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烈说她昏睡了两天两夜,可宫欧的身上还穿着那一天的衣服,边角都有些皱褶了。
他坐在那里,下巴上有着淡淡的青茬,和那一身少年的淡色尤为不搭,眼中细细的血丝泄露了憔悴。
傻瓜。
时小念的心像被什么揉了一下,有些疼,她朝宫欧伸出手,宫欧冷冷地扫她一眼,“干什么?没看到我在喝咖啡么,没空!”
“……”
时小念皱了皱眉,挣扎着要坐起来,刚一起身,疼痛立刻叫响警钟,她晃了晃倒下去。
“时小念!”
宫欧不假思索地朝她扑过去,一把将她捞起,手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热得滚烫。
他另一只手没端稳咖啡杯,咖啡溅到她的手上。
是冰凉的。
他喝的咖啡是冷的。
时小念靠在他的手臂上,错愕地看向他,宫欧低眸瞪她一眼,“看什么?我就喜欢喝冷的!这辈子我都只喝冷的!”
是怕再烫着她吗?
他吓怕了。
陪着她这两天两夜,他一直是靠冰冷的咖啡在撑么?
“……”
时小念看着他,眼眶红了,抬起手攥了攥他的衣服。
“不要!”
宫欧一口拒绝。
“……”
时小念无声地再攥。
“说了不要!”
宫欧反感地转过头,不去看她。
时小念固执地攥着他的衣服,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好久,她听着宫欧轻轻地叹了一声。
他很少叹息的。
宫欧将咖啡杯直接扔进垃圾筒里,双手拢紧她的身子把她慢慢放平到床上,放平了他也没有放手,就这么抱着她。
即使她不说一句话,他也知道她需要什么。
他身上的气息笼罩着时小念,她闭上眼睛,安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拥抱,太难得,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再也拥不到宫欧,再也过不到幸福的日子。
这个拥抱维持了很长的时间,久到时小念怕他累才拍拍他让他松开,宫欧又抱了她许久才松开。
他没有走开,就坐在床边低头凝视着她的脸。
时小念深深地注视着宫欧,淡淡地笑了,笑得满是心疼,她伸手拍拍身上的被子。
“我不睡,不困。”
宫欧一眼明白她的意思。
不困就不会喝咖啡了。
时小念想说话又被他阻止,眼看宫欧又要开骂了,她只好去抓他的手放在自己身前。
十指紧紧相握。
时小念看着他,正想怎么表达,宫欧已经开口,“所有人都没事,都很安全,孩子们没有心理问题,个个比你健康!”
闻言,时小念释怀地笑了。
大家没事就好。
宫欧伸出手拨了拨她的头发,一字一字道,“时小念,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就真的不要你这个丑八怪了!”
“……”
有那么丑么?
宫欧一向都觉得她最漂亮的,连他都接受不了那她得丑成什么样子?她以后还怎么敢照镜子。
时小念皱起眉来,手一点一点挣开宫欧的手。
“你做什么?”宫欧一把抓紧她的手,黑眸瞪向她,“我没放手你凭什么放手?”
“……”
是他嫌她丑的。
“时小念你心眼怎么这么小,我就是说说而已!”宫欧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她一身的伤没再凶她,清了清嗓子道,“别说你没毁容,就是毁得眼睛鼻子都没了,我也要你!行了吧!”
