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柏每天早晨醒来第一句早安,发给林心姿。每天睡前最后一句晚安,发给林心姿。
林心姿的每一条朋友圈他都点赞,很少评论,怕她不回。林心姿的每一张自拍他都保存,放在专门的相册里,名称叫“stealingbeauty”,偷香窃玉。
微信界面将她对话置顶,点进去,满屏绿色框框,以为自言自语,时不时有几个白色短短对话方块夹杂,像是游戏时候幸运抽中了SSR,超稀有。他把她的每一个五个字以上的回复点击收藏,深夜诵读。还有她的爱好,她常用的牌子,一一记下。林心姿林心姿……这三个字,可以囊括他的全部秘密。
她是他跪拜的女神,而他是她身边最虔诚的狗。
徐家叶曾经说过,哥你不适合爱一个人,一旦爱上,就变窝囊。
他说不对,是爱上不爱我的人,才显得我窝囊。
当然一开始绝不是这样,单身男女本该势均力敌,她对他温柔,笑容甜甜,他发微信她一定回应,热情又俏皮,时不时分享新段子和自己的小小心事,他耐心倾听。两个人见面约饭,她双手托腮,眼神像沾了蜜的流星,隔着桌子朝他浓浓发射过来。
她爱我?
他先有的幻觉。
于是他被自己欺骗,率先陷入了甜蜜的网里,越加殷勤,越加迷恋。她依然赴他的每一个约会,除了娇气没有别的缺点,吃饭看电影逛公园,一起在烘焙课堂做蛋糕,她沾了奶油的手指刮他的脸;去后海划船,两人骑双人自行车环绕清脆湖边,他在前面奋力蹬着踏板,她在身后负责鼓劲撒娇与拍照,脆脆声音喊“家柏好棒哦,家柏加油,家柏加油……”声音钻进心底,他化身人力车夫,越加卖力。
男女约会必做的事情一百件快要划满,只是她依旧矜持,每当他暗示进一步发展,她永远轻巧转移话题。
挠心抓肺。
她爱我?她不爱我?她爱我?她不爱我?……患得患失,他追逐越加急切,迫不及待表明忠心,却只是将她推得更远。
“我想你。”他终于在一个深夜对她倾诉。
她却再没回复,第二天醒来时候装傻:“昨晚睡觉好早,突然好想吃派悦坊的杯子蛋糕。”
失眠了一夜的他秒回:“那我给你买!”
蛋糕收到,她欢欢喜喜拍照片发给他,说好幸福,好想每天下午都吃甜甜小蛋糕!他又回,“那我每天给你买。”
他问她在做什么。她偶尔说逛淘宝,他不知道怎么对她好,主动申请清空购物车,口红、粉底、香水、布娃娃,一堆小玩意儿,他请缨说我买我买我买我买。东西不算值钱,她偶尔会笑纳。
更多时候自己嘴馋,需要男人跑腿。他陪她逛街,她试衣服时他就抱着一堆替换下来的衣服等着,殷勤拎包,拍照加赞美,完事了她指挥——“我好想喝隔壁商场的冰淇凌哦!”,他很高兴,热络说那你等着,我给你买。跑两条街,捧着冰淇凌哼哧哼哧跑来,秋风里衬衫浸了薄汗,冰淇凌一点儿都没有化,看她笑容很甜,他觉得欢喜。
投资越多,更多的是时间和精力,他越难抽身。
她先撩的他?结果泥足深陷的却是他。
若即若离,猜不透她的心,满怀希望时,又被打入绝望。
被爱情套上枷锁,变得渺小又卑微,低到恨不得对她吐舌头摇尾示好,男人退化成舔狗。
当然伤心过,知道两人之间只是朋友,她同时也在约会其它男人。但林心姿也承认,眼神暧昧抚过他的发,很温柔说,
“可家柏,你和他们不一样……”
于是又被安抚。
感恩节的夜晚他送礼物,潘多拉手链,他想她应该喜欢的——尽管相处越久,他越难判断她的喜好,永远欢喜而神色天真,甜姐儿的惯用武器。
只没想到当天晚上睡前上桃宝给她挑礼物,系统提示:“你的好友上新了一个闲置,快去看看吧!”
潘多拉,是希腊神话中赫菲斯托斯用粘土做成的第一个女人,作为对普罗米修斯盗火的惩罚,送给人类。众神赠予使她拥有更诱人的魅力的礼物:火神赫菲斯托斯给她做了华丽的金长袍;爱神阿佛洛狄忒赋予她妩媚与诱惑男人的力量;众神使者赫耳墨斯教会了她言语的技能。
可宙斯却在这完美的形象后注入了恶毒祸水。
她也成为了他的潘多拉,魅惑而伤人。
二手闲置平台上她的上新像是魔盒,点开释放出羞辱、愤怒、不甘与委屈,情绪混杂,胸口发闷。
第一反应是想留言质问:“如果不喜欢可以直说或者还给我,我可以原价拍。”
还好很快冷静过来,屈辱点早已满格,舔狗做多,他也想逆袭。
不是没有人喜欢舔狗,而是姿态太低、情绪太满,付出就变得廉价。他无法对她高冷,但他可以让她感动。
下一瞬间,豁然开朗,找到妹妹——
“家叶,把你桃宝账号给我。帮我个忙。”
“大半夜做什么?”
