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
贝尔摩德紧紧皱起眉头,几乎是惊慌失措地跑到安室透的身边,查看金发男人的情况。
弹孔开在安室透的双眉之间,在暗处像是一个漆黑的小洞,流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横跨男人的脸颊,顺着下颌线斜斜滴在地上。
贝尔摩德的瞳孔骤然缩紧,不仅是因为安室透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凶多吉少,还因为她认出,这是川口酒杀人的一贯手法。
和沙罗糟糕透顶枪法形成鲜明对比,川口酒就像是一个精准的杀人机器,用枪极准,擅长在眉心一击毙命。
在他面前倒下的尸体,枪伤和安室透眉心间的弹孔的位置,如出一辙。
贝尔摩德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沙罗和川口酒之间存在着极为紧密的关系,但直到这一刻,当看到这个小小弹孔位置的时候,她才真正对这件事有了实感——
川口酒回来了。
贝尔摩德的手在片刻的迟疑后缓缓伸出,探了探安室透颈间。
像是一个奇迹,那里竟然还有微弱的跳动感。
安室透尚有一丝生息。
贝尔摩德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必须要保住安室透的命,因为一旦他的生命体征消失,自己一直在寻找银色子弹解药的事情也会随之暴露,乌丸莲耶必定将此视为比背叛更加不能容忍的行为。
衰老虚弱的身体和迟迟没有进展的药物开发,使老人变得越来越暴躁和偏激。贝尔摩德敢肯定,一但被抓住,自己一定会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
但以安室透的身份绝对不能去往正规医院,尤其是在组织被盯着的当下。但如果前往组织的医疗地点……
她不知道安室透能不能活下来,如果他死,自己的秘密就保不住;如果他活,工藤新一恢复身份和沙罗的能力就会向组织曝光……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贝尔摩德不希望看到的。
贝尔摩德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试图在进退两难的境况中,为自己和工藤新一选出一条生路。
背后,她想保护的少年也在试图摸清情况,声音惊慌失措:“沙罗小姐,你怎么——”
工藤新一把自己的面具撕下来,跑到安室透躺倒的身边,也意识到他还活着的事实。
沙罗显得很无辜,两人对安室透生命的关心似乎让她感到很疑惑:“他知道贝尔摩德大人要加入我们,而且会告诉琴酒大人。诸伏老大的计划就会破灭。”
咒灵歪了歪头,反问:“灭口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诸伏?
贝尔摩德注意到了这个词,回忆片刻后反应过来,这正是七年前沙罗试图保护的那个公安卧底的真实姓氏。
本应该已经死去的公安警察,苏格兰。
联想到当年在组织中香槟对苏格兰的保护,以及对波本的针对,贝尔摩德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种猜测,惊声质疑道:
“你从七年前重新加入组织的时候,就已经是公安的人?”
见沙罗没有否认,贝尔摩德骤然想起了苏格兰在组织中最后的消息——但七年前,分明是朗姆确认了苏格兰的死亡信息。
难道朗姆他也……贝尔摩德惊骇地想到,不禁开始怀疑起朗姆的身份。
这个组织中,到底有多少没有被揪出来的背叛者?
唯一她能确定不是卧底的成员,大概也就只有琴酒和已经濒临死亡的安室透。
此时此刻,对组织的怀疑和进退两难的困境,让贝尔摩德的立场再一次动摇。之前,她是迫于乌丸莲耶的残酷手段,不敢脱离组织,所以没有答应和工藤新一合作。
但现在,安室透的死亡、恢复原貌的诱惑
以及危机重重的组织现状,再一次把她推到了悬崖边,贝尔摩德犹豫了。
“他知道我一直在寻找复原的方法,这是对boss的背叛。如果他死了,组织的人会知道这件事,你们就无法从我这里获得组织的信息。”贝尔摩德用平静的语气告诉两人。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沙罗的表情逐渐变得空白起来,现在的局面已经变得咒灵无法处理了。她茫然地看向自己的身后。
稀疏的林间,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贝尔摩德警惕地举起了自己的□□,在看清来人容貌的那一刻,却发现这是自己也认识的人,脱口而出道:“苏格兰?”
面容俊秀的男人微微一笑:“可以把他的手机给我吗,我想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
这不是一个好心的帮助,而是条件与利益的交换。
安室透的手机里录有贝尔摩德与工藤新一的谈话,这段内容足以证明她对组织和乌丸莲耶的不忠。
把手机交给作为公安的诸伏景光,等同于贝尔摩德亲手把自己的把柄交给警察一方,代表着金发女郎同意和警察合作,对抗组织。
不交,安室透很快就会死去,意味着她将被打上背叛者的标签,面对着被杀死或逃亡一生的结局。
面对着贝尔摩德的沉默,诸伏景光不急不慌地笑了笑:“你还有时间,但我不确定他还有没有。”
他瞟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金发男子,意思不言而喻。
头骨中枪的人,在没有抢救的情况下,生存的时间是有限的。安室透的死亡倒计时,也是贝尔摩德给出最终决定的倒计时。
贝尔摩德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手腕一动,将安室透的手机抛到空中。
诸伏景光轻而易举地接在手里,微笑道:“那么,合作愉快。”
他转头,看向沙罗:“沙罗,不要让他死了。”
在沙罗走到安室透身边的时候,贝尔摩德警惕地看她一眼,闪开了身子,和沙罗保持着三米左右的距离。
眼见着沙罗的手放在了安室透额间的伤口上,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补充了一句:“但也不要让他活。”
贝尔摩德:!
