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洗漱完毕后,狗卷棘睡眼惺忪地从自己的宿舍房间推门出来。
缺乏睡眠的男高中生眯着眼,试图适应清晨的阳光,顺便思考吃什么早餐。
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的视野边缘一闪而过,狗卷棘心不在焉地打了一个招呼。
白色的头发,跟五条老师有点像,不过老师的头发肯定没有卷度,也不会这么长。
重点是,五条老师是男人,而刚才过去的人——
等等。
一秒,两秒
十秒钟过去,狗卷棘突然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缓缓回头,僵在原地。
作为天生没有咒力,却换来了一副强悍□□的咒术师,禅院真希每天都会在高专的操场上进行晨练,强度极高,一度劝退了其他想要和她一起锻炼的同学。
虎杖悠仁有时候也会在操场上跑几圈,让身体进入状态。
不过今天倒是没有看见粉头发少年的身影,禅院真希漫不经心地想着。
通常等她的晨练接近尾声的时候,其他的高专学生就会陆续从宿舍出来,准备去上课。
狗卷棘是个咒言师,咒言师的力量在于语言,不需要锻炼□□。所以她很习惯于看到狗卷棘打着哈欠,在临上课的时候从宿舍慢悠悠地走出来。
今天倒是个例外。
狗卷棘气喘吁吁地从宿舍门跑了出来,姿势狼狈,神情惊恐。
他拽着自己的领子,一向藏在里面的下半张脸露了出来,惊慌地喘着气。
禅院真希把自己的武器交到左手,右手稍微擦了擦汗,狐疑地问道:“你怎么回事?”
“@#%¥@!”
禅院真希:“……”
狗卷棘的咒言威力巨大,所以平时一直用几个特定的名词代替有意义的语句。
今天之前,禅院真希从没有听咒言师说过这么多句话。
虽然听起来全都是寿司馅料和食材的名字,但狗卷棘一般只会用到特定的几个寿司馅料的。
现在的状态,堪称咒言师版本的语无伦次了。
“别急,到底怎么回事,有危险吗?”禅院真希微微皱眉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狗卷棘用摇头的动作给予了否定答案。
又喘了几口气,他总算缓过来一点,用手指示意禅院真希先后看。
墨绿色头发的女孩照做了。
东京都咒术高专的宿舍是日式建筑风格,只有一层,大门是简单的木质结构,上面有一个简单的三角形棚顶,下面是一节石节。
宿舍是男女混住,禅院真希自己也住在这个宿舍里,对大门的形状再熟悉不过。
她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了?”
狗卷棘没有说话,就在禅院真希逐渐不耐烦之前,门里走出了一个人。
是一个陌生的少女,和他们差不多大,五官精致挺括,不是纯粹的亚洲长相。最显眼的还是她的一头白发,以及浅淡的青绿色双瞳。
“可能是新来的学生吧,跟萩原一样,还是说她有什么不对吗?”
禅院真希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仔细地盯着女孩看了看,回头问狗卷棘。
咒言师摇着头,嘴里冒出一连串寿司馅料的名字。
禅院真希为难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只知道狗卷棘常用的那几个词的意思,更复杂的就理解不来了。
“棘说这个人是从萩原君的房间出来的。”
浑厚的声音传来,熊猫从夜蛾正道办公室的方向走过来。作为咒骸的他能够听懂狗卷棘的意思,给禅院真希翻译道。
不过他之前没有听到两个人对话,因此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好奇地顺着禅院真希的视线看过去:
“棘说的是谁啊?”
熊猫也看到了从宿舍门口出来的银发少女,身上穿着大一号的白色衬衫,从肩部能看出来明显是男装的剪裁。
“……”
“萩原的房间?”
咒骸喃喃地重复着狗卷棘之前的话。
他们的宿舍是男女混住不假,但每个人都是单间,如果是串门的话……
谁大早上在早课前串门啊?
禅院真希和熊猫面面相觑,一时间收到了狗卷棘几分钟之前受到的同样冲击。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十几岁没成年的孩子,整天把战斗和生死当做生活,情感方面完全没有什么经历,却正处于善于胡思乱想的阶段。
但禅院真希和熊猫多少比狗卷棘镇定一些。
在二年级现在位于日本的学生之间,比起直来直去的禅院真希,以及根本不说话的狗卷棘,熊猫算的上是最善于沟通的存在了。
咒骸友善地伸出一只手,打招呼道:
“你好——”
它都还没说到自我介绍的部分,却看到面前的少女目光渐渐呆滞,直直看向前方,随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转身就跑。
“……”
熊猫错愕地回头看去,试图寻找是什么把少女吓到了。
没有咒灵,也没有敌人和任何吓人的东西,唯一的生物只有他的两个同学,狗卷棘和禅院真希。
狗卷棘默默后撤一步,示意他旁边的人。
禅院真希半张开嘴,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我很吓人吗?
还没等熊猫开口安慰,宿舍的走廊中又传出了一声比之前还要绝望的尖叫声,还有可疑的跌撞和跑步的声音。
二年级们:?
半分钟之后,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下,伏黑惠的身影出现了。
少年的脸上充满着无辜和茫然:“刚才那是谁?”
怎么看见他就和看见了鬼一样。
伏黑惠诧异地看着躲在萩原研二背后瑟瑟发抖的少女,绞尽脑汁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还把她吓成这样。
难不成是在他不堪回首的,作为不良老大存在的国中时期,揍人的时候被这个少女目击到了?
