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小念不理会他,继续在里边翻找。
“时小念,这医生是兰开斯特的,他刚才要杀你,你还碰这些,可能有毒的!起来!”宫欧强行将她拉扯起来。
“你别管我!”时小念有些歇斯底里地叫起来,疯了一样推开宫欧,“我要救人!我要救人!”
她不懂哪来的一股力气,宫欧都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
他站在那里,漆黑的眼中有着错愕,像是完全不认识眼前的女人。
时小念站在他的面前,额角的发全是湿的,像是出汗出的,头发凌乱极了,一张脸小而苍白,右脸颊上还挂着一道明显的擦伤,鲜血印很深很深,她瞪着他,一向温柔的眼此刻却像是一只野兽的眼睛一般,充满了戒备和疏离,她气促地呼吸着,嘴唇发白,双手沾满了血。
她不像时小念,却又分明是。
宫欧看着她,胸口的位置像是突然被人踹了一记,疼得揪心,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单手抱住,嗓音一下子低沉下来,“是不是吓到了?别怕,我来了,没事,没事。”
他的拥抱换来她的又一次剧烈反抗,她狠狠地推开他。
宫欧再一次被推得往后退,就这么看着她跟只发狂的小狮子一般,不顾怀孕弯腰下去从医药箱里抓起几个瓶瓶罐罐就跑。
她跑向喷泉池边。
然后她整个人突然定住,手中的瓶瓶罐罐摔了一地,宫欧微微侧过身体,发现了慕千初。
慕千初靠在喷泉池壁上,半张脸全是血,他的双眼紧闭,双手垂地,一动不动,看不出是昏迷还是已经死亡。
“小心,小心些,我们安全了。”
洛烈牵着宫曜和放肆大哭大闹的宫葵一身狼狈地挤进人群,就见到时小念扑向了慕千初,死死地抱住了他,一遍一遍擦着他脸上的血。
城堡前的人很多很多,拥堵得几乎没有新鲜的空气。
众目睽睽之下,宫欧站在那里,身体像一堵墙一样笔直,一手提着的枪落地。
烈日下,他望着时小念,如同失了魂一般,没有任何的动作。
……
这个事情闹得特别大,S市整晚都是用警车在大街小巷巡视,人们被炮声吓到不敢轻易出门,有关部门在电视新闻上不断安抚群众。
警局的灯长亮,一批批的目击证人和当事人都被叫进去做笔录,也抓了不少涉事人群。
在宫家巨大的关系网下,时小念没有去警局,而是去了医院。
医院的走廊很长很空洞,那些灯透出来的光是冰冷的,尽头的手术室灯一直是红色的。
时小念一个人靠着墙边站立,长长的走廊将她的身影变成一道孤影。
医生们进进出出,进进出出。
他们从她面前走过,却没人告诉她慕千初怎么样了。
时小念仰起头望向那红色的灯,当医生确认慕千初是头部中弹以后,她已经奢望手术室的灯永远亮着,不要灭掉。
不要有人出来告诉她手术结果如何。
已经是凌晨三点,从中午送进医院以后,慕千初就再没从手术室里出来过。
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只手还残留着洗都洗不掉的血迹。
一阵低沉的脚步声在冰冷的走廊里响起,逐渐接近。
时小念低着头没有去看。
一部餐车被推进她的视线里,餐车上放着各种菜品,琳琅满目,热气腾腾,每一种颜色都在勾引着别人的食欲。
可时小念却一点都吃不下。
“要么吃饭,要么我把你扛回去睡觉!”
