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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拂衣 正文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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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城中,闻人枫得了命令,正打算派人去通知城主启阵。

    城主先派人来寻他。

    闻人枫慌忙取出传音符:“叔父,城主递过来消息,护城阵遭人破坏。”

    ——“去金雀客栈找墨久枢,我之前有见过她,应该还没走,请她去修。”

    闻人枫微微怔,墨久枢是天机阁主的得意门生,怎么也跑来白鹭城了:“是!”

    又提醒,“叔父,您如今身体抱恙,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千万小心纵横道的人。”

    纵横道这个神秘组织出没于七境九国,暗杀他叔父,意图抢夺真言尺,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叔父先前匆忙跑回神都,回来之后元气大伤,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闻人枫很是担心。

    ——“我知道,你自己也小心些。”

    闻人枫派手下去做事,随后带着十几名弱水学宫弟子,前往东海边上的渔村。

    万幸此时尚未破晓,依照当地的生活习惯,村民才刚起床,并未出海。

    再者,东海边的海妖海怪,虽在飞凰山弟子的捕杀下,很少有敢上岸作乱的,但渔村距离岸边仍有一定的距离,以防万一。

    闻人枫赶过去时,半空之中,已能看到远处海面掀起的、高达数十丈的滔天巨浪,正朝岸边涌来。

    海岸与渔村中间的位置,商刻羽孤身一人,面朝巨浪安静伫立。

    弱水学宫弟子们望着巨浪高墙之下,那一抹渺小的红衣,难以压制心中的骇然:“闻人师兄,人仙巅峰境界的剑修前辈,真的能够拦住吗?”

    闻人枫落在村子后方:“怕什么,实在拦不住,咱们可以飞起来,海浪再厉害也不可能上天。提前准备好最大承载的飞行法器,重点带幼童,可以带的多一些。”

    拦不住,他们也不可能拿命死守,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好。”一众弟子分散站好,起了个简单的阵,将村子的出口全部封住。

    村民们以海为生,已经有人感知地面震动,狂奔而出:“有海啸,快逃!去白鹭城!”

    却发现路全被堵了。

    登时一阵大乱,惊叫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孩童的哭闹。

    弱水学宫的弟子们焦头烂额,喊道:“大家不要慌,有剑仙分水搭救!而且海浪是冲着白鹭城去的,你们逃是送死!”

    恐慌之下,根本没人听,甚至还对他们破口大骂。

    闻人枫跃上屋顶,挥动手中折扇法器,朝前方一指:“全都给我安静下来!”

    面对没有修为的寻常百姓,言听计从术可以大面积施展。

    一众村民们纷纷抱着头蹲下。

    “来了!”

    “上岸了!”

    闻人枫随众人一起,满头冷汗的朝海边望过去。

    巨浪高墙之中,隐约能窥见隐藏其中的海怪。

    “闻人师兄,商前辈为何还不出剑?”

    刚说完。

    “他出剑了!”

    商刻羽估量过水势之威,一手负后,一掌前推,流徵自掌心中飞出,剑尖凝聚着万钧之力,直指巨浪。

    中途时,流徵便举步维艰,悬停于半空。

    剑尖所指之处,巨浪高墙中间,出现了一道裂口。

    但不够,远远不够。

    商刻羽被冲击的后退半步,咬牙忍住。

    那个女人被封印在海里,若是分这海浪他都做不到,再言搭救岂不是笑话!

    强催真元,剑气在周身流转,商刻羽猛然再出掌:“流徵,破!”

    弱水学宫的弟子们,都已经语无伦次的在和闻人枫商量撤阵了,却见那堵巨浪高墙中间的裂口,竟逐渐开阔,真被剑气分为两股。

    滔天洪波从村子两侧冲刷而过,只被溅了些浪花,落下了不少的鱼虾贝壳。

    ……

    而这两道洪波绕过小渔村之后,再度汇合。

    淹没良田,吞噬掉零星散落的人家,最终抵达白鹭城。

    人仙中境的大阵法师墨久枢,几乎是赶在最后一刻,强行将法阵修好,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四象护城大阵启动,四道光柱冲天而起,分别撒下一道耀眼弧光。

    如四朵花瓣,组成一朵花,将白鹭城当做花蕊,护在其中。

    闻人不弃来到了靠近东海一侧的城楼上,目望洪水不断冲击“花瓣”。

    上岸许久,水势已经减弱,应是冲不破护城大阵。

    重点是那些不断聚集在城外的大量海怪,它们癫狂之下,撞击的力量不容小觑。

    闻人不弃取出真言尺,飞出防护阵,浮在高空。

    先前为了恢复记忆,自损过多,但控制这些品级不算太高的海怪,并不需要费太多力气。

    真言尺横在胸前,闻人不弃双手快速结印。

    尺身骤亮,符文飞出,纷纷朝下方海怪头脑里钻。

    刷!

    却有一道剑气直奔他后心袭来!

    闻人不弃慌忙收印,转过身,攥起真言尺抵挡。

    符文与剑气于半空猛烈相交!

    只见一名戴着面具的黑袍人从天落下,挡住闻人不弃回城的路。

    闻人不弃认识他,高阶剑修是最好辨认的,基本上每个剑修的剑意都不同。

    他的剑是一柄邪剑,人仙巅峰,非云巅国人。

    曾经找准时机堵过闻人两次,出手狠辣却不说话,像是受雇杀人。

    这样的修为甘当杀手,闻人不弃只能想到:“你加入了纵横道?”