伏黑惠沉思着,觉得很有可能。
但这无法解释她对禅院真希同样的恐惧。
伏黑惠不得不考虑这是因为流通在他们之间共同的禅院家血脉。这个想法让他十分不快,少年犹疑着,像萩原研二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萩原研二也很无奈。
昨天五条悟让沙罗说了一遍他们之间的束缚后,顷刻间,有很多模糊的记忆涌入萩原研二的脑海,多半都是关于这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咒灵。
半夜躺在床上,萩原研二久久不能入眠。
这么多年来陪在他身边的黑影,其实就是他梦中的银发女子;而他抱有好感的对象,早在上辈子就已经是他的伴侣。
萩原研二还是少年心性,对记忆中的场景感到既茫然又羞怯,完全的不知所措。
虽然五条悟给沙罗也安排了宿舍房间,但沙罗还是像萩原研二小时候一样,守在他的房间门口,仿佛是想时刻保证他的安全。
萩原研二不会被沙罗吓到,但他也不想让沙罗整宿都守在那里。
两辈子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上一世的记忆就像是一层朦胧的面纱,盖在这辈子的记忆上,萩原研二还不能感受到多少实感。
他最先看清的,是这一辈子自己一直以来对沙罗的感情。
少年没有情爱的经验,只会说是心动和喜欢,还不能理解爱意,无法想象相伴一生的重量。
但现在的萩原研二知道,他对沙罗抱有的不止是青涩的暗恋,而是更沉重的,没有那么美好,但充满着承诺的重量的情感。
萩原研二用了一生把沙罗固定在光明的一面下,让咒灵的行为和思考方式向人类靠拢。但他们之间的影响从不是单方面的。
沙罗也教会了他,只有负面情感的咒灵如何爱一个人,他又该如何去爱一个咒灵。
想保护,想靠近,不想放手,不想分离。
交织着独占欲,凶猛而执拗的爱意,就像沙罗自己一样。
萩原研二让沙罗学会了尊重陪伴下的温柔爱意,沙罗却把永不放手的偏执爱意一起塞给他,两个人的命运便从此纠缠在一起。
所幸,萩原研二对此完全欣然接受。
在被不断浮现的褪色记忆纠缠困扰的时候,每每想到这里,萩原研二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笑意。
只要沙罗在他的身边,什么都会好的,萩原研二唯独对这一点有着坚定的信心。
他们是彼此的锚点,不管在那个时空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小沙罗,和我一起睡吧。”
萩原研二拍了拍床的另一侧,想让咒灵过来休息。
他的心脏因为这个动作猛然间跳了跳,震得萩原研二顿时想起,这一辈子的他还没有和沙罗有过任何的亲密接触。
上辈子遗留下来的习惯,一时间混淆了他的记忆,但现在的萩原研二本质上还是一个从没有和异性牵过手的男高中生。
少年红了脸,支吾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小沙罗一直站在那里……”
沙罗没有回答。
“呃,小沙罗?”他仔细地看了看门边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问,“你没有生气吧,怎么不说话?”
沙罗盯着他边上的那个位置,一动不动:“我不能过去。”
萩原研二迟疑地问道:“为什么?”
沙罗苦大仇深地回答:“你还未成年,这是犯法的。”
萩原研二:……
他差点脱口而出,小沙罗你一个咒灵怎么比人类还遵纪守法。
好在上辈子的记忆及时提醒了他,让他想起自己也曾经是一个警察,说出这样的话未免有点不够尊重自己之前的职业。
小沙罗……真的很有道德底线。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想到。
“那小沙罗之前回避我的接触,时不时就消失,也是因为这个?”他问道。
沙罗面无表情地点头。
萩原研二没忍住笑了:“但小沙罗现在也是未成年不是吗,而且只是休息,不会有其他的发生。”
“况且,有小沙罗在身边,我能睡得更好一些。”
萩原研二从自己的记忆中学到,一直对人类的脆弱性深信不疑的沙罗,通常很难拒绝他的示弱。
果然,沙罗犹疑地来到了他的床前,然后紧绷地躺下。
“这真的不犯法吗?”
她不放心地确认道。
萩原研二摸了摸她的长发,触感冰凉轻柔,像是有重量的月光。
“不会的,晚安,小沙罗。”
为重叠的两世记忆而头痛不已、思绪繁杂的萩原研二,抱着他的锚点,终于安心地沉入睡眠。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他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沙罗已经不在身边,自己放在床边的衬衫却不见了。
循着声音找出去,一道白影冲到他的身后。
萩原研二这才看清,是沙罗披着银发,穿着他的衬衫,惊慌失措地躲着他的两个同学。
在仔细端详了伏黑惠和禅院真希的长相后,萩原研二了然。
是因为沙罗对禅院甚尔的恐惧。
萩原研二不知道禅院甚尔和伏黑惠之间的过往,但也能从伏黑的姓氏,以及伏黑惠被五条悟收养的事实中猜测出一二。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应该是小沙罗认错人了,没关系,我和她说几句就好了。”
萩原研二和沙罗走到一个角落,耳语几句。
沙罗回来的时候,虽然还是有点警惕,但已经不像原来那么害怕伏黑惠和禅院真希了。
迎接他们的,是五条悟不知为何十分灿烂的微笑。
“早上好,同学们。”
白发咒术师用极其轻盈快活的声音说道:“看起来你们已经见过沙罗了。”
“她是你们的——”
“新同学?”
禅院真希抱着双臂,猜到。
五条悟的笑容扩大了一些:“很遗憾,真希猜错了。”
“她是你们的新老师!”最强咒术师宣布道。
“什么?”
学生们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
“啊?”
沙罗茫然地看向萩原研二,萩原研二也茫然地看回去。
好像五条悟确实没有说过,是让沙罗到高专来当学生,萩原研二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沉思到。
但让特级咒灵当咒术师们的老师——
不管怎么说,也太乱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