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听到同僚的话,办公桌前的警察眉头紧缩。
“这孩子也这么大一个人了,被人挖了眼珠又开膛破肚的,他不挣扎?一个躺了这么多年的小老头,被他一拳就能撂倒了吧?退一万步讲,中心医院这么大的医院,护士怎么可能任由躺在植物人病房里的人跑到另外一个人的病房里,还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不然怎么说这事邪门呢。”
办公室里,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脸色凝重。
“我们也问了病区的护士长和相关人员,他们都表示,那天他们真的完全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简直就跟鬼迷了眼似的。护士站就在那间病房不远处,但是当班护士还有病区其他人雇佣的护工都没有听到受害者发出过任何声音。”
“哦,对了,这件事情最蹊跷的点还不是老头吃了人内脏和眼珠这点……”
一边说,中年男人一边点了点鼠标,用电脑屏幕播放了一段安保监控录像。
录像显示时间是凌晨两点,摄像头对着的,似乎是一处花园小道,光线很暗,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条被灌木和树丛拢住的小路上都没有任何动静,甚至就连总是在夜间行动的野猫野狗都不见一只。
直到忽然间,一个白影闯进了画面。
那是一个下半身都浸在鲜血中的男生,他低垂着头,无比僵硬地摆动着双腿,一摇一晃地,朝着某处走去。
“嘶……”
一起在电脑前观看录像的人不由自主地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是?”
“这是启明中学的夜间监控录像。”
中年警察幽幽说道,声响十分紧绷。
“护士发现中心医院的事故后立刻就报了警,但是我们赶到的时,病房里除了那位神志早已退化到幼儿阶段的老人之外,空无一人。”
“可是,他,他的眼睛已经被吃掉了啊?而且他还被人刨开了肚子,这怎么可能?”
同僚不敢置信地低呼道。
办公室里的空调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被经年累月的香烟都熏黄了,但凡是夏天,在办公室里的人就没有不抱怨这破烂空调不制冷的。
可现在,几个人凑在电脑前看着卷宗和证据,却觉得背心里阴恻恻的,无端有股寒意沿着脊椎往头顶心窜。
“没错,所以最开始我们几个赶到的时候都是在中心医院内进行搜索,”说话的警察紧紧地盯着监控录像上的男生,额角渗出了点冷汗,“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能够在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徒步走这么远。虽然也可以理解为他遇到这样的袭击后,精神受到了巨大创伤导致行为失常,可,可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寂静。
在场的都不是那种脑壳里装豆腐的菜鸟,他们都很清楚,人……尤其是正常人,就算受到了刺激,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莫名其妙地从几公里外的中心医院跑到启明中学去。
“他走路的姿势也有些怪。”
有人盯着屏幕,不由说道。
“怎么看着就像是有人在架着他往前走似的……”
然而,他们看得分明,摄像头前,只有宋城一个人的影子。
“技术部已经分析过这段录像了,没有任何凭借修改的痕迹。没有人在架着他走,如果有,那么,那个人就是我们看不到的——”
年轻警察战战兢兢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看向自己周围。
果不其然,他发现周围的同事们,脸色都有点僵硬。
“怎么跟当年肖家一样,都这么邪门啊?”
不知道是谁,莫名其妙的提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件事。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十多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惨案,而即便是已经见多识广的警察们,在猝不及防再次听到肖家这个词时,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战。
“把你们脑子里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都收收!”
最为年长的一名警察厉声喝道。
“咳,张队说得对……这个案子都还没有仔细了解呢,想那些有的没的不是干扰思路吗?”
有人立刻如释重负地开口,略过了肖家的话题。
“启明中学除了这个学生之外,好像还有个老师也莫名其妙失踪了?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还有人顺势问道。
“没错,启明中学那个猥亵学生的老师,张队揉了揉鼻梁,沉声道,“事实上,学校那边就是一直在寻找那个男老师,在仔细查看校内监控的时候,才发现了我们这个案子的受害者宋城。”
说到这里,张队就止住了话头。
他没有说的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意外,恐怕校方根本不会想到去查看肖家鬼屋里的情况。
而那个名为宋城的男生的尸体,恐怕也要再过好几天,才会被人发现。
“听说被发现时,那个男生的姿势也很怪。
“嗯,是背对着墙跪着的,看着就像是在……在拜神一样,不过,方向又不太对。”
警察抽过了卷宗,找出了最开始发现宋城尸体时拍下的照片。
在照片上,因为失血过多早已死去的少年身体僵硬,但莫名的,就是可以从那具尸体的姿势上,看出他的极度恐惧。
他,到底在恐惧什么呢?
