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前次偷袭,卢平有一定心理准备,可真正遭遇电流般的热吻锤击,脑海里便掀起暴风雨,将原先设想的抵御措施刮跑了大半。
躲避,未免太窝囊。
拒绝,必然不欢而散。
唯有随遇而安,稳住阵脚再同她理论。
绵长狂热的吻仿佛匪兵过境,几乎搜刮完他的冷静,身体像越烧越旺的炉灶,烘干了帅宁微润的浴袍。
她隙开眼缝,与他迷离挣扎的眼神对照,得到掌控者的快慰。
跟姐装高风亮节,结果还不是口嫌体正。
一鼓作气将他压倒在沙发上,她暂停进攻,似一头豹子用戏耍的神情俯视身下的猎物。
卢平的呼吸受到挤压,晃了晃手里的霜淇淋盒子问:「你不是要吃霜淇淋吗?」
帅宁拿手指搔刮他的脸庞,无赖嬉笑:「霜淇淋用这种吃法最好吃。」
他习惯性地微笑还礼:「我们不是说好先相互了解?」
得到的依然是流氓答案。
「这也是了解的一部分啊,对方技术怎么样,能不能相互取悦,这才是发展超友谊关系的关键嘛。」
不甘像菜鸟被戏弄,卢平重振淡定,戏谑道:「那我要让你失望了。」
帅宁的无耻取之不竭,正经点头:「技巧是很生疏,上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
卢平是带着诚意来的,愿意透露部分实情,坦言曾和两位元相亲物件有过短暂接触,但没能进一步发展。
「你还真是纯情啊。」
帅宁抱着玩乐心态,并不想深究他的过去,哈哈笑倒在他胸前。
卢平胸膛里传来急促的鼓点,好像一颗颗坚硬的石子打在她脸上,可以想像他内心正承受着一场兵灾。
大概是寻求公平,他反问:「你技术这么好,恋爱经历一定很丰富。」
帅宁最烦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题,讪笑:「我没谈过恋爱,以前有需要就去找临时工,回国以后只找钟点工了。」
卢平虽然笑了,眼波却藏不住幽怨,帅宁觉得这小小的醋意像槟榔果,嚼着爽口却夹杂有害成分,万一上瘾可不妙。只想快点拿下他,尝过这颗葡萄今后想必就不会再惦记。
她又用唇舌与他做蝶恋花游戏,卢平侧着头忍受耳垂被啮咬的酥痒,笑问她是不是想让自己做她的钟点工。
「让你做合同工,你肯吗?」
帅宁恣意引逗他,明白自己眼下的状态很猥琐,都怪这绿茶男衬托,已经欲、火焚身还要装奇货可居,实在太欠收拾!
她麻利地解开他的衣扣,这次誓不半途而废,卢平忽然抬起无作为的手捧住她的脸颊。
她抬头相对,只见他的双眼仿佛坠毁前的流星,闪亮的光芒里蕴含一点即将跌入尘埃的惶惑。
「……你就不想知道我对你的看法?」
调情帅宁还是很在行的,在他红润的唇上轻啄一下:「你不是说过吗?对我有特殊感情。」
「一般人不都会好奇为什么?」
「嘿嘿,姐这么多优点,你随便看上哪点说法都成立,何必问那么多。」
卢平微微躲避接下来的吻,试图坚守防御。
「如果你对我内在的欣赏能多过外表,我会更高兴。」
帅宁喷笑:「我崇拜很多伟人,比如亚里斯多德,弗兰西斯.培根、孔子、王阳明、曾国藩,可做春梦时从没梦见过他们。情、欲和色相密不可分,但跟内在没多大关系。换句话说,假如我是又肥又丑的老阿姨,你会允许我对你做这种事?」
她正好吻到他的脖子,说完轻轻咬住他的喉结,感受到笑声制造出的颤动。
他似乎想通了,衬起身搂住她的腰肢,两具充盈青春活力的身体像湿润的面团紧密揉合,准备烘焙甜美的糕点。
