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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红 正文 第48章 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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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律,其实就是保持很久的习惯。

    当习惯成自然,人会选择性略过一些熟悉的细节。

    譬如叶洗砚不会记得今日和昨天的早餐味道有什么不同,也不会在意叶熙京这次犯的蠢事和上次有什么本质区别。

    但他看千岱兰,始终都是新鲜的。

    她曾佩戴的那个闪闪发光的水钻绣球花朵发夹,昨天黑裙子上的蝴蝶结肩带,今日灰色T恤上印着的一只小蜻蜓。

    事实上,叶洗砚对时尚了解不深,尤其是女装——信息来源是叶简荷女士那个占地100多平的衣帽间,只能算耳濡目染,很少会主动了解。

    可叶洗砚想主动了解千岱兰。

    她那些闪闪发光的发夹,偶尔会把她耳垂夹红的耳夹,在沈阳逛博物馆时,她耳洞里塞了一根茶叶梗,说是考场上不可以有任何金属物品,所以戴一根茶叶梗——

    对规律生活、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分门别类安排好的叶洗砚来说,将食用品作为身体上的装饰有些难以接受,然而,千岱兰这样做的时候,他却觉她如此率性可爱。

    他注意到千岱兰说话时微微擡下巴的小动作,当有求于他、或想从他这里“骗”好处时,那高傲的小下巴就会略微收一收,眼睛也会更圆一些,唇角永远翘翘的,越是憋着一肚子坏水,表情就越是天真烂漫,视线真诚;

    他察觉出千岱兰和麦神奇打交道时穿得朴朴素素,简单的浅灰印花T恤,长长的牛仔裤配运动鞋,但面对这样混的老江湖时,她也丝毫不胆怯,演起来头头是道,扮猪吃老虎;

    他发现了千岱兰随身携带的厚厚小笔记本,巴掌大小,蓝笔黑笔写字,红笔勾勾画画,算价格,算运输成本,算仓储成本,算利润,算……

    她不是只会说漂亮话的小傻瓜,私下里该做的功课做得极深。

    叶洗砚还看到了她身上并不那么光鲜亮丽的一面,比如几根分了叉的发丝,因为长时间说话而有些干燥的唇,右手中指因为写字磨出来的茧子,右手小拇指和手掌侧面磨平到失去自然的纹路,她额头上冒出的一个红红小痘,耳朵上略有褪色、泛白的彩色塑料小圈圈耳环,就连她T恤下摆因为揉搓而起了一层绒绒的小毛,他都觉像小猫崽耳朵尖尖的小短毛,暖暖地可爱——

    噢。

    除了提到她的初恋和暗恋,讲起这件事时的她并不可爱,只觉可恶。

    一种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的可恶感。

    叶洗砚厌恶这种感觉。

    以至于他拒绝去辨清“可恶”的究竟是千岱兰,还是他叶洗砚。

    “签完合同后,一周内,会有同事和你对接,”叶洗砚说,“如果遇到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可以找杨全——”

    “为什么要找杨全?”千岱兰好奇地问,“哥哥不可以吗?”

    “我也可以,”叶洗砚微笑,“但我的手机并非随时开机,偶尔,特殊情况下,我不能及时回消息。”

    千岱兰半开玩笑地替杨全打抱不平:“可这样的话,全哥岂不是很忙很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杨全恰好过来,满面春光,“一点都不辛苦!”

    ——虽说别只看贼吃肉、看不到贼挨打。

    杨全是国家全面取消大学生毕业包分配工作后的第四届毕业生,当初在企业招聘中,过五关斩六将进入了星云科技。

    他本来的职位属于技术岗,运气欠佳,天天被小组长骂;一个晚上,刚转正不久的杨全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等晚上下班后,同事都离开了,他的工作还没完成——那是个运维岗,下午机器坏了,数据没跑完,看电脑右下角,估计要跑到晚上十一点多。

