的情感,在极大多数人的潜意识中,亲情是无法真正扼断的,所以亲情的负面会给人带来成百上千倍的伤害。”洛烈说道,“在之前的希尔部落事件中,宫太太就大受打击,这又来一次,老实说,钢铁人也未必撑得住。”
“……”
“宫太太养母又哭又闹吵着要见她的事我也听说了。”洛烈有些冷冷地道,“不是我恶毒咒骂死人,这养母要真关心宫太太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死,成心让宫太太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