正是水到渠成的好时光,大煞风景的敲门声突然长驱直入,这里是总统套房,酒店工作人员不敢冒失,帅宁警惕心起,高声问是谁。
「宁总,对不起,有急事!」
崔明智腔调遑急,像被大火烧着了屁股。
帅宁不因好色误事,料想小助理收到了鸡毛信,欲念须臾冷却,跳下沙发理好衣装,快步打开房门。
崔明智怕撞见不堪场面,站在门外禀报:「齐云刚才来电话,说『锦绣山居』的蓄水池淹死了一个老头子,尸体刚被发现,问您该怎么处理。」
锦绣山居是冠宇地产建在莲叶村的度假公寓,工程刚启动不久,已收到许多投资者的咨询电话,预计会很畅销。大好形势下闹出人命,若处置不当,恐将毁掉整盘棋。
帅宁让他说详情,事发至今不足一小时,那蓄水池数天前刚挖好,直径十多米,最大水深五米左右,位于工地西北角,夜晚无人走动。刚才一个小民工和当地流莺私会,跑到那蓄水池边野合,陡见水边飘着个人,吓得大呼小叫。其他工人闻声赶来捞起那人,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上岸时早已断气冰凉。
工地负责人急忙联系专案经理齐云,齐云脑瓜灵醒,吩咐报警,并封锁工地,及时向上级报信。
卢平在客厅听得仔细,忙走进玄关,建议帅宁快去现场查看。
帅宁正有此意,镇定道:「我让司机送你回鹊州,等下借我朋友的直升机直接从东兴飞过去,那样比较省时间。」
卢平相信她能应付,柔声叮嘱:「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帮你想办法。」
床还没上,感情已到位了,帅宁晦气减半,回报浓甜一笑,命崔明智替她送客。
见卢平走时回头挥手,遗赠不舍流连之意,也靠住门框微笑目送,在撩汉战绩里加入光辉一笔。
就说世上没有姐泡不到的男人,这人已经被姐泡发了,往后煎炒闷墩都随姐心意啦。
卢平消失在走廊转角,她立刻停止妄想,致电叶茹薇,命其赶来东兴与她会合。
今晚莲叶村的命案不管是他杀自杀还是意外,后续都会跟死者家属有一番纠缠,叶茹薇出生莲花乡,在当地人脉丰富,带上她总会有用。
他们10点抵达现场,派出所已通知县公安局,那边说明早派人过来。
齐云谨遵帅宁指示,将尸体停在工地边缘的草棚里,且喜近日气温下降,尸体不会快速腐烂,撑一夜没问题。
帅宁问尸体身份是否查明,齐云说:「我们搜了身,没找到证件,这老头儿手脚粗糙,是个庄稼汉,但身上穿的衣裳还挺高级,不知是不是当地人。」
帅宁决定去看看,旁人见老板都不避讳,也跟着去了。
管工地的工头在草棚里给死者搭了个简易灵堂,香蜡齐备还供了一碗凉水饭。灵床是一块一米宽两米长的木板,四角垫着砖块,尸体脸上盖着一张纸钱,脚边的火盆里装着烧尽的纸灰,简陋又不失周全的礼节充分体现了对逝者的尊敬。
帅宁夸他们办事妥当,冤有头债有主,希望这死鬼老头看在这场善待的份上,别给己方添乱子。
她走近尸体,让齐云揭开盖尸的纸钱,齐云心虚,让工头代劳。
目睹那张浮肿松垮,口眼半张的死人脸,帅宁皱起眉头。
这老头儿牙齿稀疏,不见假牙,结合枯瘦的躯干和长满粗茧的手脚观察,定是个贫困农村人口。身上穿的紫色长袖T恤质地优良,不是名牌,但价格绝非当地穷人的消费水准,可能是有出息的子女孝敬的,也可能是偷来的。
在农村有点见识的人都挺难缠,假如这老头是个小偷,更教养不出品行端正的孩子,赶明家里人找上门来,必有一通折腾。
崔明智知道叶茹薇怕死人,来时有意挡在她跟前,中途发现她绕过自己不住垫脚朝死尸张望,回头问:「薇薇,你在看什么?」
