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车厢里徐远舟的段子在白珂的捧场下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吐,一旁的刘天宇也被气氛带动,不停地在一旁捧哏,白珂坐在两个人中间,笑得愈发大声。
擅长直播的男生笑起来声音也是刻意的甜脆,其实是好听的,然而听得久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吵。
江初言虽然不晕车,可是他身体底子确实不好,此刻坐在车上被颠得一直乱晃,确实是觉得很不舒服。白珂的笑声尖锐,听得他不由自主地微微蹙眉。
贺渊开着车,若无其事似的,往自己旁边飞快地看了一眼。
然后就瞥见了江初言那隐忍得很好的一点烦躁。
“能安静点吗?吵得都打扰到我开车了。”
贺渊忽然冲着后面开口道。
话音落下,车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贺渊声音里没什么起伏,其实要说呵斥倒也说不算,可就是很冷的压迫感。白珂还咧着嘴刚好保持着大笑的表情,贺渊开口时他刚好笑得最大声,贺渊那句话倒像是刚好在怼他。
“……我就是听到这段子好笑,笑了几声。”
男生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圆圆的脸上表情有点僵。
贺渊却并没有回应他。
只是,白珂总觉得,贺渊似乎在后视镜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一时之间,车厢里一片死寂,只有发动机在嗡嗡作响。
白珂抿住了嘴唇,表情更加僵硬了,他本能地往徐远舟那边望了一眼。徐远舟也是满脸懵逼。
而就在这时,贺渊又淡淡补了一句:“我之前说了,这这条路上经常会有状况,有的时候是落石,偶尔还有泥石流,我得专心听声,路上最好安静点。”
他面色如常,似乎刚才那句话就是随口提醒了一下安静。
徐远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顿时讪讪笑道:“哎呀,怪我,一下子忘了,贺渊你开车开得太稳了,害我们都没想起来这事。”
坐在白珂另一侧的刘天宇撇了撇嘴角。其实他多少对贺渊刚才那句硬邦邦的话有些不满,然而想着自己屁股下几百万一辆的车,还贺渊的来头,他眼睛转了转,立刻压下了那点不爽,帮忙搭起了腔。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条路路况这么复杂,贺少你确实需要安静一点好专心开车,是我们没注意。”
贺渊“嗯”了一声。
从这之后,车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结果开了一小会儿之后,后座三人都看到贺渊擡手,往身侧副驾驶座那又递了一颗糖。
“给。”
贺渊言简意赅。
看到掌心忽然又多了一颗糖,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江初言也是一愣。
“……这颗是陈皮味的。”
结果就听到面容冷峻,气息高冷的男生认真同他解释道。
“这个口味也好吃。而且还能缓解恶心。”
江初言怔了怔:“多谢。”
然后拨开糖纸,乖乖地把那颗陈皮味糖球含在了嘴里。面色总是冷淡的青年脸颊上因此鼓起了一小块,看上去意外的显示出了些许稚气。
贺渊平静地收回了视线,目视着前方。
“初言你醒了?!还晕车吗?哪里难受?”
被贺渊的动作提醒之后,徐远舟才发现前座的江初言是醒着的,他连忙向前俯身往江初言那边凑了凑,无比殷切地关心起来。
江初言嘴里含着糖球,不是很想说话,这时候也只是微微偏头冲着男生摇了摇头。
“没事。”
青年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晕车。”
今天在上车时,白珂比江初言先一步上车,轻车熟路地挨着徐远舟坐了下来。
打扮精致的男生看着江初言的样子,显得很是乖巧且关切。
“初言哥身体不好容易晕车,还是让他坐副驾驶吧。”
徐远舟当时正埋着头抱着手机打游戏,听到声音擡起头,这才反应过来贴着他的人不是江初言而是白珂。
他看向站在车下的江初言,微微一愣之后也顺口道:“啊,对,初言你身体不好,你坐前面比较好。”
回到现在。
江初言敷衍完徐远舟就回过了头,在座位上坐了没多久,手机响了一下。
打开屏幕,发现是徐远舟在微信上给他发来了消息。
【你生气了?】
很显然,徐远舟一直到现在才迷迷瞪瞪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
【我今天没多想,就是觉得你身体不好坐前面的座位会比较舒服。】
【呜呜呜老婆你别生我气啦。】
【我是笨蛋。】
徐远舟发了好几个流着眼泪满地打滚求原谅的狗狗头表情过来。
“……”
江初言目光在那个看上去异常可爱的委屈狗头上凝了一下。
除了一直在追江初言这点之外,徐远舟在日常生活中一直都表现得像是个血统纯正的直男。江初言并不记得徐远舟之前跟自己聊天时用过除了系统默认之外的表情。
之前含在嘴里的糖球在舌尖滚了一下。
“喀——”
然后被他咬碎了。
他不高兴了。
贺渊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却敏锐地察觉到身侧男生气息的改变。
当然,江初言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既漂亮的一个人,贺渊却很确定,对方现在的心情不好。
实在没忍住,贺渊又往江初言的方向偷瞄了几眼。
他的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江初言手机屏幕上正在给他发消息的那个人的头像。
是徐远舟。
车厢摇晃得厉害,贺渊偷瞄没看清徐远舟到底给江初言发了什么,只知道对方应当是发了一连串的话过来,而江初言垂着头看着对话框,指尖抵在键盘上始终没怎么动。
一想到徐远舟十有八九是又惹到江初言了,贺渊只觉得自己心灵最深处,有某些极为阴暗又卑鄙的情绪探出来晃了晃。
他借着后视镜又看了后座上徐远舟一眼。
实在是一张蠢脸。
贺渊想。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忽然听到副驾驶座上江初言猛然开口大喊道:“——小心!”
