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白色的马自达飞驰在凌晨时分的街道上,开车的是一个浅金色头发的男人,另外有一位金发女郎坐在他的副驾驶上。
在金发女人的手上转着一张像是头套一样的东西,两只眼眶和嘴部是黑洞洞的空隙,其余部分就像是一张真正的人脸,只不过已经完全干瘪下去。
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张皱巴巴的不明材料和游乐之心的拥有者古焘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正在开车的人瞟了一眼她手边放着的小匣子,知道里面装着那枚奇特的白色宝石。
不久之前,基德的卡片指引警方找到了已经被归还的宝石,警察检查片刻后就归还给了拥有者古焘夫妇。
他们不知道的是,古焘夫妇并不真实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而只是贝尔摩德临时杜撰出来的身份。
古焘夫人的脸正被贝尔摩德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摆弄,古焘先生的□□则被安室透随手扔在了后座的角落上。
正在开车的安室透瞥了一眼贝尔摩德的表情,微笑着说道:“怎么,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贝尔摩德没有看他,而是托腮凝视着车窗外闪过的霓虹灯,任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滚动而过,像是在上演一段光怪陆离的投屏影像。
“我不觉得我认识那个浅绿色眼睛的女孩,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她淡淡地回答道。
安室透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语气平和:“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他的视线下移,在贝尔摩德手边装有白色宝石的小盒子上停留片刻,然后轻飘飘地移开。
贝尔摩德这才看他一眼,挑起唇角:“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
“我已经知道有这个东西的存在了,现在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晚?”安室透无辜地说道,“何况,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知道,就不会拉我过来帮忙了。”
金发女郎不置可否。
片刻后,她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安室透直视前方,语气轻松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这块宝石是boss的东西?”
贝尔摩德皱了皱眉,沉默两秒后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我知道你是boss的——”
贝尔摩德眼中迅速闪过杀意。
感受到太阳穴旁金属管口散发的危险冷意,安室透自若地停住话头,微笑道:“怎么,不是你问的吗?”
贝尔摩德的脸上充满了冷意,这个话题一向是她的雷区,每每提起总会让她焦躁不安:“如果你敢说出去,我绝对会杀了你。”
虽然身边的美艳女郎对他发出了致命的威胁,但安室透却开玩笑一般地举起了一只手,假装投降:“放心,我当然不会说出去——除非我死了,那这个秘密就会在组织中人尽皆知了,记得吗?”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不过如果你不愿信任我,我也没办法。”他提醒道。
轻哼了一声,金发女郎熟练地转了一下枪,收回去,转手拿起那个小匣子。
打开上盖,乳白色的宝石暴露在空气中,不似其他宝石一般闪亮,也没有几个小时前在月光下的诡异和摄人心魄。
现在的“游乐之心”略显黯淡,看起来就只是一块普通的廉价水晶。
“这是一个人留给我的。”贝尔摩德淡淡地说道。
安室透挑起一边眉毛,观察着后视镜中反射出的金发女郎此刻的表情:“这么说你和毛利兰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听到“毛利兰”这个名字而反射性地停顿了一秒后,贝尔摩德嗤笑道:“怎么可能,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安室透顺水推舟地问道:“但你一直在找他的这件事是真的?”
没想到,贝尔摩德却摇了摇头:“他……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安室透这才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去世了?”
