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吗?”
苏格兰和香槟人手一个望远镜向车窗外看去。
香槟看了一眼资料,又对着望远镜仔细打量一番那个人的长相,肯定地点头:“是他。”
苏格兰左右环视一圈,在心中计算着角度和距离:“我去找狙击点,等你信号。”
他刚要回身拿上自己躺在后排座位上伪装成贝斯软包的木仓包,却被香槟阻止了。已经换上中年男子面容的香槟摇了摇头:“朗姆大人让你和我一起上去。”
一起上去?
苏格兰皱眉道:“狙击木仓太显眼了,不可能不被发现。”
再说,近距离下,狙击木仓并没有□□有优势。
香槟看了他一眼,嘴边似乎弯出一道细小的弧度,从背包中掏出一把□□,递给苏格兰。
“朗姆大人早就料到了。”她说道。
苏格兰绷紧下颌,垂眸打量着这把手/枪。
朗姆早就料到他会以为这是一次狙击任务,这也是当然,因为他在组织内就是一个狙击手的定位,出任务也多是远距离射击的任务。
但是,为什么在此前完全不告知,然后在任务当天突然让他携带手/枪,和香槟一同接近这个叛逃者?
是在怀疑香槟,还是……在怀疑自己?
简单检查过后,苏格兰把这把手/枪揣好,怀着诸多疑问,和香槟一起打量起这次任务的目标高佰崇佑。
他是一个三十岁所有的男人,面容消瘦,突出的眼眶和不断转动的眼球显示着这个人几近偏执的精神状况。不过,衣着倒是异常整洁正式。
高佰崇佑现在正位于情报交易地点的天台楼梯入口处,双手插兜,不住地用双臂前后拨弄着自己的外套下摆,神情焦躁不安。
“等他上去,我们再跟上去。”
香槟向苏格兰传递着朗姆印在资料上的行动指示。
苏格兰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等到已经接近于下午一点半了,高佰崇佑才终于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往四周扫视一眼,登上了楼梯。
“走。”香槟说道。
“我会在天台门背后埋伏,在这个距离,我判断不出高佰崇佑有没有携带武器,你自己注意。”
苏格兰言简意赅地交代道,在香槟点头后,和她一起离开汽车的车厢。
两人皆是把自己头上的鸭舌帽压低,躲避着街道上的摄像头,轻手轻脚地来到楼梯口,顺楼梯上去,第五层就是这栋建筑的顶端天台。
苏格兰握住□□,朝着香槟打了两个手势,示意她自己就会躲在这里等她的信号。
香槟平静地点头,然后推开通往天台的门。
————
高佰崇佑正在天台的边缘往下看,十根手指都紧紧掐住栏杆,显现出并不平静的思绪。
香槟的背影看上去对这一幕无动于衷,而透过门轴的缝隙,苏格兰隐约看见高佰崇佑的脸,一直都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
他在看什么,电视塔?
卧底警察在心中思索着东京的地图,试图还原出高佰崇佑的心理活动。
而另一边,香槟已经开口:“高佰崇佑。”
消瘦阴郁的青年男子回头,看向伪装成东京都警视厅警视长高田吾丈郎的香槟,眉宇间闪过一丝了然。
让苏格兰极其震惊的是,据说是“前组织成员”的高佰崇佑,竟然向香槟以极其端正标准的姿势,敬了一个礼。
敬礼?苏格兰眨了眨眼。
他一个组织成员向日本警察高层敬礼做什么?难道高佰崇佑在叛逃组织的这段时间,已经成为了警方的线人——
又或者是,他从一开始
就是和自己一样,是警察安排在组织中的卧底。
如果是这样,那么朗姆让香槟伪装成警视长高田吾丈郎前来交接资料,就顺理成章了。
心中暗暗闪过无数猜想,苏格兰不动声色地靠近门缝,以便把天台上发生的一切看的更清晰。
香槟面无表情地点头,声线已经自如地转变为中年男子的声音:“资料呢?”
“高田长官,这可是我花了十年在那个组织卧底才拿来的,您可千万要记得兑现以前的承诺,给我父母追加功勋。”
高佰崇佑满脸严肃地说道。
这短短一句话透出来的信息量已经足够苏格兰心惊,而不通世故也毫无共情心理的香槟,则是无动于衷。
她浅浅点了点头,甚至是不耐烦地说道:“资料。”
高佰崇佑攥了攥拳头,妥协般地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一叠密封的材料,交给香槟。
看到这一幕,苏格兰在脑中飞快地思索。
高佰崇佑很有可能和警方有合作,那么自己最好还是能把他保下来。但现在他已经把资料交给香槟,接下来一步,香槟就会给自己信号,让苏格兰把高佰崇佑当场灭口。
也许可以像zero那样找个理由支开香槟,然后将高佰崇佑转移到警方的监视保护之下……
正在思索之际,苏格兰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声轻微的响动,那是自己怀中发信器正在震动。
这个发信器是一个手环的形状,香槟手上也带着一个,在下车之前她把另一个给了苏格兰。
因为怕手腕上带有东西影响射击准度,苏格兰并没有将发信器带上手腕,而是略微往上扣在小臂上。这枚发信器的材质很特殊,像是吸附着他的皮肤一样,一旦扣上就牢固地在那里一动不动。
发信器的震动让苏格兰意识到,这就是香槟给自己的信号。
她的意思是资料已经到手,是时候将高佰崇佑灭口了。
苏格兰握住怀里的手/枪准备从门后转出。刚露出头,就听见高佰崇佑警觉的声音:“什么人?”