贺渊倏然回神,随即瞳孔紧缩。
只见车前不远处的地上,不知怎么的,竟然忽然冒出一个人来。
最可怕的是,那个人并非自立,他是趴着的。
满是碎石粉的盘山道上,那人肢体无比扭曲,整个肚皮都贴在了地上,以一种快到可怕的速度直接朝着贺渊他们窜了过来。
“砰——”
一声闷响。
伴随着细微的撞击声,贺渊死死踩住了刹车。
所有人都被往前飞去,然后又被安全带死死勒着胸口扯回了座位。
“我艹——”
“靠——”
“发生了什么?!”
……
车里乱作一团。
贺渊坐在座位上凝神看向车前——之前的人影,如今却只剩下一道殷红的血痕淅淅沥沥洒在路面上。而同样坐在前面的江初言自然也看到了那道血迹,青年的呼吸微微一顿。
“我去看看。”
贺渊沉声道,解开安全带飞快地下了车。
江初言没有多想,紧跟在他身后也冲了下去。
下去之后,他就看到黑卷发的高大男生已经在车轮前俯下身去,伸手将这次车祸的受害者一点点从挡泥板与车轮的缝隙中慢慢拉扯出来。
“滴答……”
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已经被搅坏的布料滴落,被压得稀烂的肉泥中混着类似内脏碎块的东西,将贺渊的整只手都染成了鲜红。
“嘶——”
“天啊……窝草怎么搞……”
……
江初言身后传来了几声低呼,是随后跟来的另外三人发出来的。
见到这鲜血淋漓的惨烈一幕,白珂发出一了一声尖叫,膝盖一软就转身躲到了徐远舟肩头。
“妈呀,好可怕——”
“白珂你胆子小先回去。”
徐远舟拍了拍白珂的背,声音发颤地说道。
江初言用余光瞥见身后一幕,又转回了目光。
“要帮忙吗?”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眉头紧皱,一脸凝重的贺渊身侧然后问道。
见到江初言这番动作,徐远舟整个人脸都白了,下意识就开口招呼起了自己的男朋友:“初言?!你在干什么?!那么晦气——你离远点!”
就像是为了应和徐远舟的话,就在下一秒,贺渊手里那团血呼刺啦的尸体竟然又动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听到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凄惨尖叫,尸体腾然一跃,就那样猛然朝着车旁几人扑了过去。
动作间,腥臭的血雨四处乱溅,现场顿时乱做了一团。
白珂本就胆小,这时候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瞬间就躲到了徐远舟怀里。
江初言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到,他下意识擡起手想护住自己的脸,结果还没来及动作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直接护住。
“没事,别怕。”
混乱中,江初言只听到自己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叮嘱。
“这就是鸡而已。”、
紧接着,对方又紧张地补充了一句。
……
几分钟后,惊魂未定的几人胆战心惊地重新靠拢过来。
地上躺着不久之前把他们吓得差点晕过去的车祸受害者——一只鸡。
那确实就只是一只鸡而已。
不过这只鸡的死状,依然称得上渗人。
这只鸡很大,已经有一只小型犬的大小,身上很多地方羽毛已经脱落,露出了肉色。翅膀和腿的形态也有点不太对,应该是已经粉碎性骨折。殷红的血泊在鸡尸下方缓缓蔓延,
也不知道是被车轮卷的还是刚才被贺渊一脚踩的,这只鸡脖子以上的部分,肉眼可见的只剩下一团哄哄白白的肉酱。
一颗眼珠子掉了出来,却仿佛还在瞪视着靠过来的人类。
……当然,最叫人觉得诡异的是,这只鸡身上还裹着一件破破烂烂,被鸡血浸透了的半旧汗衫。
而谁都能看得出来,那件衣服确确实实就是人类的,袖口的位置甚至还有常年穿着后留下来的日常磨损。
汗衫的扣子扣得很整齐,又用棉线将衣服和鸡牢牢捆在一起。
所以,当这只鸡在路面上快速溜达时,远远看过去,确实就像是一个人在满地乱爬。
江初言在最开始也以为,贺渊是撞到人了。
在下车前江初言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后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贺渊刚才正是在把被撞得七零八落的鸡从车架缝隙里抠出来。
当然,就算是贺渊也没有想到,已经撞得骨头都碎掉的大公鸡,被他抠出来以后竟然又回光返照了一次。
“窝草,这只鸡差点没把我送走……”
刘天宇战战兢兢凑过来,看着地上一动不动死透的鸡,喃喃说道。
“谢天谢地,只是鸡,不是人。”徐远舟也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句。
“可是这只鸡怎么……这么还穿着人的衣服呢?”
他有些惊慌的问道。
贺渊脸色阴沉得仿佛能凝出冰碴来。
“遇到送煞的替身了。”
男生冷冷地说道,一边说着,锐利的目光一直在道路两侧茂密的山林里逡巡。
也许是受到了贺渊的影响,江初言也不由自主地擡眼望向了他们两侧纯然野生,绿到都有些发黑的树丛灌木。
一阵微风吹过,植物簌簌而动。
江初言忽然感到一阵微微发毛的凉意顺着背脊盘旋而上。
是错觉吧……为什么他会觉得,在树丛的后面,似乎有人一直在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