他勾勾嘴角,“嗯,给你追个嫂子。”
唐影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和许子诠聊起林心姿了。
这天一整天都在发律师函、处理侵权投诉,脑袋爆炸,婊姐叽叽喳喳派活,说好几家财经类微信公众号擅自拿Z集团的财报大做文章,严重损害名誉权,需要唐影立即发函处理。
唐影一面腹诽:“不知道是真侵犯名誉权,还是只因为对方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一面积极响应:“好的呢!马上给您处理。”
堪堪投诉完毕,收到许子诠微信,说自己碰巧来国贸见完客户,问唐影要不要下楼喝个咖啡。
唐影半站起身子悄悄看老板不在,伸伸懒腰说好,你帮我买个冰美式,我马上下来。
三点后的阳光极亮,透过玻璃晃得人眼睛疼,写字楼的玻璃反射阳光四周是一片蓝,混着深秋空气带着刺鼻的冰,突发奇想以为置身南极。
两人叼着咖啡绕着写字楼散步,远处一个垃圾桶,远远站着几名白领在苦闷抽烟,唐影想起林心姿和徐家柏的故事,八卦起来——当然重点是赞扬徐家柏的深情。
许子诠不以为意笑笑,说也可能是套路呢?
唐影说:“怎么可能,林心姿就一直说徐家柏对她特别好。”
“有多好?”
“比你对她好一万倍?哈哈。反正,我觉得林心姿昨晚特别感动。”
他侧了眸看她:“女人是不是都这样,分不清心动与感动?”
“不是所有女人。我就不可能接受追我的男人。更不可能因为感动而心动。”
“哦?”
唐影歪了歪头,吸管抵着唇,像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就……你能理解吗?我不太能接受‘被追求’这种关系。当一个人会追求你,必然是因为你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而你之所以对他没兴趣,是因为他身上没有吸引你或者你需要的东西。但如果仅仅因为他对你好,或者对你实施了‘追求’这个行为,你就改变你的初衷去和他在一起,想来想去总觉得……”
“被他占便宜了?”许子诠接话,语气带笑。
“唔…或者说,你违背了自己的本心。我的观念里,人应该去追逐更高的目标,应该向更好的人看齐,而不是去选择将就。被男人的花把式追到手,就很像将就。”
他点头笑,说你这个想法就很别致。
有多别致?
许子诠说,充满了野心的那种别致。
听起来不像夸奖,唐影皱了眉头,“男人是不是都不太喜欢有野心的女人?”
“未必。他们只是不喜欢比自己还有野心的女人,大部分男人很务实,你懂的,择偶标准只有一个:能hold住就行……”
“还有一个,长得美。”唐影笑着补充。
“这个标准你可以无视的。”许子诠认真看她,一贯深情神色,“任何只要是长了眼睛的男人,都会觉得你美。”
浪子的赞美,聪明一点就当作礼貌。唐影笑笑,没说话。
绕着大厦走了两圈,咖啡早早喝完,她晃着杯子里的碎冰听响儿,整个大厦环绕着只有一个垃圾桶,他们只好再走半圈,在垃圾桶前停下,将空咖啡杯扔进桶里。一下子,没有了继续散步的理由,彼此默契打算告别。
“对了,怎么没戴?”临别他又启话头,目光看向她的手。指尖被冰美式与秋风冻地微红,唐影一时没反应过来:“戴什么?”
“友谊之戒啊。”他晃了晃自己的手,金色卡地亚戴在右手食指,gay气很足。
唐影叹气,“你知道为什么只有通常恋人与夫妻才戴戒指吗?”
“又有知识点?”
她笑,“对。因为戒指代表束缚,束缚欲望和人性,去遵循世俗所需的一夫一妻。然而只有爱情才需要束缚,友谊是不需要的,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有很多朋友。”
“可是我只有你一个异性朋友啊。”
她一愣,“但……我有很多。”
“没关系的。”他很宽容,伸手将她被风乱刮得头发理了理,棱角形状的嘴弯弯笑起:“戴了1个友谊之戒,你还剩下9根手指头。”言下之意是你还能接着和别人戴友谊之戒。
她无奈了。
更无奈的是她回到工位时,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脑抽给许子诠发了微信:
“为什么你只有我一个异性朋友?那其它的姑娘们是什么?”
那边过了会儿才回,似乎诧异唐影会问这么一个问题,而答案:
“当然是……情人啊。”
白眼翻到天上。
下一秒钟,电话响起,又是大王,声音匆匆,“Z集团又要找我们开电话会了,我定了2号会议室,5分钟后见。”
习惯性神经紧绷,唐影说:“好,我准备一下。”
电脑显示此刻是下午5点。
Z集团和婊姐一个气质,都喜欢在临近下班时派活开会,习以为常。只是唐影没想到,这竟然会是她和大王一起开的最后一次电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