宫欧霸道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时小念看到他脚上的一双黑色皮鞋,黑色的长裤,裤线熨烫得极其笔直,她慢慢抬起头,宫欧站在她的面前,身上穿着一件银色的高档衬衫,配上深色马甲,崭新而笔挺,严肃而正式。
很显然,这一身打扮应该是刚从警局里出来。
他穿得利落干净,一头短发没有丝毫的凌乱,英俊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凌厉的剑眉下,一双漆黑的眸深深地盯着她,薄唇抿成一线。
之前宫欧要去英国的时候,她想着哪怕吃镇定药也不可以让宫欧担心她,也不能让宫欧操心,要乖乖听话,做个让他不担心的女人。
可当看着这个男人如神一般从直升机缓缓下来,雷厉风行地收拾残局,她忽然明白在宫欧面前她做再多都是枉然。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需要她为他担心、操心,她做什么都是白费功夫的,明明很久以前,她也是被他需要过的,他需要她24小时黏着他,需要她的厨艺,需要她的关注,需要她的陪伴。
可现在,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也许他还是需要她的,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给予。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选择!”宫欧深深地盯着她,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他已经派人送过四次饭过来,她都不吃,他在警局匆匆忙忙地处理好事务就是为了给她送饭。
“我没什么胃口。”
时小念语气淡淡地道。
话落,她的下巴被一下子捏住,宫欧迫使她抬起头正视自己,她看向他,宫欧那双漆黑的眼中嫉妒一闪而逝,嗓音越发地沉,“我知道你为他担心,但你不是神棍,不吃不喝就能为他祈祷;你也不是医生,留在这里对他没有任何帮助。”
其实这就是宫欧的理论,你做不了、没必要做的事情就用不上你,你也不用介入。
这个理论或许是对的。
可她好像真的没办法接受。
时小念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柔软的唇动了动,声音很是压仰,“我知道我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的用,可我愿意呆在这里。”
“时小念!”
“因为我去别的地方也没什么用啊。”
时小念说道,看着他的眼中有一抹认命,她在这里和在别的地方有什么差别吗?她帮不上任何人,没有任何的用处,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强求她应该在哪个地方呢?
千初要她积极面对,要她振作起来,要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宫欧捏着她的下巴,眼中浮动着一抹怒意,他咬了咬牙,“时小念,你好像在生我的气,你好像在怨恨我!”
“……”
时小念很想干脆利落地回答一句没有,可她说不出来,她无法否认看到宫欧在直升机上出现的那一刹那,她有愤怒,有痛恨,有悲伤,还有依赖……
这种复杂的感觉说出来宫欧也不会明白,她自己也不明白。
她慢慢垂下眼,宫欧突然低下头,温热的薄唇猛地吻上她的脸颊,用力地压在她被子弹微微擦伤的伤口上。
伤口被压疼,时小念蹙起眉。
下一秒,她的视线一阵旋转,宫欧将她一把抱了起来,抱着她往手术室的反方向走去。
手术室的前面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如此冰冷,如此寂寞。
时小念反抗地要下来,宫欧强行将她抱着,走出好长一段路,时小念意识到自己的体力不够和他拼,于是更加激动地扭动挣扎。
宫欧的眉越来越深锁,蓦地,他将她放下来,一双黑眸瞪向她,“时小念,我知道你气我!可你要明白,就算我不杀那个医生,他也不会救瞎子,因为他是内奸,懂了么?”
懂。
她当然懂。
时小念绕开他要往回去,手臂弯被宫欧一把攥住,他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咬着牙道,“让你们呆在一起一段时间就旧情复燃了?看到他受伤就心疼了?时小念,你别忘了,我宫欧才是你男人!躺在里边的那人是害死你父母的元凶,你敢对他动情试……”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时小念就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一双眼睛恨恨地瞪着他,气得脸都白了,“我没你想得那么龌龊。”
她爱着谁,为谁才会变成这样,他居然这么想她。
宫欧偏过脸,完全被打懵了,一双黑眸怔怔地看着她。
时小念用力地甩开她手,转身就走,宫欧立刻追上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真生气了?”
离别的时候她还是小鸟依人的。
“……”
时小念走回离手术室最近的地方,低着头不理会他。
宫欧却像是被这一巴掌打服了,不再粗声粗气的,站在旁边一直探究地看着她,伸手去拉她的手,被时小念甩开。
“我知道你不会对瞎子动情的。”宫欧自己又把话给绕了回来。
闻言,时小念觉得好笑,她看向宫欧,“是啊,你不知道的话也不会让千初来保护我,你明知道可你还要说这样的话,其实你潜意识里还是对我不信任,千初为了我现在躺在里边生死不卜,你却还是忍不住怀疑我们有苟且。”
宫欧像个受训的孩子一样站在那里,伸手摸了摸耳朵,“我不怀疑就是了,我是偏执狂,你知道的。”
他最讨厌别人用这个病来定义她,可为了让她消气,居然自己提了一遍。
一时间,时小念看着他,心情复杂得厉害。
她其实有很多话问他,甚至想狠狠地吵一架,可看到宫欧这个样子,她的火气完全升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