张队凝视着照片,忍不住想道。
恐惧到连头都不敢回。
中年男人的目光扫过照片的一角,宋城尸体背对着的,不过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墙而已。
墙面上铺着早已不再流行的墙纸,墙纸上也满是因为无人打理,而生出来的霉斑。无论张队怎么看,都没有看出任何问题来。
不过,如果是肖家的话……
“哦,对了。”
一小段不自然的安静后,年轻警察又开口道。
“宋城这个年纪的男生,手机就跟体外器官似的,一般来说都会随身携带,但是无论是在宋城家里,医院,还是他的死亡地点,我们都没有发现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被人刻意拿走了。”
【“嘻……阿秀……”】
【“我的阿秀,怎么哭得这么好看……”】
破败的城中村深处,一栋老旧到极点的违建小屋里。
阴影中,又怪异而黏腻的低语,悄然响起。
“呜——”
李秀的外婆手持黄符,在这扇门前来回的走了好几遍。
可最终,她也没敢真的走进房间。
她只能僵硬地站在那扇门前,身体因为战栗而不停地晃动着。
而当房间里声音传来的瞬间,她猛地擡手,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嘴,将口中恐惧的呜咽强行咽回了喉咙里。
年迈的老人神色无比惶恐,她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就这样胆战心惊地往后退去,就好像紧闭的房门里,真的有什么极为糟糕,极为扭曲的东西存在一样。
一直到退出走廊,外婆才一个趔趄,半跌坐在了地上。
两行眼泪从她浑浊的眼里流出。
老人几乎是双手撑着地,半爬半滚地冲向了大门。她就那样缩在门口,坐了好久好久,那张干瘪枯瘦的脸上,才稍微多了点血色。
“作孽啊……”
外婆喃喃道。
“真是作孽。”
就在外婆因为恐惧而不敢走进家门的时候,那扇木门的后面,那里依然只是李秀每天都很熟悉的房间。
灰尘满地,光线昏暗,到处都是廉价又无用的杂物。
不过,此时时刻,李秀每天都要放一碗生米的床底下,却多了点别的动静。
在满是灰尘的床底,是一只满是裂纹,沾满了血渍的手机。
手机屏幕是亮着的,一段画面正在屏幕上循环不断地播放着。
那正是几天前,李秀被人强行带去肖家鬼屋,被人按在地上霸凌欺辱,又被人恶意拍下的场景。
但是,如果李秀真的看到了这段录像,他一定会异常惊讶,原因是,此刻在手机上重现的画面,跟他,还有方干安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
【“呜……”】
昏黄的房间里,是少年细弱如幼猫般的呜咽。
没有任何污言秽语,没有任何聚众欺凌。
高大,傲慢,恃强凌弱的男生们在手机摄像头前,一直都只是微微垂头,呆若木鸡地站着。
他们一动不动,僵硬得像是一具又一具被桩子钉在原地的尸体。
而李秀就在那些人的包围中,蜷缩在墙角。
少年的脸色惨白,就像是陷入了梦魇中无法醒来的人,他微微仰着头,眼神无比涣散。而他的身体,则是在不停地微微抽搐。
在李秀的身边,是方干安。
高大的男生此时简直就像是未开化的野兽一般四肢着地,伏趴在身形瘦弱的少年身前。
录像里,那种诡异,生涩的怪异声音,就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阿秀,是我的……”】
画面中,方干安一直在以一种无比亲昵地方式抚摸着少年的脸,脖子,乃至胸口,动作怪异而别扭。虽然已经明显神志不清,可李秀每次被“方干安”碰触时,都会不自觉地躲避。为了能够贴紧李秀,“方干安”的难免需要微微调整姿势,而在某些角度,摄像头会拍到他的侧脸。
或者说,拍到他侧脸上的那只眼睛。
在他的眼眶里,挤着两枚瞳孔。
邪恶妖异的重瞳微微颤动着,在夕阳下,反射出血色的光。
……
“嘎吱——”
缩在门口,背对着房间的外婆忽然听到了一声门开的声音。
老人动作骤然完全僵住,呼吸急促到几乎下一秒就要猝死过去。
【“外婆,阿秀呢?”】
在自身呼哧呼哧浑浊的喘息中,外婆仿佛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我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哥:……我也想吃安格斯牛肉鱼子酱汉堡。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