    ……

    白鹭城在洪水和海怪的撞击之下,地面嗡嗡震动。

    城中闲散的修行者,原本想要出去猎杀海怪,尤其是猎鹿。

    但城里的情况也不妙,随着飞凰山逐渐靠近,巫蛊师灭杀不及时,已经有至少上百个水蠹虫卵孵化,死去上百人了。

    那些水蠹虫是龙的寄生物,从人体里爆出来时,可不是什么微小的虫子,足有拳头那么大,而且颇有智慧,专门去袭击巫蛊师和医修。

    猎鹿挽着弓,一弓搭五箭,护在休容身边没停下来过,拔高声音:“大巫,您还没联络上少君吗?”

    绝渡逢舟掐诀掐的都快冒烟了,时不时都要摸一下印记,确定这契还没解开。

    ……

    地龙腹部世界濒临坍塌,姜拂衣被摇晃的昏昏沉沉。

    挣扎着清醒过来,又感觉到胸口被压的喘不上气。

    姜拂衣的眼睛仍然瞧不见,伸手摸到了燕澜高挺的鼻梁,才迷瞪着想起来,阿然自爆真元之前,她被燕澜给摁到了。

    再摸,就摸到一手粘稠的血。

    姜拂衣的呼吸愈发急促,双手环住燕澜的腰,侧了下身子。

    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大哥?燕澜?”

    好一会儿,燕澜剧烈咳嗽了一声。

    热气喷洒在她耳廓上,鼻腔里涌入的全是血腥味儿。

    “你还好不好?”姜拂衣想也知道肯定不好,她被他摁倒,还是被阿然的真元之力所伤。

    如今经脉剧痛,四肢无力。

    何况燕澜帮她抵挡更多。

    “我没事。”燕澜坐直了来,先检查她。

    瞧她脸色苍白,但还算好。

    再望向四周。

    漆随梦陷入了昏厥。

    易玄光在阿然自毁时,瞬移到她徒弟秦邵身边,护住了秦邵,师徒俩也昏迷着。

    妖王和万里遥修为高,勉强捡了条命。

    其他人都死了。

    燕澜伸出手,将远处的《归墟志》吸回来:“是我慢了一步,没能赶在她自爆真元之前,将她收入竹简中。”

    姜拂衣知道他已经尽力了:“你不要自责,怪物命长,最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谁知道她会这般决绝。”

    燕澜也不是自责,只是有些头痛现在该如何是好。

    ——“少君?”

    脑海里响起绝渡逢舟的声音,燕澜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外面现在情况如何?”

    ——“谢天谢地啊,你没事,契约也还在……”

    燕澜认真听他讲述。

    ——“地龙已经遭受重创,少君此时应该可以施展大挪移术逃出来。女凰拉不住飞凰山,很快会有大量水蠹虫卵孵化,杀不完,迟早钻进地龙体内。地龙一旦崩溃,重新被纵笔江川变回他的伴生宝物,你们都会死在里面,知道吗。”

    燕澜手掌撑着地面,一边站起身,将漆随梦几个还活着的人,都挪来姜拂衣周围。

    一边和她讲外面的情况。

    姜拂衣心惊,只要纵笔江川不停下来,商刻羽一直以剑分水,能支撑多久?

    白鹭城的护城阵又可以支撑多久。

    她正不知所措,燕澜在她面前半蹲下:“阿拂,我以大挪移术,送你们离开这里。”

    姜拂衣抓到重点:“送我们离开,你呢?”

    燕澜沉默:“我……”

    双目不能视物,心中总不踏实,姜拂衣伸手朝前摸,摸到他的手腕,紧紧抓住:“你不要编谎话了,你打算留在这里。你有绝渡逢舟的契约,你想借这一线生机,赌地龙不会重新化为宝物。”

    地龙若化为宝物,那么燕澜会死。

    契约若要保他一命,天道应该也要给地龙一线生机。

    地龙得了一线生机,纵笔江川破印而出的可能性,便会减少。

    燕澜微微叹气:“我知道骗谁都骗不过你。”

    不是姜拂衣聪明,她太了解他的行事作风,更用力的抓他手腕:“想法很好,但你要承担的风险极大,契约解除,危机若不解除,你一样危险。”

    燕澜稍作犹豫,忍不住擡起另一只手,覆在她紧抓自己手腕的手背上:“阿拂,我无能,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姜拂衣嘴唇翕动,她还想劝,但也确实找不出更好的办法。

    换成是她,也一样会赌。

    燕澜安慰道:“你要相信绝渡逢舟的契约,相信天道给我的这一线生机,我不会有事的。”

    姜拂衣点头:“好。”

    她心中也已经琢磨好出去之后的计划。

    话音落下,半响没再听燕澜开口说话。

    手腕还被她握着,无法施展大挪移术,他究竟在做什么?

    姜拂衣正想询问,忽然感觉额头有柔软濡湿的触感。

    极轻,像落叶拂过。

    但又微颤。

    姜拂衣的大脑迟钝片刻,心尖好似被滴上露珠的花瓣,也随着微微一颤。

    姜拂衣擡起头,举着没有焦距的双眼,想去窥视燕澜的表情,却只望见一片黑暗。

    她感觉到他的不安:“你怎么了?”

    燕澜垂眸不语,他在担心万一赌输了,原本打算好的表明心意,便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考虑要不要此刻说。

    可是输了之后,除了令她今后想起他时更难过以外,毫无意义。

    彼此间少些牵扯,她忘的也会容易一些。

    沉默之中,姜拂衣从他掌心里抽出手,攥成拳头推在他的肩头。

    燕澜毫无防备,被她推的向后一仰,跌坐在地上。

    姜拂衣说:“既然已经决定,就不要磨蹭了,赶紧施秘术送我们出去。在这里安心待着不用慌,相信我,天道给你的这一线生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