叶茹薇双手捏在胸前,忍住胆怯说:「我觉得那大爷身上穿的衣服很眼熟。」
帅宁像雷达接收器般转向她:「叶工,你过来瞧瞧认不认识这人。」
叶茹薇斗胆靠近,颤颤地朝死者脸上瞄了两眼,摇头:「不认识。」,又马上补充:「但这衣服我认识。」
市面贩售的服装都是量产的,众人以为她看别人穿过,却听她道出惊人资讯:「我有个高中同学在东兴开代工服装厂,上次去她家玩,她送了我几件打板淘汰的衣服,其中就有这件。」
打板服装数量稀少,不易遇上相同的,叶茹薇请求齐云等人扶起尸体,让她看看衣领里的标牌。
「PeckottL」
「没错,就是这件!」
叶茹薇不觉惊呼,经手过的衣物穿在了无名死尸身上,她的脊椎被无数寒流冲击,狠狠哆嗦一下。
齐云本就心发毛,被她的惊叫吓得手滑,失去支撑的尸体倒向灵床外侧。身处另一方的工头急忙抓扯,一把撕开了T恤领口,死者被固定住,整个右肩裸露出来,上面呈现巴掌大的紫红色斑块,这特殊景象首先撩起帅宁警觉。
据工地人说,傍晚7点收工时,蓄水池还未见异样,初步判断老人是在8点左右跌进池里的,距现在不到两小时,按道理不该这么快出现尸斑。
「快,脱了他的衣服,看他身上是什么情形。」
这行为对死者不敬,迷信的工头和工人不敢从命,齐云也只会干瞪眼。
帅宁急躁,亲自上去动手,命崔明智协助。
凤凰男也怕这个,为尽忠职守,豁出胆子帮她架住潮湿冰冷的死尸,帅宁从提包里取出一把弹、簧、刀割开T恤,几秒钟后死者后背上的大块尸斑也暴露出来。
「这人死了至少4小时,死在别的地方,不是在我们这儿淹死的。」
帅宁用消毒纸巾擦拭双手,伸出脚尖撩了撩地上的破T恤,问叶茹薇:「你说你朋友送了你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那衣服现在在什么地方?」
叶茹薇设想这桩死亡事件的内幕,如同观看无剧透恐怖片,面上也泛起尸白。
「上次我送祝奇伟的父亲去省医院复查,看他身上的衣服很旧了,刚好我同学给了我这件衣服,我看合他的尺码,就转送给他了。」
几个月前帅宁资助饱受皮发达迫害的白莲村乡村教师祝奇伟治疗其瘫痪的老父,将任务委派叶茹薇执行。
祝老汉在A省省医院就医,病情大为好转,出院后每月还需前往医院复查,也都是叶茹薇安排接待,如今已与他们亲如一家。
帅宁二话不说,让她和崔明智去白莲村接祝奇伟。公路翻修后,此去白莲村乘车大约20分钟,不到半小时崔明智打来电话,说他们正载着祝奇伟返程,且已通过他查明死者身份。
「祝老师说那老大爷姓丁,是白莲村的孤寡老人,病了很久,临死这几天都由他照应。今天下午5点多在家断气了,当时祝老师也在场,回家去取了些东西,再到丁家尸体就不见了。」
推测无误,尸体果真是被人转移到工地的,可惜蓄水池边没装摄像头,罪犯或许事先踩过点,专门选择这块盲区弃尸。
齐云和工头惊疑议论,随即听老板做出解答。
「这是栽赃陷害,不然荒郊野岭哪儿抛尸不好,干嘛非得扔到我们的地盘上来?他们想让外界以为工地死了人,顾客们听了忌讳,就不会来买房子了。」
这损招也只有农村的愚民想得出,她轻松圈定嫌疑人,进而追索他们的全盘计画,等祝奇伟来对过口供,多半就能水落石出。
「齐经理,你快去找件衣服给这大爷穿上,祝奇伟就快到了,让他看到我们扒了熟人的衣服,还让他光着身子,会生气的。」
齐云想得周道,已让人去工棚用红包换来一套旧衣衫,又塞了几个红包给在场的工头民工,指挥他们替死者换装。
