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回应约书亚·莱特那没有起伏的问话,哪怕在偷偷安装了监视系统和监听系统的同时他们也安装了微型麦克风在医院老旧的屋顶上。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有许多人:志愿者,秘密特工,退休的前任国安局成员……这些人一直在监听着关于约书亚的一切。
拒他们在降临派的教堂里安装这些设备,在特工的身体里也安装了各种各样的设备(当那些特工吃饭的时候监听人员可以清楚地听到麦片,汤,或者是牛排在牙齿的挤压下发出的声音)。这个秘密的地下反抗组织里有几名相当不错的心理学家,考虑到约书亚的特殊能力他们给那些特工,或者说,潜伏人员催眠并且设下相当严密的心理暗示……
这庞大而细密的网早在许多年前便在秘密地展开,按照许多善良人对于事态发展的预想(这些预想通常来自于那些有趣的好莱坞电影或者是漫画书),罪恶的异常者,伪装成天使和圣子的邪教头子约书亚应当在一个恰当的时间被几名英勇的特工杀死。
罪恶终将被光明所击败。
人们总是这么相信着的。
可现实是,许多人都死了。
那些秘密的监视点里满是死人,其中很多人会在许久之后才发现。他们趴在地上,身上满是极度痛苦中不断挣扎留下的伤口和痕迹。
排泄物在死后不久污染了他们的衣服和他们的所在之处。
而他们的脑子,一如既往的,变成了血和脑浆混合而成地浓浆然后顺着他们的鼻孔和口腔慢慢地渗出体外。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很难从约书亚身上察觉到他的怒火。
他的情绪和表情都与正常人截然不同,但这并不会让他的恐怖减少半分,他是一名彻头彻尾的疯子,而疯子从来不会顾及任何事物,他们只会想方设法的发泄自己的狂怒。
遗憾的是,许多人一直到大规模的死亡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你们不应该弄伤我的脸,这些填充物取出来非常麻烦,而重新对脸颊进行填充非常痛。”
约书亚补充了一句。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之前被子弹划伤产生的那一道伤痕,他只流了非常少的一点血,更多的是一种接近于胶质的粘液。
这种人造胶原蛋白粘液填充着他的脸颊和下巴,让他的皮肤就像是矽胶假人一样没有丝毫的皱纹。
“而且,你们竟然要在我跟哥哥相遇之前弄伤我的脸,这让我感到非常的不满。”
约书亚语调平静的说道然后他叹了一口气。
在检查室里残存的医生们,除了利达院长,全部都在瞬间发了疯。
“啊啊啊啊——”
在极端痛苦的尖叫中,他们擡起手将指头抠入了自己的眼眶。柔软的眼珠被他们强行从眼眶里抠了出来,血的味道浓郁到令人感到窒息。
“圣子陛下,我们恳求你,恳求你的宽恕。”
唯一幸免于难的院长控制不住地哭叫了起来,他跪在了地上,呜咽着将头磕在满是鲜血和粘液的地板上。
事情已经完全失控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可院长确实没有任何办法弥补这件事情——最开始就被约书亚挑选的艾尔恐怕也是一名卧底。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并未被触发心理暗示,也完全没有想起自己的任务。但即便是这样,他依然被约书亚发现,然后肆意地玩弄了起来。
谁能想到,在他的管辖下,竟然就有三名企图刺杀约书亚的特工呢?
更加糟糕的事情在于,他们其中的一名蠢货竟然弄伤了约书亚的脸,比人们所以为的还要更加了解约书亚的院长因此而战栗起来。
如果说平时的约书亚已经是一名疯子,那么伤害到他脸颊这件事情将让他变成疯子中的疯子。
“……求求你,放过我们……”
在恐惧和惊慌中利达院长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哽咽。
而也就是在这种已经极端混乱的血腥一幕里,利达院长开始遵照自己的本能,恳求起了上帝结束这一切。
他知道在约书亚面前恳求上帝是一件相当找死的事情,但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他只想逃离,只想从眼前的场景里逃开。
为了打成这个目的,不要说是对上帝祈祷,哪怕是对魔鬼祈祷而在下一秒魔鬼就要他现出自己的灵魂,他也觉得完全无所谓了。
“嘎吱——”
是错觉吗?