“……”
时小念一头的黑线,这种安抚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她转过头望向窗户的方向,有点点的光照进来,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宫欧和她,她完全不用担心下一秒会有危险来临。
好像闯了一次刀山火海般,浑身的力气全都透支光,现在的宁静反而显得有些不现实。
“现在才是我们的现实。”宫欧盯着她道。
“……”
这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时小念怔怔地看向宫欧,宫欧抓紧她的手,嗓音磁性,“时小念,你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了,我们还在一起,我没有离开你,你在乎的人都没有离开你,我们的家还在,一直都在。”
“……”
时小念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说的她都信,他们的家一直都在。
“休息吧,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宫欧道。
“……”
时小念很想让他也休息,但她知道他不可能肯,她能做的就是快点恢复,快点好起来,才能让宫欧心情好一些。
……
半个月过去,宫家古堡里,时小念在封德的帮忙下上了药,脸被涂得白白的,有种辣辣的疼痛。
没办法,只能忍。
每次到上药的时候她就把宫欧打发去做蛋炒饭,让宫欧看着她上药能把房顶掀翻了。
她皱一皱眉,他就以为她疼得不行,紧张得恨不得把整个房间的家具给砸了,再把配药的洛烈拖进来揍一顿。
“洛医生的药确实有奇效,小念你已经好很多了。”
封德慈爱地看着她。
时小念微微一笑,拿过面前的纸笔,在上面写下一句话——
【我出去走走。】
“好的,我陪你。”
时小念摇摇头。
“好吧,我收拾一下房间,你自己小心点。”
封德点点头道,时小念要强,不喜欢被当成重病患者那么小心翼翼对待,不过她恢复得很好,可以一个人走走,只是暂时还不能跑啊跳的。
时小念微笑应允,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一手扶着墙往外走去。
去看看宫欧蛋炒饭做得怎么样了。
时小念走出房门,一步步往外走,走了一段路,她就感觉有些累便停下来休息,复健不能操之过急。
正靠墙休息着,时小念就听到两个女佣的声音从转角那一边传来。
“哇,那么惊险啊?听起来跟看电影一样,好刺激!”一个女孩子语气激动地道,“真是崇拜我家少爷,居然想到利用各种技术把乔治耍得团团转。”
“那当然。”另一个语气也是特别骄傲。
“少爷居然还会乔装,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乔治那个讨厌鬼啊?反正是自卫,又不犯法,当时少夫人的性命都岌岌可危了。”
“是因为夫人和小少爷他们都还没救出来啊。”
时小念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只听另一个女佣疑惑地道,“咦?奇怪,以前二少爷为了少夫人和家里闹翻都不怕,被打得伤痕累累都不在乎,他看少夫人命悬一线他舍得不开枪救?”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听人说,二少爷当时本想向乔治自残求饶的,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改了主意。”
时小念怔在那里,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自残求饶?
她还一直奇怪这次宫欧的表现怎么会那么理智、那么冷静,原来他差点自残求饶,傻瓜……原来他一直没变。
时小念咬唇,正要离开就听那知道内情的女佣又开口道,“还有还有,我听说少夫人晕过去以后,二少爷就得到消息,夫人和小少爷他们虽然被找到,可身上全被安装了炸药程序,那程序超级难,而且只剩下十分钟,在场的炸弹组都拆不开,乔治又疯了问不出任何东西。”
“……”
时小念震惊地睁大眼,明明知道一切已经过去,她身上还是一阵发寒,冷得就像进了冰天雪地。
她问过义父,问过洛烈,问过母亲他们,每个人都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他们只是被软禁,并没有受伤,那些乔治的保镖为了自保将他们的下落供出以后,他们就得救了,什么事都没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什么?那是二少爷解的吗?二少爷可是科技之王!”另一个女佣担忧地问道。
“当然是二少爷了。”女佣道,“你知道吗,后来用实验证明,即使是现在最智能的电脑破解那程序都要半个小时,电脑都要半个小时啊!”
“Mygod。”
“你说当时二少爷是怎么做到的?只有十分钟,一边是最爱的老婆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一边自己母亲、孩子、兄长还全被炸药绑着,那种倒计时的情况下,他居然能破解。”女佣连连惊叹,“换作是我,恐怕早就紧张得当场晕了。”
时小念靠着墙面,脸上忽然淌过一阵温热,她伸手抹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掉了眼泪。
她本以为,在乔治设的那个大局里,她受的伤最重,她替宫欧、替家人承担了很多,她庆幸这一切。
可现在她才明白乔治为什么设这样一个局,为什么从始至终没有抓宫欧的意思,因为被救者是不幸中的幸者,救人的那一个……才承受了所有的重担。
乔治要为难的始终都是宫欧。
在那十分钟里,宫欧的煎熬是她无法想象的。
“说够了没有?”宫欧的厉声喝斥传来。
“二少爷。”两个女佣的语气立刻弱了,“二少爷,我们去做事了。”
“走开!让时小念听到你们说这话,我把你们全炒了!”
宫欧冷声斥骂,端着手中的蛋炒饭往前走去,一转弯,就看到时小念站在那里,身上穿着白色简洁的睡衣,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身形纤瘦,她低着头,脸上擦着白色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