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失望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转身就想赶紧离开。
赤井秀一一时间拿不准,香槟在他面前如此明显地与组织中的人通电话,是否是在试探他。在这两周中,他多次为香槟的敏锐度所心惊,几乎每一次的跟踪都会被香槟察觉。
但他在医院时放在沙罗衣服上的追踪器,也一直工作到电量耗尽都没有被沙罗取出。在跟踪过程中,也时常看到只有追踪信号在附近,却看不到沙罗的丝毫踪影。
种种诡异的反常让赤井秀一觉得,香槟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试探——
试探他接近她的目的。
之前FBI收集的情报有限,其中只显示,这个跨国犯罪集团的核心成员琴酒是一个智商极高又行事果断利落、不留痕迹的棘手角色。
在进一步的接触后,赤井秀一发现这个组织的高层成员果然每个都极其狡猾,而且行为模式诡秘,难以揣测。
就像香槟。
基于种种考虑,在香槟做出离开的姿态时,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用一双锐利的眸子注视着香槟,推断着她可能的行为目的。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一声女性的尖叫突然从她背后传来。
顿时,赤井秀一握紧了怀中的武器。
“小京华。”
沙罗如常地看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女性一眼,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们认识?赤井秀一暗自揣测。
在日本,这是一个偏于亲昵的称呼,两人很有可能关系匪浅。
他熟练地换上一副惊慌中强作镇定的模样,即使这样的场景在他作为FBI探员的时候已经司空见惯。
虽然惊恐,但“诸星大”还是努力压下声音中的“慌乱”,柔声安慰道:“小姐,请不要惊慌,凶手应该已经离开现场了。可以请你帮忙报警吗?”
彦上京华紧张地点了点头。
沙罗眨了眨眼。
她想和小京华再多说说话,而小京华要帮地上的尸体报警,但琴酒大哥又让她不要多管闲事,赶紧离开现场。
陷入两难抉择的咒灵没有过多思考,转身试图离开——她准备等在公园门口,这样既符合琴酒大哥的指令,也能等到小京华出来。
彦上京华看她有离开的意思,犹豫一下,拽住了她。
匆匆和电话那边的警察交代了现场的情况以及公园地址后,彦上京华向赤井秀一点了点头,示意后面的就教给他了。随后,她拽着沙罗的手腕,压低声音说:“跟我来,momo。”
沙罗顺从地点头,没有丝毫反抗地被她拉走了。
留在原地的赤井秀一则陷入沉思。
彦上京华见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对那个称呼以及她突兀到甚至有些冒犯性的举动,都全盘接受,于是更加坚定了心中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强忍住心中的惊骇和疑惑,彦上京华把沙罗拽到她的公寓楼前。
“小京华?”沙罗歪头喊她。
彦上京华转头,惊愕地看到蓬松短发的女孩子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却顶着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清丽面孔。
她咽了咽唾液,声音干涩地说道:“你是长谷川桃。”
沙罗点头:“我把脸换回来了。”
“把、脸、换……回来了?”彦上京华不可思议道。
沙罗乖乖点头。
“——算了,你先跟我上来。”
彦上京华把沙罗拉到自己租住的二楼,打开门把沙罗推进屋里。
沙罗察觉到她动作的匆忙,疑惑地问道:“小京华,你怎么了?”
又是惊吓又是不可思议,彦上京华靠在门板上大喘了几口气,听到
沙罗的问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我怎么了。”
你在我面前大变活人还问我怎么了?
“我问你,你这个……换脸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彦上京华努力地在沙罗脸的周围比划了一下。
沙罗想了想,变成一个身形矮胖的中年男子,又变了回去,无辜地看着彦上京华:“这个嘛?”
彦上京华摸索着向后退坐到沙发上,以防自己因为过度恍惚摔倒在地板上:要不是最近一直困扰着她的偏头痛在持续发作,恐怕她会以为自己正在做梦。
虽然长谷川桃的确缺少一些常识,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朋友是个正常人、来着?
世界观受到冲击的年轻女孩机械地点点头,算是对沙罗的问题做出回应。
沙罗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嗯,算是工作技能吧。”
工作、技能?
什么样的工作才需要这种诡异的技能?
联想起沙罗不菲的收入,还有她面对凶杀现场也坦然自若的表现,彦上京华有点崩溃地问道:“你到底换的是什么工作?”