不一会儿,祝奇伟到场,看到仰卧在木板上的死尸,他接连拍腿哀嚎,眼泪滚滚直下。
「丁大伯,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崔明智扶着他劝其节哀,并催促他向帅宁解说前情。
帅宁让人搬来凳子,请证人坐下说话。
祝奇伟忙乱半日,也教眼前的奇事搅得云里雾里,好在教师思维清晰,还能理出头绪。
「丁大伯是我们村的五保户,本该吃低保的,名额被皮发达塞给自家人了,七十多了还得自己下地种口粮,上个月干活儿摔了一跤就再没爬起来。去镇医院看过说是脑中风,开了药方让去城里的大药房买药。村里只有我和另外两家人肯管他,上次送我爸去东兴复查,还顺便帮他拿了药,这事茹薇妹子也知道。」
叶茹薇想起前情,点头证实:「是,当时那药还是我帮忙买的。」
那会儿听祝奇伟提及,她就预感这中风老人凶多吉少,贫困农村的孤寡老人多为寒蝉秋虫,往往在贫病孤独中死去,遇上祝奇伟等好心人照拂已属幸运。
祝奇伟哀叹:「那药吃了也没多大作用,我们亲眼瞧着丁大伯的身体一天天垮下去,前天再去镇医院请大夫,大夫来看了一眼就说没救了,直接让准备后事。我和另一个姓冯的大婶轮流守着他,今天下午丁大伯还清醒了一会儿,嚷着要喝甜米汤。我回家去熬米汤,我妈说恐怕是回光返照,让我们趁早帮他把衣服换上。我爸和丁大伯交情深,知道他没体面衣裳上路,就把茹薇妹子送他的好衣服挑出来给他装裹。果然我回去喂丁大伯喝完米汤,不到十分钟他就晕过去了。我赶紧帮他擦洗换衣,又守了一个多小时人就走了。当时我还特地看了表,是下午五点四十七分。」
其后他回家报讯置办丧事用品,大约在6点离开丁家。说明案犯是在6点到8点这段时间转移尸体,帅宁问他:「当时村里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丁大伯死了?」
祝奇伟已认真回忆过:「我回家路上遇到好几拨人,都跟他们说了。丁大伯这辈子太苦,死得冷冷清清,我想至少走的时候能多些人去送他,大伙儿凑凑分子帮他把丧事办热闹点。」
消息广泛流传,那那伙人的嫌疑就更大了。
帅宁问齐云:「白莲村的工地就设在村子的出入口吧,那附近有监控吗?」
花果岭项目刚遭村霸勒索搅闹时,她便授意齐云在各个工地附近多安装摄像头,路旁的要冲地段更别落下。
齐云火速取回本日的监控录影,帅宁带领崔明智等人播放6点以后的部分,往来出入的车辆行人还不少,看到7点35分36秒时,祝奇伟突然伸手指向萤幕里一辆白色皇冠车。
「这是皮飞跃的车!」
帅宁忙让暂停,问他是否确定。
祝奇伟惨遭皮飞跃迫害,神行知己知彼方能报仇,长久以来极力摸底,别说日常使用的座驾,就是皮家养得鸡鸭,他也记得清公母。
「没错,绝对是他的车。」
帅宁让齐云把这里的监控也调出来,挑8点以后的查看。
8点04分10秒,工地西外侧的公路上一辆白色轿车如幽灵闪现,祝奇伟的食指又率先戳上去,恨不得用一指禅按死车里的人。
「看,又是皮飞跃的车,他们晚上来过这儿!」
时间吻合,也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余下的事该交给警方了。
帅宁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点中卢平的名字。
现在就让他兑现刚才的话,他一定很乐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