迅速把枪上膛,苏格兰举起枪/口。
“等等,苏格兰。”
已经搭在扳机上准备扣动的手指,因为香槟突如其来的制止而停滞。
“——高佰崇佑,那是什么?”
香槟平静地问道。
顺着她的视线,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高佰崇佑可能是警方卧底这一点上的苏格兰骤然发现,高佰崇佑的右手上还举着一个文件夹。
和他一分钟递给香槟的那份资料,外表相差无几。
高佰崇佑心平气和地瞥了一眼从门后转出来,还举着□□的苏格兰,挑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当然是第二份资料了,长官。”
“你该不会以为,我刚才给你的资料就是全部,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吧。”
香槟眨了眨眼,坦诚地承认道:“是啊。”
高佰崇佑:……
倒是实诚。
很快,他收起了那一点点计划之外的错愕,要笑不笑地说道:“这份资料不能就这么给你,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香槟困惑地说道:“你不用给我,我们可以直接抢。”
“早知道这资料是纸,你都活不到天台上。苏格兰可以在楼下就把你杀了,我们两个翻翻你的包就可以下班回家了。”她说道。
高佰崇佑:……
苏格兰:……
你知道你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一个警察吗?
苏格兰迫不得已小声出言提醒,用肩部遮掩住了自己的口型。
“你是警视长高田吾丈郎。”
所以,不要从犯罪组织特色语录里找话说。
香槟看了他一眼,顺从地放下这方面的念头,平心静气地问道:“好吧,那你说说你想要干什么。”
略显神经质的年轻男人的脸上泛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他从包里拿出另一个东西,让苏格兰的瞳孔一缩。
——那是一件炸弹衣。
“我要你在里面穿上这件衣服,去参加那帮警察在今天会举行的那个纪录片开幕的现场直播。”高佰崇佑宣布道。
这个疯狂的举动,打破了苏格兰之前对于高佰崇佑所有的猜测。
眼前的男人绝不是和警方有合作的线人或是卧底警察。但之前那几句极具误导性的语言究竟意欲何为?苏格兰还暂时没有弄清楚。
本来以为就算以香槟的智商,也会发现其中的不对之处,起码对让自己穿上炸弹衣的人应该抱有一丝警惕之心。没想到苏格兰回头的时候——
却正好看见了香槟缓缓擡起来的右手。
……
还真打算穿啊?
苏格兰靠近几步,低声道:“不要相信他,香槟。”
没想到,看到香槟擡起来的手,高佰崇佑随即朗声笑道:“不愧是高田吾丈郎警视长,这么快就看出是假的,竟然还顺着我把这个玩笑开下去,真是心胸宽广。”
苏格兰:……不,她没看出来。
卧底警察在心中困惑地想到:难不成这人也有点什么精神问题,所以才前言不搭后语?
听见高佰崇佑说自己是开玩笑的,香槟也从善如流地放下已经举起一半的手,淡定地说道:“那你怎样才能把资料给我?”
高佰崇佑慢条斯理地,把那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我只需要你,帮我混进那场开幕仪式的直播。”
香槟眨了眨眼:“现在?”
高佰崇佑笑了:“没错。想必以高田吾丈郎警视长的脸,很容易就能找个理由带人进入东京都警视厅吧。”
“——香槟。”
……
他知道眼前的高田吾丈郎是由香槟易容而成。
苏格兰惊异地看向香槟,却发现她的表情上完全没有惊愕。仿佛这个易容后面的真实身份,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香槟接下来说的话也印证了苏格兰的这一猜想。
看到任务搭档脸上的不解,香槟仔细思考了两秒这疑惑从何而来,主动解释道:
“他知道我的身份,朗姆大人说这张脸只是为了和他进行交易,并不用对他隐瞒我的真实代号身份。”
组织中善于易容且一直在日本的就只有香槟,如果高佰崇佑已经知道面前的人是组织成员为伪装而成,那么他能猜出香槟的代号其实不足为奇。
但是……
之前那些意义不明的话又是怎么回事?
电光火石之间,苏格兰想通了一个令人冒出冷汗的结论。
那些话,很有可能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下一秒,高佰崇佑虽然还是在和香槟说话,话题方向却已经转移到了他这里。
“作为早进组织几年的前辈,我劝你还是不要太相信你身边的这个人的话了。”阴郁的男人淡淡地对香槟说道。
“以我在警视厅卧底的经验来看,你身边的这个苏格兰,大概是个警察卧底。”
“我说的没错吧,公安部警察,诸伏景光?”
高佰崇佑斜斜看了诸伏景光一眼,挑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