    等那个时候,公交车停运了,他还得打车回家;虽说公司报销打车费,可对于刚入职场不久的杨全来说,这也不亚于天塌了。

    他饿着肚子,熬到晚上九点,公司里大部分灯都关了,只有杨全还在哭,一边擦泪一边看电脑屏幕,想着这活祖宗什么时候才能跑完数据啊。

    叶洗砚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那个时候的叶洗砚已经带领团队做出了款爆火的游戏,毫不夸张地说,星云科技月总流水的三分之二,都是这款游戏贡献的。

    他那时候也刚升了总监,对于杨全来说,已经是大佬级别的存在,这个大佬也是群面时的面试官之一——他甚至不知道叶洗砚也是晚上八九点才下班。

    注意到他泪流满面的叶洗砚送了他一份晚餐,轻描淡写地说是家里阿姨多做了一份;他并没有像小组长那样骂他,问清楚杨全在跑数据后,让他去吃饭。

    叶洗砚亲自上手,优化了部分代码;这个过程,他只用了几分钟,而电脑屏幕右下角,预计完成时间就从两小时半变成了五十八分钟。

    “小郑脾气是不太好,”叶洗砚告诉杨全,“当初面试时,我提过,你不适合做运维,看来他们并没有听进去。”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

    杨全心里忐忑极了,还以为自己这下要被开了,这句是委婉的辞退通知;谁知道,第二天,小组长就过来告诉他,收拾收拾,换个工位——

    叶洗砚亲自点名,将他要了过去,当助理。

    那个时候,叶洗砚已经有一个助理兼司机,杨全做的都是些琐碎小事,做咖啡(叶洗砚只喝手工碾磨、无糖无奶的黑咖啡),取叶洗砚熨烫好的衣服,订水(叶洗砚只喝几个固定品牌的矿泉水),取餐(叶洗砚对花生过敏,一直都是单独订餐),叶洗砚的家中还请了阿姨,但这个阿姨不能使用厨房做饭,因为叶洗砚不喜欢外人在家中进进出出、尤其是厨房,所以杨全也尽量避免踏入他的家中……

    前六个月,杨全感觉,自己一个正经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做这些琐事似乎有些大材小用;六个月后,叶洗砚把原本的助理调岗到其他地方,杨全正式成为叶洗砚第一顺位的私人助理,月薪也骤然涨到了一万,还有各种加班费和补贴,年终奖是两个月薪水。

    那个时候,杨全开始感觉,他来做这些琐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再后来,叶洗砚和星云科技内部管理层发生严重的矛盾,这种矛盾不仅让叶洗砚投入七个月心血的一个项目流产,还让他和副总裁职位失之交臂,更重的打击,则是令叶洗砚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兼工作伙伴——这种双重背叛致使叶洗砚最终离开星云,和大学同学张楠一同创建了折鹤。

    主动离开一个成熟、庞大、盈利前景辉煌的上市游戏公司,对打工人来说,还是挺为难的,但杨全感激当初叶洗砚给予的帮助,毅然决然地跟着叶洗砚一同离开,勤勤恳恳,月薪也是一路上涨,翻了个番。

    叶洗砚是谁?不仅是他老板,还是他的伯乐啊,才相中了他这款千里马。

    现在,千里马也得载着老板和老板想追的姑娘,一路奔向幸福的港湾。

    回程路上,杨全明里暗里说了叶洗砚不少好话,说到叶洗砚都听不下去了,委婉地问他渴不渴。

    千岱兰也很兴奋,她的小淘宝店半死不拉活,急需一波流量;花钱找淘宝投流买推荐,或者刷单……都太贵了,目前不适合她这种积蓄有限的新手。签下叶洗砚这个大单后,即使没有卖爆,起码也能借一借东风,给小店带一波流量。

    她长舒一口气,愉悦地和叶洗砚闲谈,好奇问他——

    “哥哥不是北京人吗?”千岱兰问,“怎么说自己是在村子里长大的?”

    “北京也有村子,”叶洗砚失笑,“很奇怪吗?”

