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满是锈迹的门锁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储物室的小门被锁得纹丝不动,并没有被打开。
“艹,阿秀你干什么?!”
方干安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李秀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飞快地从门把手上缩回手。
“对不起,”李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好离那扇门远一点,“我就是一走神,就已经伸手去拉门了。”
“我没想那么多。”
少年小声说道,语气急促。
“嗯,没事。”方干安干涩地回应道,但在场两个人都隐约察觉到了那种难以言说的不对劲。
“砰砰砰——”
而就在此时,正在对视的两人都听到了一阵无比清晰的脚步声从天花板处传来。
那听上去完全就是一个人正在奔跑时发出的动静。由远及近,然后又快速跑远。
二楼……有人在跑?
等等,那是人吗?
这个疑问闪过的同时,李秀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他看向方干安,后者正盯着别墅里斑驳脱落的天花板,咬肌紧绷。
在那短暂片刻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整个别墅里寂静得就像是坟场一样。
“你听到了吧?”
过了好久,李秀才听到自己打着颤地问道。
方干安的呼吸粗重。
“嗯。”男生点了点头,脸色惨白,“……去二楼吗?”
他问。
李秀迟疑了很久。
说实在的,他现在都已经吓得有点腿软了。
然而,鬼使神差的,他最后说出口的却是细如蚊讷的一句:“来,来都来了。”
一楼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不去二楼看看的话,难道还要继续撞鬼做噩梦吗?
总不可能用这种状态去迎接高考吧?
李秀用了无数个理由说服自己,然而等他跟方干安瑟瑟发抖,一步一挪,乌龟一般爬上鬼屋二楼时,他还是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二楼看上去比一楼干净整洁很多。
光滑的柚木地板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大部分房门都是锁着的,公共区剩下的大型家具都被白布罩着。
李秀盯着地面看了好一会儿。
地上并没有脚印。
但越是这样,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越是强烈——如果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那么刚才他和方干安听到的脚步声吗,又是谁发出来的?
“走,走吧?”
方干安说。
“嗯。”
李秀搓了搓手臂,可以感觉到自己手上全是鸡皮疙瘩。而方干安看上去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此时也没有了任何生疏和隔阂,只差没有直接抱在一起走了。
胆战心惊中,李秀和方干安开始查看起二楼的情况来。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二楼似乎也被学校认真整修过,墙纸脱落的地方全部都被刮了大白重新粉刷过,只是偶尔在有些角落,可以看到一些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物件——紫铜制成的葫芦,铜钱剑,还有一些看不出来路的摆件。
“艹——“
注意到了李秀的视线,方干安也朝着那些东西望过去,微微愣神之后,方干安发出了一声咒骂。
然后,男生攀在李秀肩膀上的力道就更大了,然后李秀就感觉到一只手哆哆嗦嗦往自己校服里探去。
“干什么?”
李秀皱着眉头按住了方干安的手。
“你身上带着的盐和糯米,分,分我点呗。”
方干安现在好像快哭出来了。
李秀本来还不明所以,但随即方干安说的话让他开始害怕起来。
“那些东西放着的位置,可,可能之前都有尸体躺过。”
……
肖家灭门惨案之所以那么有名,不仅仅只是因为死者们作为A市首富的家眷太过特殊,还在于它的极度诡异与邪门。
当初在A市如日中天的家族,在做出了好几笔入账惊人的投资决策后,选出了最有能力,最受瞩目的二代掌舵者。而不出意外,那出了名的果决能干的年轻肖家掌门人,会将整个家族带往更大的辉煌。
但就是这么一个位于人生巅峰的男人,却在一个无比平凡的日子,发了狂。
“……他动用了安保系统将整个别墅都封闭了,先是在床上勒死了自己的妻子,然后把当时半瘫痪的肖老头子放在了大型热鱼缸里淹死……弟弟一家人被分尸……当时的家政员也被屠戮殆尽。”
方干安声音嘶哑,大概是因为害怕,他离李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这场家族屠杀并不是短时间内完成的。肖维斯当时对外宣称一家人在度假,所以等人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而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甚至完成了好几场线上会议,同样的,死者的家属和朋友们,也一直在接到来自于朋友和亲人的消息……”
虽然,从案发后的调查来看,那些人在收到消息时候,他们所以为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很久了。
“听说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肖家老爷子在鱼缸里骨架都已经快被吃完了。肖夫人的尸体也重度腐烂。但是,弟弟一家人却还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胃里甚至还有食物……”
只不过,那些食物都是他们自己身上的肉而已。
从大厅到楼梯,想要逃跑的人被一个一个杀死,尸体遍布整个别墅。
而肖维斯……
“不过他们一直没找到肖维斯。”
方干安哑着声音说道。
“虽然在书房里找到了他吞枪自杀的自摄录像,但是,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尸体,所以——”
“别说了!”