贝尔摩德没有再答话,而是再次把自己的头转向外面的街景,任凭彩色的灯光和阴影遮掩住脸上的表情。
她在观光塔上说的话的确半真半假,但比例并非对半,其中掺杂的谎话将唯一的真话层层包裹。
就比如她说过,宝石里的人影会保佑她。
这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
那个人生来就属于黑暗,能带来的只有杀戮、绝望与恐惧。
他确实保护过贝尔摩德,但结果只是让金发女郎从此对他的存在更加忌惮和排斥。从那件事之后,即使身为犯罪组织的成员,贝尔摩德却开始对纯白善良的人情有独钟。
但这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贝尔摩德看着黑夜中寥落的几点微光,面无表情地想道。
她一度以为那个女孩和他一样,他们身上存在着同样疯狂邪恶的本性。贝尔摩德对此熟悉无比,乃至于见到香槟的第一眼起就怀疑起了她的身份。
但最终,她和他一点也不像。
————
当基德走后,诸伏景光提出要把萩原研二和沙罗捎到游乐园的停车场附近。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远离游乐园的主体部分而位于偏僻的山坡之间,连路灯也没有,全靠月光照亮朦胧昏暗的视野。
“我们可以在这里下车,就不麻烦幌京先生了。”沙罗十分尊敬地说道。
自从把沙罗招募为公安协助人,一直是诸伏景光和风见裕也与她联系。沙罗逐渐意识到,虽然在名义上诸伏景光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但其实实质上也差不多。
诸伏景光能明显感受到沙罗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从对前辈的尊敬逐渐变成对上司的谄媚,就像是香槟在组织中对贝尔摩德和琴酒的态度一样。
到现在,他还是不太习惯沙罗的语气转变。
如果是完全的谄媚倒也还好,但偏偏银发女人的声线漠然疏远,与热切的语气结合在一起不伦不类中透出几分非人感的僵硬。
话里的声线起伏和感情波动都像是生硬的模仿,并非发自内心。这其中的违和感才是让敏锐的公安警察感到不自在的根本原因。
语塞片刻,诸伏景光温和地说道:“没关系,本来就是我把你们叫到这里见面,带你们回去也是我应该做的。”
沙罗盯着他,脸上闪过瞬间的犹豫,终究还是摇头:“我和萩原在这里下就好。”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同期好友微笑道:“那小诸伏你先走吧,时间不早了。我陪小沙罗走回去就好。”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还没有和小沙罗好好约会过呢。”半长发警察语气轻快地补充道。
诸伏景光迟疑地扭头看了看外面。
荒郊野岭,四周十分昏暗。树影摇晃重叠,林中深处一团死黑。远处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堪称凄厉聒噪。
诸伏景光:……
这可真是约会的好地方。
公安警察叹了一口气,接受了警校同期不着调的说辞:“那你们注意安全。”
听到上司终于放弃,沙罗立刻迫不及待地点头,拉着萩原研二下车。
当诸伏景光的黑车开出视线之后,萩原研二这才疑惑地问道:“小沙罗,怎么了,这里有什么你必须下车的理由吗?”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沙罗就一直表现地心神不宁,在诸伏景光提出可以送他们一程的时候,她甚至紧张地抓住了萩原研二的袖子。
也正因为如此,萩原研二才随便找了一个推辞拒绝好友的好意,和沙罗在原地下车。
就在他开口询问的同时,沙罗已经重新抽出自己包里的折叠铲,开始在不远处奋力地挖掘起来。
“呃,小沙罗?”
萩原研二不确定地喊了一声,靠近她。
沙罗停下手头的动作,青绿色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起亮晶晶的光点。
咒灵以兴奋的语气说道:“我找到金子了。”
闻言,萩原研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警察非常为她高兴,毕竟他知道沙罗有多么看重这一箱金子。不过,令他疑惑的是:
“但小沙罗,之前你还说金子上的咒力很微薄,现在你已经检测不到了。”
沙罗正在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处向下挖掘。她拒绝了萩原研二提出的帮助,快乐地一铲子一铲子往下挖掘着。
她在铲尖复上了一层薄薄的咒力。尽管沙罗的术式只能在接触到人体的时候使用,但微薄的咒力依旧有加固铁锹和腐蚀土壤的作用。
听到萩原研二的问题,沙罗想也没想地回答道:“因为那块咒力结晶很厉害,里面蕴含非常多的咒力,增强了我的力量。现在我能感受到金子的气息了。”
咒灵兴高采烈地说着。
既收获了许多力量补充,又即将找到金子,沙罗的心情可谓是非常愉悦。
但萩原研二却因为她话中透露出的信息而感到一阵异样,刚要出言询问,却听到沙罗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喊叫声。
他从没听过沙罗的这种声线。
警察微笑着向一个劲向他招手的沙罗走过去,低头看了看沙罗的成果。
萩原研二先是惊讶于沙罗在短短几分钟内,竟然就挖了一个人的高度,然后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土坑的正中心。
沙罗弯下腰,丝毫不顾及粘上尘土的连衣裙,伸手把那个灰蒙蒙的箱子拿了出来。
因为几年间都埋在土里,箱子的外表已经脏得不行,沾有泥土、锈迹和生活在泥土中的小动物的痕迹。
萩原研二无言地打量片刻这个箱子,越看越眼熟。
沙罗熟练地打开卡扣,将里面金灿灿的一片显露在萩原研二的面前。四周似乎都被黄澄澄的反射光线照亮。
萩原研二也终于想起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箱子——这不就是他们第一次去长野县露营时,沙罗用来装钱的那个手提箱吗?
他曾经委婉地提醒过沙罗这样做并不安全,而在那之后沙罗也的确听取了他的建议,外出的时候没有再把钱装在手提箱里。
——但她直接在里面装了满满一箱的黄金,然后在山里挖了个坑给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