    “不……”千岱兰说,“因为我一开始以为哥哥,生下来就住大别墅,嗯……”

    “我爸迷信,”叶洗砚平淡地说,“他第二任妻子曾流产两次,大师说我和她相克,所以,我在父亲的老家住过几年。”

    千岱兰意识到,自己似乎开了个不好的话题。

    她转了语气:“看来我的想象力还是太刻板了。”

    “刻板?”

    “对,”千岱兰笑,露出小虎牙尖尖,“我之前还以为像哥哥这样的人,顿顿都吃米其林,从来不会自己亲手做饭呢。”

    “顿顿吃米其林?”叶洗砚叹气,“这也太惨了。”

    “哎?不是吗?”千岱兰问,“我在天涯论坛上看到,说有钱人都是人均三四千一顿餐,家中有厨房却从不会开火做饭——不是吗?”

    “我不确定,”叶洗砚笑,“或许我还不够有钱。”

    千岱兰感觉他这话说得也太谦虚了。

    这和她说“我感觉我不够好看”有什么区别。

    在学校里,考接近满分的学霸说自己这次考得不够好,可是会被同学在背后小声议论装、议论半天的。

    “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或许有些人的确喜欢米其林,也或许有人和我一样,更偏爱家常式的用餐,就像有人喜欢中餐,有人爱西式餐点——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没有固定的标准,只有偏好不同的人,”叶洗砚揶揄,“岱兰,我很期待你发财后,来分享你的’有钱人生活体验’。”

    千岱兰说:“发财要看和谁比了,如果以哥哥你为标杆的话,可能我还需要再多努力一段时间。”

    叶洗砚笑:“或许那一天不会太久远。”

    前方的杨全也搭腔。

    “茍富贵,勿相忘,”他郑重地说,“我有个小妹妹,今年刚十六,上高中,成绩可好了——千老板,等到时候,我让我小妹妹给您当助理,跟着您干!”

    千岱兰豪爽:“都来!多多益善!”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千老板”这个称呼了,千老板,千老板,也不是爸妈眼中的孩子红红,不是一批市场脱了穿、穿了脱、拉块布挡着换衣服的兰小妹,不是为了融入环境强行取的名字“Mila”。

    她是拥有一定话语权的千老板。

    叶洗砚的点拨提醒下,当麦神奇打电话询问进程的时候,她向对方说了准备好的一套说辞;甚至,她连麦姐也搬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地叹气,说你也知道,以我和麦姐的交情,难道还能骗你不成?

    千岱兰很能沉得住气。

    无论是批发市场,还是这个时候的利益谈判,谁最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一整个下午,千岱兰都在酒店中睡觉;三点钟,溜达着吃了下午茶,吃了点小茶点,美滋滋地拍了些好看的照片发了朋友圈。

    五点钟,麦神奇打来第一个电话,彼时,千岱兰正在和叶洗砚、杨全吃山东海滨城市的特色菜——海肠捞饭,虾虎锅贴,潜水艇汤饺,笔管鱼炒小白菜,黑蒜鳗鱼烧花胶……

    千岱兰还喝了青岛啤酒。

    人长时间不喝酒,酒量会下降,她只喝了一杯,只觉得更加发甜些;叶洗砚不喝酒,杨全随时可能开车,也不喝,但以水代酒,当作这次合同的庆祝。

    一顿饭没吃完,麦神奇就打来了第二个、第三个,俩电话间隔时间很短,短到千岱兰也体验到一种微妙的爽感。

    她在吃饭后水果时给麦神奇回了电话,不到五分钟,成功压低了价格,还按照叶洗砚的建议,多找他要了些“回扣点”。

    明天去签合同。

    千岱兰放下手机,不确定是酒精作用,还是晚上的海风,脸颊被吹得红彤彤。

    “哥哥,”她按耐不住激动心情,“成功了。”

    叶洗砚微笑和她“干杯”,他手中盛气泡水的玻璃杯杯口压低,轻轻地撞了下千岱兰的杯子:“敬千老板。”

    千岱兰脸上的热潮还没褪去。

    她的眼睛亮到异常:“哥哥。”

    “嗯?”