金发女郎难以言喻地看了诸伏景光一眼。
光知道波本和香槟心理不正常,但没想到整天看起来和气好脾气的苏格兰,不仅是警察卧底,而且恐怕心黑的程度和波本有的一拼。
听说在组织的时候,波本也像沙罗一样,经常对苏格兰献殷勤。
贝尔摩德很难不怀疑他现在是在打击报复。
让沙罗把波本变成活死人的决定,不仅是为了封口的手段,很有可能还存着点私怨。
察觉到贝尔摩德的目光,诸伏景光擡起头:“波本会由我们进行保管。”
贝尔摩德扯了扯嘴角,多多少少有点讽刺的意味:“当然,我也没有这种爱好。”
工藤新一和沙罗茫然地对视一眼,不知道金女女郎说的是什么意思。诸伏景光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思考:“之后,我们会联系你。”
贝尔摩德知道这话是在示意自己该离开了,但没有动地方,而是要求道:“让我看看波本的情况,我可不想回到组织就面对GIN的枪口。”
诸伏景光微微点头,示意沙罗让开。
安室透的身体还有温度,肌肉组织保持着弹性,眉间的弹孔还在,但呼吸和脉搏都比刚才更加清晰沉稳。
他双眼紧闭,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像是陷入昏迷。
贝尔摩德确认了他不会死亡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有微弱的同情一闪而过,然后迅速褪去。
不老魔女向诸伏景光勾起一抹笑:“那么,再会。”
她转身离开了。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剩下的四人在原地默默等了十几分钟,诸伏景光忍不向沙罗抛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咒灵眨了眨眼,回答:“她已经离开了。”
骨头的咯吱声响起,安室透扶着墙站了起来,活动着自己的脖子和关节,皮笑肉不笑地问沙罗:“故意的吧?”
沙罗顿了顿,诚恳地点头:“我只是想多享受一下。”
安室透被她杀死的场景,虽然是安室透和诸伏景光提前商量好的,对咒灵来说,也足够梦幻,更别提之前他们还彩排过几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彩排的时候,安室透的脑袋上没有沙罗用咒力做的逼真弹孔,效果不是很真实。
安室透:……
他就多余问,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走到安室透的身边拉了他一把,顺便递给他一张纸,让他擦一擦手上的灰尘和细小石子,但安室透先嫌弃地把额头上的粘稠黑色液体抹去了。
这东西很像血液,甚至能模拟血液的味道,但散发着一种不详的气息,令安室透感到不太自在。
诸伏景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欢迎回来,zero。”
褪去卧底的身份,回到他真正的生活,作为公安警察降谷零,对卧底七年的犯罪组织正式宣战。
降谷零长出一口气,笑着回答:“我回来了。”
作为警察的职业生涯,只会比扮演“波本”更加棘手,更具有挑战性。
在吞噬了川口酒留下来的最大的咒力结晶后,沙罗获得了他三分之二的力量,世界上留有川口酒咒力痕迹的人,在她的视野中像是暗色地图上亮起的白色光点,无所遁形。
星星点点,遍布着世界地图。
而最闪耀的一点,位于大西洋西侧的日本。
那是一个叫做乌丸莲耶的老人。他是这一切的起源,也即将是罪恶的终点。
昏暗的病房中,像绸缎一样厚重光滑的窗帘垂下来,挡住外面的视野,只从边边角角透出些微的光亮。
房间中摆着数台用以维持生命的医疗机器,在充满科技感的显示屏上,起伏的曲线彰显着病人稳定但虚弱的生命体征。
被各种机器和管子围在中央的,是一张病床。躺在上面的老人鼻梁高挺,双眼紧闭,脸上和手背上都布满皱纹的沟壑和深深浅浅的褐色斑点。
因为陷入昏迷,他在面罩下的气息昏沉而悠长。
不知过了多久,倏然间,他的呼吸在一瞬间暂停,而后变得急促。
老人骤然睁开了双眼,一对浑浊的眼球转动着,打量周围的一切。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打量着自己,那是一种冰冷的凝视,对他的位置了如指掌,同时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费力地挪动自己的手指,按动了床边复杂按钮的其中之一。
房间中响起细碎的轻微响动,在机械的运作下,窗帘被缓缓拉开,中午的阳光骤然撒进病房,外面的声音也被带进来。
老人听到,有警笛的声音在附近的某条道路上响起,正在接近。
有可能是路过,也有可能,这间病房就是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