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良感觉到自己的耳蜗深处泛起了一阵刺痛。
那疼痛牵扯到了原本就伤痕累累的眼睛,连带着脑浆也像是陷入了高热一般开始泛起刺痛的潮涌,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呆滞地凝望着洗手间里的布满了干牙膏沫和水渍的镜子。还有那张镜子里的脸。那张脸明明是他自己的,可是落在视野中却像是哈哈镜一样正在不断变形。
【去死——】
【你怎么还不去死——】
……
那张陌生而又狰狞的脸发出了愈发凄厉惨烈的尖叫。
紧接着,乔良就发现,那张脸竟然离他更近了一些,近到他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双眼睛中密布的血丝还有皮肤之下像是蚯蚓一般鼓起来的暗青色血管。
当然,还有他脸上和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青色淤痕。
是尸斑。
一股腐臭的气息伴随着彻骨寒意扑在了乔良的脸上,乔良这才发现,镜子中的“自己”,竟然正在一点点挣脱镜面的桎梏朝着他探伸而来。
“唔……”
等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乔良捂着眼睛,惊叫着向后退去,但是,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
镜子中的鬼魂已经伸出了冰凉的手死死拽住了他。
与“自己”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画面飞快地掠过了乔良的脑海,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那种好像被无数根钢针猛刺的寒冷。
乔良眼中瞬间迸出了惊惧的眼泪,混合着鲜血淌了满脸。
他有一种强烈地感觉,自己好像马上就要被拖走了……拖到一个暗无天日,只有死与寒冷的绝望的世界中去。
不。
不不不。
他不要——
求生的本能让乔良下意识地抓起了手边的一件硬物。狠狠砸向了镜子。
镜子随即发出了一声脆响。
“砰”的一声,镜子碎片哗啦啦从墙上掉了下来,落在了洗手台上。
……
恶毒的尖叫与那怪异惨白的鬼魂,都在一瞬间消失无影。
只有乔良呆呆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破风箱一般胸口处漫出尖细的气音。
宛若刚从一场无比逼真的噩梦中惊醒,乔良打了个寒颤,转动着眼珠看了看自己周围——换气扇还在嗡嗡响着,墙上的镜子碎得只剩下零星几块还贴在原处。
而乔良的瓷质漱口杯早已粉身碎骨,跟着镜子的残骸碎片七零八落地兜在洗手池的台面上。
然后,乔良的视线凝在了自己的正前方:当原本贴在墙上的镜子碎裂之后,就露出了后侧单薄的墙体。也不知道是不是隔断房的缘故,这间由阳台改建而来的加建的卫生间,镜子后面却并不是坚硬的瓷砖,而是薄薄的,仿佛是用薄木板制成的单薄背板。
在乔良的漱口杯的撞击下,现在那层背板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长长的,漆黑的裂缝。一股满是霉味的阴森气流,从缝隙后侧徐徐吹拂而来。
“喀——”
“喀喀——”
紧接着,就是某些细小的东西簌簌而动发出的声音。
像是无数只老鼠正在用自己发黄而尖锐的牙齿不断啃噬着什么,又像是人的指甲在发狂中不断抓挠木板而导致的噪音。
乔良气喘吁吁地眯着眼望向裂缝,他咽了一口唾沫,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又干又涩。
不由自主地,他慢慢朝着那道缝隙靠近了一些。
眼皮上的伤口中渗出来的血糊住了他的眼球,让他看东西非常模糊。
所以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一些影影绰绰,不断蠕动的暗红色生物,正在背板后面不断窜动。
是老鼠?
不对,那些东西……怎么看都没有长毛……
那真的会是老鼠吗?