    “我之前其实很讨厌一种人——就是仗着手中一点小权力,故意不给人方便,故意为难;比如有些收费停车场的保安,有的,你得给他递根烟,他才肯主动开发票,不然就敷衍着说开不了,”千岱兰说,“我以前很讨厌这样的,但是,你看,现在我也干了同样的事情。”

    叶洗砚专注地听她讲。

    她说:“麦姐还是我朋友——”

    他问:“这件事之间,你伤害了麦姐么?”

    千岱兰摇头。

    “我说过,想做成功的商人,你需要舍弃更多的道德感,”叶洗砚说,“你看,麦神奇得到了他想要的订单,你也成功获得更高的利益——不好吗,岱兰?”

    千岱兰说:“当然,做这件事,我是很开心的。就算是重来一遍,我也会选择同样的事情;但是,有些时候,做了后……也会有负罪感,你能明白吗?”

    她尝试向叶洗砚描述这种感受:“你可以说是狐貍的眼泪,它其实还有些虚伪,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这么做,我不后悔,只是良心会感觉到一些不安,轻微的不安;我一边不安,又一边感觉,这种不安的情绪会让我的良心好受一些,就像杀人犯在杀人后的忏悔……”

    “我知道,”叶洗砚微笑,“去年十月,当我淋着雨离开深圳的那家小旅馆时,我曾有过相似的心情。”

    千岱兰没问他选择怎么做。

    她不需要对方的假设和如果。

    晚风吹,叶洗砚的黑衬衫有着隐隐的光泽,他姿态闲散,但目光专注,专注看千岱兰的双眼。

    “你年纪还小,有这样的困扰很正常,等你的生意再大些,就会习惯了,”他说,“起风了,回去泡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会把这些小困扰全忘掉——去开开心心地签你的合同吧,千老板。”

    千岱兰非常顺利地签署了两份合同。

    和叶洗砚所在的折鹤公司授权,以及麦神奇的服装加工厂订单。

    折鹤公司那边,还需要七个工作日的时间来走流程,等财务部打款,叶洗砚忽然间在青岛多留了一晚,说是想再转转。

    千岱兰吃过午饭后就回房间了,今天是辽宁出高考成绩的日子,本来想打电话查,但听人说,可以官网上查——

    于是,她敲开了叶洗砚的房门,想借用他的笔记本电脑。

    叶洗砚停顿一下,关掉电脑上几个程序和网页,重新打开浏览器,示意她过来。

    千岱兰感谢:“谢谢哥哥,呀,没想到,哥哥您不仅人长得高身材好,就连电脑也这么大这么漂亮……”

    “喜欢?”叶洗砚笑,“做淘宝店的,怎么能没有随身携带的电脑?等你考上大学,我送你一台,当作是升学礼物。”

    千岱兰摸了摸电脑屏幕。

    “一定很贵,”她直言,“我不懂,但感觉它看起来很不一样,就像哥哥,看上去很舒服。”

    千岱兰对电子产品并不熟悉,她不懂屏幕的差别,也不懂电脑不同的外观风格,她只知道,手下的这个电脑很漂亮。

    而一眼看上去就很舒服漂亮的产品,意味着每个细节都处理到完美、极致,这点,甚至比一眼看上去很舒服漂亮的人更难做到——因为大部分人,无论男女,只要身材不错,五官没硬伤,皮肤好,就具备了“舒服漂亮”的基础氛围。

    “如果你未来选择的专业和理工无关,仅仅是做淘宝店,有更适合你、更漂亮的电脑品牌,”叶洗砚拧开一瓶气泡水,递给她,“还有四十五分钟,别着急。”

    千岱兰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哥哥还记得高考出成绩的时间——哎,北京也是下午四点出高考成绩吗?”