李秀打断了方干安。
他在发抖。
李秀其实并不算是那种胆子很小,一听到恐怖故事就被吓得吱哇乱叫的人,然而这一次,他却被方干安说的那些事情吓得心脏狂跳,整个人直哆嗦。
方干安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合时宜。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那小半瓶酒喝晕了头,两个人现在站着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让他说那些故事——偏偏他还是不受控制地说了。
这么互相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李秀才缓过来了点。
“不对吧。”他忽然皱起眉头,回过味来,“你说的这些,我之前怎么没听过?”
肖家鬼屋的故事太有名了,李秀差不多算是从小听到大,可方干安刚才说的这个版本,他从来都没听说过。在A市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肖维斯半夜发疯杀了自己全家最后自杀,可这么大动静,邻居甚至每天都要去花园里干活的邻居都没发现任何端倪——结果查出来人都死了小半个月了,邻居却跟警察震惊地说,昨天早上,还隔着窗户跟家里的女主人打了招呼。
甚至每天都还能看到那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围在餐桌前吃饭。
……
“啊?”
方干安听到李秀的话,也有点惊讶。
“可是我之前一直听的就是……”
等等,是谁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的?方干安恍惚了一瞬,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
李秀有点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方干安家世不凡,可能也从哪个长辈那里知道了什么禁止对外公布的细节也说不定。
“在二楼看一下,不管有没有发现什么,都走吧。”李秀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确实被吓得够呛,“……这里让我好不舒服。”
他分了一点糯米和盐给方干安,剩下的全部抓在手里,然后屏住呼吸哆哆嗦嗦往二楼深处走了过去。
二楼有许多房间都是锁着的。
但是,也不知道是维护这座房子的工人疏忽还是怎么回事,主卧的门竟然没有完全锁上,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跟一楼不一样,这间房间采光出乎意料的好,六角形的房间里,起码四扇落地格子窗,其中有一扇大概是因为出了问题,关不紧,敞开了一条大缝隙。
清凉的风自外界徐徐吹入房中,半透明的窗纱飞舞,整个房间看上去竟然有种明亮而又梦幻的感觉。
“咳咳……灰好重……”
结果方干安刚进房门,就捂着鼻子咳嗽起来。
好吧,因为没关窗的缘故,房间里确实比外面灰尘重很多。
昔日气派的大床稳稳立在房间正中央,上面罩着的白布现在已经变成了浅灰色。
一旁雕花精美的欧式梳妆台也未能幸免,原本的白布被吹得半遮半露,而露在外面的那一部分木材早就已经变形褪色。
李秀的反应倒是没有方干安那么大,毕竟他长大的地方可能还没有这里干净。
但是……
“这里就是主卧了。”
方干安往前走了几步,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盐和糯米一股脑的撒了出去。
“你干什么?”