彦上京华的房子比以往沙罗来的时候都要凌乱更多,地上散落着几个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空啤酒瓶,还有一些顺手丢下的衣物。门窗紧关着,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味道,但没有什么人气,似乎最近主人呆在这里的时间非常有限。
就连客厅里的装饰灯的四个灯泡中,也有一个灯泡已经熄灭,坏掉灯泡的邻居也是闪烁不定,时不时发出微妙的电流声。
沙罗注意到了这两枚灯泡,她心不在焉地回答:“好工作。”
然后问彦上京华:“要我帮你换灯泡吗?”
彦上京华皱着眉头看她:“不要转移话题,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沙罗歪了歪头:“琴酒大哥说需要保密。薪酬很好,除了一个家伙,其他同事都很友善。哦——”
她的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怪不得一直跟着我,是想让我帮他介绍工作?肯定是失业了,不然工作日怎么总在街上闲逛。”
脑回路异常的咒灵完全没有想到,即使她有“工作”,一些工作日也还是呆在家里,并不会在固定时间“上班”。
薪酬好,同事关系不错……似乎听起来没什么毛病。
不,需要保密的工作。果然还是有问题吧。彦上京华纠结地想到。
“你说的是谁?”她最终问道。
“没什么,一个最近总跟着我的人。”沙罗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那个灯泡我还是帮你换了吧。”
帮女孩子修家具简直是她梦中的情节。
针对她再一次提出的建议,彦上京华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声音染上了些许消沉:“不用了,反正我也快搬走了。”
沙罗:“搬走?”
“嗯,”彦上京华勉强地笑了一下,含糊地说道。
她没有说是因为自己的经济压力,负担不起这个地段和面积的租屋了。彦上京华不想让朋友怜悯或者看低自己。
沙罗没有深问下去,点了点头。
这时,门锁传出一声细细的响声,清脆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后,房门被打开。
逐渐被推开的门缝首先出现的是一束鲜红的玫瑰,花束后面藏着一个男人的半张脸。
那人是瘦高的个子,手腕到手背的地方有半个掌心大小的纹身,长得还算俊俏,额头边的几缕头发被挑染成了金色。
他捧着玫瑰花束关上门,灿烂的笑脸在回头看见沙罗的那一刻微微僵硬。
“——她是谁?”
“——他是谁?”
沙罗和男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她是我朋友,他是
我男朋友。”彦上京华简短地解释道。
和沙罗呆在一起时的活力像是昙花一现,看到这个男人后,她变得有些冷淡。
男人自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顾不得正在用死亡视线凝视他的沙罗,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彦上京华身边,柔声说道:“宝贝别生气,我只是忘记和你约的是今天了。你看,我这不是想起之后就马上来找你了吗?”
他把手中的花束向前递了递:“看,我给你买的,你最喜欢的玫瑰。”
彦上京华咬牙:“我在那里等了三个小时——慎平你是不是又去打小钢珠了?”
早茨慎平眼神闪了闪,没有立刻回答。
沙罗:“哪家小钢珠店?”
“二丁目路口那家。”
早茨慎平没有防备,顺口答道。
看着彦上京华愤怒的眼神,早茨慎平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
他生气地看着发问的那个女孩,却第一次注意到她清纯美丽的外表,眼中短暂地闪过一丝呆愣。
沙罗没有注意,她啧了啧嘴,挑剔中带着点明晃晃的嫌弃:
“那家小钢珠店的胜率很低,而且出奖的时候的音效也不好听。你该好好提高些品位。”?
正在生气和伤心的彦上京华短暂地终止了种种情绪,忍不住瞟了沙罗一眼,感到十分无奈:
你就不能让他别去吗?
——好家伙,在我这儿交流经验呢。
早茨慎平窒了窒,他也以为女友的这位朋友要和他说些大道理,没想到……
他不禁心想:这么熟练,你也打小钢珠呗?
还什么出奖音效不好听
这是得玩过多少家小钢珠店,玩过多少局才能拥有的经验之谈啊。
————
终究是彦上京华凭一己之力把变得奇怪的话题扯回来。
“早茨慎平,”她疲惫的揉揉太阳穴,“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能不能收收心?”
“当啷啷——”
沙罗换灯泡的提议被否决,转而正在收拾散落在地板上的空啤酒罐。骤然听见彦上京华的这句话,她怀里抱着的啤酒罐纷纷应声落地。
震惊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颤抖着手指指向早茨慎平:“你要和他结婚?”
“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的,他连小钢珠都打不明白!”
彦上京华:“……”
早茨慎平: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