就在他惊疑不定这么想的瞬间,“喀”的一声,薄薄的木质背板上那道缝隙被掰开了。
“老鼠”们喷涌而出,满满覆在了乔良瘦弱不堪的身体上。
“啊啊啊啊啊啊——”
乔良这下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叫。
那些“老鼠”就像是发了狂一般开始攻击他。耳朵,鼻尖,脚趾……乔良身体的每一处都被剧痛所吞没。
其中有一些“老鼠”甚至直接爬到了乔良的脸上,它们毫无顾忌地直接朝着乔良的眼窝中爬了进去,濡湿的血液刺激得它们凶性大发,人类眼球挡住了在了老鼠面前,那些“老鼠”当即举起了细而尖锐的爪子,用力地朝着那又湿又软,小小白白的球状物刨了起来。
“啊啊啊痛,好痛啊啊……唔唔……唔……”
当乔良张口惨叫的同时,无数只“老鼠”也毫不留情面地直接钻入了这条新开辟的“隧道”。
乔良的惨呼根本没有过多久,便化为了痛苦含糊,细若游丝的呜咽。
眼睛好痛。
舌头也好痛。
全身都好痛好痛……
等等,这些“老鼠”是想要钻到自己的身体里去啃噬他的内脏吗?惊惧到近乎空白的脑海中蓦的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乔良再也顾不得其他,顺手便抓起了洗手台上一片尖锐的镜子碎片,用力地刺向了趴在自己脸上,正在不断晃动,企图钻进自己眼窝中的那只“老鼠”。
“噗嗤——”
又湿又冷,隐约还有点黏糊的液体从眼窝深处涌了出来。
几秒钟过后,才是骤然在大脑里炸开,让所有思绪都彻底变得空白的剧痛。
乔良绝望地张开嘴,想要嚎啕大哭,然而从嗓子深处涌出来的,却是一声无比冷漠而恶毒的嗤笑。
【“嘻嘻,老鼠就应该有老鼠的样子。你这种怯懦又卑劣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出现在他的身边……”】
那根本就不是乔良自己的声音。
乔良的身体不断摇晃,他喘着粗气缓慢地转过头,在这个位置,他刚好可以对上墙上硕果仅存的几片镜子碎片。大概是因为这几个部位就是打免钉胶的位置吧,四角的镜片上虽然有了裂纹,却并没有完全碎裂。
也就是在这几块镜片中,乔良看到了自己被切分成无数小块的脸。
血就像是瀑布一样从眼窝中不断涌出,肩膀和胸口都已经彻底被血染红了。
站在镜前的男人就像是一个血葫芦,身形佝偻,颤颤巍巍站在那里。
然而,在他身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老鼠”的踪迹。
只有被他自己深深刺入眼窝中的镜子碎片,此刻还露出了一小截在眼眶外面。
镜子里的“乔良”睁着剩下那只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镜面外的男人。
【“去死……你应该去死……”】
它还在喋喋不休地重复着这样的话语。
而乔良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扶着洗手池的边缘,好让自己能够站稳。然后,他对着镜子里的那抹鬼魂,发出了怯懦的呻吟。
“对不起……”
他喃喃说道。
身体有些晃。
放过我,我还不想死啊,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脑子里明明是这么想的,在嘴唇翕合间溢出口腔的低语,落在耳朵里却完全是另外的意思。
【是的,都是我的错……该死的人明明是我才对……】
等等,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觉得……该死的人是自己……
鲜血淋漓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乔良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段记忆。
冬日的阴雨绵绵,落在人身上仿佛能灵魂都冻透。
乔良那天发了高烧,险些在公司里晕过去,最终被公司领导担心地赶回了家休息。
入冬以后顾何止的状态就很糟糕,乔良知道自己这时候回家顾何止应该还在房间里休息,隔断房的隔音太差,担心吵到顾何止,从开门到进屋,乔良都刻意放缓了动作尽量不要弄出噪音来。
结果进门之后,却意外地在厨房里看到了戚伟的身影。
平日里鸡毛算计从来不会进厨房的男人,此时却在厨房里晃来晃去,光看背影都可以感觉到他的万分专注。
因为实在太奇怪,乔良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然后,他愕然发现,戚伟如今正在摆弄的不是别的,而是酒瓶。
顾何止的酒瓶。
顾何止酗酒这件事,在出租屋里不算什么秘密。
不过大家都是男人,倒也没有什么人太过于在意这件事——一来是因为顾何止喝醉以后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睡觉并不怎么发酒疯,二来,则是因为顾何止自己似乎也在有意遏制这一恶习,所以才会把那一箱酒从自己房间里推到了厨房角落。
“我怕放在房间里,我会控制不住地喝酒……”
说起这件事时,消瘦的青年嘴角露出了一丝恍惚的笑。也就是在那一天乔良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就连顾何止这么好看的人,也有笑得那么难看的时候。
如果不想喝酒,为什么不把那些酒全部丢掉呢?
也不是没有感到过疑惑,然而话到了嘴边,乔良却有点问出不出口。作为一直以来都在暗暗观察着顾何止的人,乔良无比敏感地察觉到了青年身上的那一丝不对劲。
绝望,脆弱,痛苦……
顾何止身上颓败的气息实在是太过于浓重,重到没有任何人舍得苛责他用酒精去逃避痛苦。
就跟所有的酗酒者一样,顾何止放在厨房的酒都不算太贵。
所以最开始乔良只是单纯地以为,戚伟就是老毛病犯了又在顺东西,可是,等他看到戚伟小心翼翼往酒瓶里放了点不知名的粉末,又把酒瓶小心翼翼封好之后,他无比惊讶地开口问出了声。
“戚伟,你刚才……你刚才做了什么……”
听到乔良的声音之后,戚伟肩膀惊恐的颤动了一下。
男人骤然转过头来,脸色十分惊惶。不过,在看到门口的人是乔良之后,戚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把刚刚加了料的酒瓶放回了纸箱,然后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斜斜瞥了乔良一眼。
“没什么,我就是看看顾何止他到底在喝什么,最近同学聚餐我也打算搞点……”
“你刚才,是在他的酒水里加了东西吧?”