恍惚中,利达院长竟然听见了一声干哑生涩的大门开启声。
【“找到你了。”】
他听到了一声冰冷的声音,威严而冷酷,但音色优美得宛若天籁。
他本能地擡起头,透过满是血水和眼泪,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利达院长开始怀疑自己出现了濒死前的幻觉。
那是一个面容模糊的青年,周身弥漫着如同珍珠一般柔和的光芒,在那光芒的下方却有无数细小的闪电在不断的跳动。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青年背后的羽翼——那是真正的独属于天国的羽翼。
他看见了天使。
……
加尔文觉得自己仿佛正在做一个梦。
当然,他知道这并不是梦,但那种恍惚,无力的感觉却是相通的。
祂压迫着加尔文的灵魂,却没有办法完全地隔绝外界的信息。就像是在隔空凝望着别人的人生,别人的一举一动,加尔文也在灵魂的暗处窥视着“力量”在他身体里的一举一动。
他的各种感知,包括灵魂,毫无意外地也被这种不属于人间的力量压制着。
但他却可以看见“祂”的视野。
错综复杂的走廊在祂的视野里就像是旧日的铅笔素描一样,暗淡而平面。唯一占据着视野主体的,是远处地光团。
在“祂”一步不停地朝着那道光走去的同时,无数的景象在他的视野里不断的浮现。
他看见了许多人的死亡,发了疯的人群,还有被暴徒掀翻的汽车,森林大火吞没了一切,包括人类和动物,巨大的风暴呼啸着朝着临海的核电站翻涌过去……
而在凄惨的一幕一幕表层,重叠着无数变形的怪物。
它们穿着人类的衣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自己的生活。
尖叫,惨呼,哭嚎共同构成了模糊的呓语,填充着整条通向光团的道路。
渐渐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医院走廊两边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一模一样的红色大门。
每一扇大门的门后都传来了异常激烈的敲门声,那声音是如此之大,有几扇门甚至已经出现了晃动。
但所有的一切,对于祂来说都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祂只是平静地走着,电流在祂的脚尖落出了蓝白色的细小火花。
“红鹿”与祂的距离已经拖得很远了,在那扇门,还有门后面的敲门声变得越来越响亮时,他与祂之间便变得越来越遥远。
躲在祂的意识中,加尔文也模糊地明白了一些现在的状况。
无论门后面是什么东西,它正在疯狂地索求着“红鹿”的力量与回归。
在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反应下,“红鹿”被进一步的削弱了。
加尔文感到非常地不安,他有预感自己接下来可能要失去“红鹿”,但对于这一切他都无能为力。
然后,祂就这样来到了光团的前面。
祂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着光团……很快,那道光也变成了一扇鲜红色的大门。
祂走了出去,看见了尸体和人群之中的那个人。
【“约书亚……”】
加尔文的灵魂弥漫起一层细细的涟漪。
“毁坏的种子,错误的道路。”
而在现实世界,祂对约书亚的称呼是这样的。
约书亚一直保持着最开始的回头姿势,他眨了眨眼睛,盯着从凭空出现的大门处徐徐走出的祂,身体仿佛像是被无形的魔术束缚了一般一动不动。
“哥哥……”
过了很久,约书亚嘴唇翕合着,发出了一声细若游丝地低语。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眼瞳湿润。
“哦,哥哥。”
他盯着祂,再一次干巴巴地说道。
倘若他不是站在地狱一般的场景中,他脚边不曾堆满了他自己制造的尸体,他看上去倒还真有那么一丝柔和和无辜的味道。
“我终于见到了你。”
约书亚喃喃地挤出几声呢喃。
他朝着自己想法中加尔文探出了自己的手臂。
理所当然的,祂没有回应约书亚。
祂只是站在那里,冷漠地注视着面前的青年。异样的气息已经更浓厚到仿佛能化为实际的固体的程度,不过约书亚的疯狂却严重地影响到了他的判断力。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面前的祂并非是那个人类的约书亚而是另外的存在。
“我明白了……哥哥,我明白了你要什么……”
约书亚捂住了脸,他猛然擡手,将地上已经翻倒的轮椅拖了过来。
他讨好地将轮椅中间的两个人推到了祂的面前。
“看,哥哥,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我们的家庭,终于完整了。”
他看了一眼罗莎,然后是丹尼尔,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