    “不知道,”叶洗砚摇头,“我在浙江高考,浙江是下午两点公布成绩。”

    千岱兰愣了一下,意识到叶洗砚是提前查询过辽宁高考成绩时间。

    他这点不动声色的关心,像组成“一看看上去就舒服漂亮”的万万千千小细节。

    她的心如钟乳洞顶端的积水,空旷一声脆响,滴落小池潭。

    千岱兰低头,喝了一口气泡水。

    “好奇怪,”她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点紧张。”

    就像高考前几天的那种紧张,对未知结果的一种期待和恐惧。

    她甚至想找个人打晕自己,等四十五分钟后出成绩了,再醒过来,爬起来看。

    “我也紧张,”叶洗砚叹气,“从未觉得四十五分钟这么漫长。”

    “不如聊点轻松的东西吧,”千岱兰提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如果我们聊得开开心心,说不定就能熬过去这段时间。”

    “好主意,”叶洗砚说,“你想聊些什么?”

    千岱兰想了想:“一下子还真想不出来,哥哥,聊点你感兴趣的吧,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叶洗砚从容地将手中水杯放在桌上:“确定?”

    千岱兰点头:“确定。”

    “好,”叶洗砚温和地问,“你为什么想报上海的大学?是因为殷慎言?”

    千岱兰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微微侧了脑袋,问:“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为了叶熙京?”

    叶洗砚从善如流:“是熙京,还是殷慎言,或者,因为他俩在上海?”

    说到这里,他又否认。

    酒店里的行政套房,提供了一张长桌,千岱兰坐在桌前,而叶洗砚站在长桌和阳台间的一根立柱前,过高的男性容易给人以压迫感,他放松了身体,后背微微抵着立柱,冲淡许多那种咄咄逼人感——

    他就这样垂眼望着千岱兰。

    “不是因为熙京,”叶洗砚不动声色观察她细微表情,“你们当初分手时,你和他约定过,等两年,他回国后,你们重新开始——事实上,去年你们并未继续恋爱。”

    “啊?我还这样骗过他?”千岱兰茫然,“我好像忘了。”

    叶洗砚笑了。

    “这不是重点,”他微笑淡淡,“真的是因为殷慎言?”

    “嗯……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韵母是‘an’,但不是殷慎言,”千岱兰又微微擡起她漂亮的小下巴,小虎牙尖尖若隐若现,“是另外姓名尾字带‘an’的人,聪明的哥哥能猜到吗?”

    叶洗砚的酒窝压不下去了。

    “我想想,”他做苦恼思考状,明知故问,“‘an’倒是很多,是张楠?还是杨全?或者,你还有其他朋友?你朋友很多,我还认不全。”

    千岱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叶洗砚微笑看她,循循善诱:“是谁?”

    千岱兰站起来,骄傲地宣布。

    “就是你面前的千岱兰,不为其他人去上海,只是因为我本人想去,”她说,“我已经调研过了,大部分淘宝店,要么在广州深圳,要么就是集中在江浙沪,那边有邮费的政策倾斜,会比其他发货地更优惠;我要去杭州开淘宝店,那就得就近选择大学——所以,上海就是我的首选。”

    叶洗砚脸上并没有被戏耍的恼怒,仍旧微笑着看她骄傲模样。

    “当然,”千岱兰话锋一转,她微微歪着脑袋,说,“以后我去了上海,离哥哥你也更近了——我知道哥哥经常去上海开会,而上海也是很多游戏公司的集中地,这个‘an’,也有哥哥的名字‘砚’。”

    说这些话时,她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一脸的笑容灿烂,眼球却微微向左上方看。

    ——人在谈话时,眼睛向左上方看,代表编造;向右下方,才是回忆。

    叶洗砚清楚她此刻在说谎,后面这句“离哥哥更近、因为哥哥的名字……”都是谎言。

    然而此刻,不喜被欺骗的他,明知千岱兰如今满口谎言,知道她就是故意说这些甜甜的话来哄着他,却仍微笑,甘之如饴。

    ——至少她不会这样去哄殷慎言,不是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叶洗砚意识到。

    有什么东西,开始渐渐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