乔良咬着牙问道。
明明是想质问对方,然而多年来的本能却在此时作祟,开口时的质询不仅没有一点威慑力,还显得格外虚弱,仿佛做了坏事的人不是戚伟而是乔良一般。
“没什么啊你看错了。”
果然,戚伟面对着乔良,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二流子做派,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也从原本的紧张变为了一片坦然。
“我,我没看错,你到底在他酒里放了什么……我看看……”
乔良一对上戚伟贼光四起的眼睛,心中一突,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往厨房里走了一步刚想仔细看看,戚伟脸色一变挺着胸口挡在了他的面前。
“喂,不要多管闲事我警告你,都说了你刚才看错了还想要怎么样?!”
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提得太高,原本安静的出租屋里传除了一点细微的响动。而那响动正是顾何止房间里传出来的。
戚伟眼睛一眯,还没等乔良反应过来,便一把卡住了乔良的喉咙,强行把人拖到了卫生间里。
“砰”的一下玻璃门关起,戚伟脸色狰狞,双目圆睁,恶狠狠瞪向了乔良。
“我都说了他妈的不要多管闲事,你是要找死吗?”
“可是你——”
乔良重重地颤抖了一下,他嗫嚅着还想再说什么,下颚处便觉一凉。
竟然是戚伟直接掏了一把折叠小刀,抵在了乔良脖子处。
其实那小刀也就是男人们挂在钥匙串上拆个快递用的钝刀,然而,在那冰凉刀刃碰到自己的瞬间,乔良的膝盖瞬间就软了。
他声带瞬间卡死,只能喘着粗气呆呆看着戚伟,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口。
戚伟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这面如死灰的怯懦男人,眼中精光一闪,表情愈发恐怖狰狞。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跟那个小白脸透一个字的风……我敢保证,从今以后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知道吗?你最好每天晚上都睁着眼睛,不然……呵呵……”
他故意没有把话说完,果然,乔良在他手掌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戚伟这才放松了点心情,收起小刀,在乔良肩头拍了拍。
“你放心,我真没打算对那家伙做什么,就是看他最近睡不好,稍微帮他一把而已,大家都是守法公民,不用担心这个那个的,你听到了吗?”
其实真要戚伟来说,他越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明知道顾何止房间里就堆着一大堆人小白脸用不着丢不掉又嫌弃的贵重礼物,戚伟却始终没有机会拿到手。
找几个月顾何止偶尔还会带着恍惚的神色出门逛逛,这几个月那家伙就像是见了鬼似的,黑天白夜就窝在房间里,就连打开防盗门把要丢的垃圾暂时留在门外,都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一张脸白得吓人。
而且顾何止还睡眠极浅,神经衰弱。
哪怕是喝了酒,也是稍稍有一丁点儿动静人就醒了。
偏偏戚伟现在是真的缺钱。
缺到他几乎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
无奈之下,戚伟也只能使出这种手段。想着的无非就是让最近酗酒程度明显上升的顾何止喝完酒以后能睡沉一点,他好把东西偷出来变现。
……
“放心,真就是安眠药。”
卫生间里,戚伟拍了拍乔良的脸,沉声说道。
“你不会告诉他的,对吧。因为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都快过三十的男人,乔良却像是小姑娘似的红了眼眶,好久才充满了恐惧的,恍惚地点了点头。
戚伟笑了笑,一看到乔良这小鸡仔似的样子就知道对方确实没胆子告密,这才心满意足,慢条斯理地出去了。
只留下了乔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厕所里完全不敢动。
一阵炫目的光在他眼前不断旋转,一下子是戚伟狰狞恐怖的脸和威胁,一下子又是顾何止温和憔悴的脸,最后,噩梦一般飘忽不定的画面停留在了一个惨白扭曲的身影之上。
一身黑衣,面白如纸的高大男人,正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像是早已在痛苦之海中溺亡的冤魂一般,男人咧开嘴冲着他发出了恶毒的诅咒。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乔良瞥见了镜子里自己的脸。
那张人类的脸开始一点点坍塌,变形,最后溶解成了一团血肉模糊软肉。
看上去就像是被捕鼠夹碾成两截的死老鼠,肮脏而又污秽。