李秀看着他,震惊问道。
“驱邪。”
方干安认真地回了一句,紧接着他就掏出了手机,开始播放往生咒。
“肖先生肖夫人,我们不是有意打扰到你们的安息的,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这种学生见识,不要再来缠着我们了,等我回去之后还会再给你们烧纸钱……”
高大的男生双手合十,嘴里拼命地嘟囔个不停。
李秀:“……”
方干安嘟囔了片刻后,注意到了李秀的沉默,连忙停下来又跟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点。”方干安紧张道,“别一个人站在门口,在鬼片里你这样的最容易被拖走。”
李秀身体一僵。
然后,他才拖着步子又往前走了几步,靠方干安更近了一些。
进入房间后,李秀不自觉蹙起了秀气的眉头,抿紧了嘴唇。他发现自己不喜欢这间房间里的味道。
淡淡的,历经了十多年风吹雨打,整间房间里却依然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但那股味道很淡,淡到一旦仔细去闻就会迅速散开的程度。
李秀甚至怀疑自己纯粹就是被刚才方干安说的那些吓到了才会产生这种嗅觉上的幻觉。
在方干安拼命祷告求神拜佛的时候,李秀并没有跟着开口(毕竟方干安现在的样子真的好蠢),他只是贴在方干安身旁,不自觉地四下打量着这间昔日首富居住的卧室。
卧室很大,除了寝居的区域外还有一处私密的会客小空间,除此之外,在房间的两边还各有两扇白色的双开门,李秀大概能猜到那是浴室和衣帽间。
而仅仅只是用来睡觉的那个区域,差不多就有李秀整个家那么大了。
在荒废了这么多年之后,这里依然显得那么宽敞,舒适,奢华。
但是,这间房间的主人却……
“呼啦……”
又是一阵风从窗外吹过。
挂在梳妆台前的白布刷啦啦抖动着,被吹得往下又耷拉了一点。
李秀余光一瞥,刚好看到了梳妆台上某样东西。
“方干安,那是什么?”
他戳了戳方干安,然后朝着梳妆台走了过去。
经历了那场惨剧之后梳妆台也早已清空,然而现在空空荡荡的梳妆台上却倒扣着一个相框。
李秀将其竖起,发现相框里正镶嵌着一张照片——看上去,有点像是全家福。
然而,在这样风吹雨打的环境下,相框早已变形,内里的照片也早已褪色泛黄。
当年拍出来的彩色照片,现在看上去却像是好多年前的黑白照片一样。
照片上,西装革履,盛装打扮的一家人,正整整齐齐地站在别墅的草坪上,看着镜头微笑着。
李秀首先注意到的是他们的笑容。
养尊处优,被金钱和优渥生活打磨出来的一家人,看上去都有种类似的气质。甚至就连他们的笑容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的——他们微微掀开嘴唇,露出了一点牙齿,苹果肌被嘴角向上推去,眼睛眯了起来,变成了两条卡在眉毛下的细缝。
细缝中有两点瞳孔的光,在微微闪烁。
照片上的死人们就这样朝着李秀微笑起来。
熟悉的寒意再次在李秀身体里蔓延开来。
李秀呆呆地看着这张照片,目光凝在了角落里那张熟悉的脸上。
虽然十多年前的他看上去要比李秀知道的样子年轻太多,照片上的面庞更是无比模糊,可是只是一眼,李秀就认出了那张脸。
“方,方干安。”他嘴唇翕合了一下,艰难地开口。
方干安靠了过来,下巴搭在了李秀的肩膀上。为了看照片,他直接覆在了李秀的背上。
“这个人……不是欧阳老师吗?”李秀有些无措地问道,“为什么,他会在这张照片上?”
可以说,在看到照片上的欧阳的一瞬间,李秀的脑子就乱了。
他想到了噩梦中,被吊死的男老师,以及现实中对方早已始终并且畏罪自杀的传闻。
虽然还没有完全想明白,可是,直觉让李秀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与其说他是在问方干安,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
而方干安也没有回答他。
“呼啦……”
风吹起了梳妆台上的白布。
而李秀擡起眼,目光落在了早已斑驳模糊的镜面上。
一张陌生的,青灰色的脸,就那样伸长了脖子,紧紧的,紧紧的贴在李秀的面颊旁。
【阿秀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阿秀贴贴~(ヽ(°▽°)ノ)
(小声,其实我觉得A市流传的通用鬼屋故事比小芳讲的恐怖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