“原来我就是老鼠。”
在这么想的同时,乔良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浴室的灯不知道何时已经熄灭了。
换气扇的嗡鸣也早已停歇。
在一片漆黑中,只有濡湿的肉块簌簌而动时的轻响,而那响声正在不断朝着他涌过来。
顾何止听到了一声凄凉的呜咽。
听上去像是乔良的哭声,但是……有那么一个瞬间,那声音又跟阙白的重叠在了一起。
他猛然打了一个冷颤瞬间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对上了乔良苍白窄长的脸。
昔日大学校友的眼睛里倒映出了顾何止鬼魂一般的脸,顾何止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尖叫,从地上一跃而起。
“报警吧……报警……呜呜呜……戚伟……戚伟死了……”
他抓着自己的头,崩溃地尖叫道。
“是阙白,一定是阙白,都是我的错,是阙白来报仇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他不会放过任何人……”
“顾神?等等,你冷静点,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乔良伸出双臂死死抱住了战栗不已的顾何止,他不断在后者耳畔重复道。
“你只是做了噩梦。”
“真的……”
“我进来时候你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明显就是被魇住了一直在说胡话。我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你自己醒来了。”
“你最近睡眠一直不好吧?这不是老毛病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何止终于在乔良的低喃中一点点拼回了应有的理智。
环顾四周,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边不远处就是那台正在嗡嗡作响的冰柜。
顾何止睁大了眼睛,惶恐的看向乔良。
“只是……噩梦?”
他恍惚地重复道。
“是啊,只是一个噩梦。”
乔良冲着他微笑了一下。
顾何止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乔良的有只眼睛有点红,但笑起来时候却显得很温和。
停了几秒钟,顾何止踉跄起身,直接冲向了戚伟的房间——
房门并没有锁。
然而,跟顾何止记忆中的不一样,戚伟的房间并不算太脏乱,甚至可以说,因为东西太少这里甚至是整洁的。最重要的是,戚伟的窗外是一片明澈干净的天空,根本就没有挂在玻璃窗外随风磕碰着玻璃的可怖尸体。
顾何止茫然地看着戚伟的窗子,脑子里一片混乱。
明明正站在水泥都市中寂静凝滞地房间里,可顾何止却觉得自己此刻好像正站在苍茫大海正中间一小块凸起的礁石之上,而在他不远处,就是高高耸立的海啸水墙。
而他茫然无措,无处可躲。
“戚伟刚出去,你找他有事?”
乔良站在房间门口,有些担心似的问道。
顾何止眨了眨眼睛,缓缓扭过头。
“你……看到戚伟了?”
他问道。
乔良有些迷惑地点了点头。
“是啊,不过他脸色不太好,估摸着最近他日子也不好过。”
沉默几秒钟后,乔良小心地走进了房间,环住了顾何止的肩膀。
“顾神,你最近是不是一直有什么心事啊?”
往日怯懦瘦小的男人,此刻看上去却显得那么温和而可靠。
顾何止在他的带领下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沙发上坐好。厨房里传来了些许声响,顾何止吓得猛然颤抖了一下。
“啊,糟糕,我忘了关小火——”
乔良跳起来,急急忙忙地朝着厨房跑去。
几秒钟后才看到他从厨房门后探出头来,讨好似的对着顾何止笑了一笑。
“那个,顾神,我看你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所以炖了点汤,你也喝一点吧补一下元气。”
汤?
顾何止怔了怔,然后他吸了吸鼻子,这才发现一股肉汤的香味缓缓从厨房里朝着客厅蔓延过来。
“不,不用,我不喝,我不饿——”
正当顾何止阻止时,乔良已经蹑手蹑脚用抹布抵着碗隔热,将那碗汤端到了顾何止的面前。
“你喝点吧?你真的……唉,太不爱惜自己了。”
乔良忧心忡忡地盯着顾何止说道。
面对如此关切的友人,顾何止嘴唇翕合了一下,拒绝的话语卡在了舌尖。
“我熬了好久的汤,你就尝一下好了。”
说罢,乔良叹了一口气,又转身去了厨房。
一阵叮叮当当碗筷碰撞的声音传来,想来是他在收拾厨房。而顾何止目光在那碗凝着油花的汤上停留了几秒钟,恶心感瞬时涌起。
他强忍着不舒服,随意搅拌了一下碗底的肉块。
然后,一片半透明的东西在搅拌中晃晃悠悠地自碗底飘起来,从顾何止的视野中一闪而过。
顾何止的动作却是瞬间凝住了。
因为,刚才从碗底飘起来的不是别的……
那分明就是一小片指甲。
人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