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与此同时。
鸢南,万象巫。
魔鬼沼位置传来的剧烈震动,惊醒了正在打坐的休容。
她匆忙从卧房跑出来,瞧见她父亲沈云竹快了她一步,沐浴着晨光,凭栏站立,眺望着震动的来源地。
魔鬼沼遍地瘴气,阻碍窥探。
休容疾步上前,来到他身边,紧抓他的手臂:“爹,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之前族老们审判燕澜时,况雪沉开启虚空神器四方盘,她和猎鹿一起跟随燕澜,通过传送门去往了温柔乡,掉落在外围。
等两人抵达温柔乡,又听闻燕澜去往了极北之海。
她和猎鹿没在温柔乡逗留,选择返回万象巫。
当时跟着离开,是为了保护燕澜。
更是为了告诉自己那遭受背叛、伤痕累累的好友,他们愿意与他共进退。
然而他们同样放心不下巫族,有父亲在,休容不必担心回来后的安全问题。
逐影这个窃神的隐世族老暴露以后,如今巫族人分为了两派。
其中大部分长老和族民,内心无法接受族老们的行为,在猎鹿的努力下,离开万象巫,搬去了魔鬼沼。
魔鬼沼的面积,其实比万象巫广阔千倍。
剑笙居住的区域,仅仅是沼中一片小小的禁地,唯有看守五浊恶世的大巫才能入内。
禁地之外的大片区域,是巫族人最初的家。
他们五千年前才迁移出来,沼内的洞穴和树屋,仍留存着巫族人的痕迹。
逐影并未阻拦他们。
当然,也有极少一小部分人,选择跟随逐影,继续留在奢靡气派的万象巫。
他们认为窃神已成事实,唯有向前看,哪怕与大荒怪物为伍。
而休容留在万象巫,则是为了劝她父亲悬崖勒马。
“爹?”
“奇怪。”
沈云竹擡头望天,清晨时分,天幕依然黑沉。
无数粗壮的闪电链在乌云中穿梭,却又不见降雨的迹象。
沈云竹分析了许久:“这像是五浊大门动荡,引发的天象。”
休容心中一紧,她母亲还有猎鹿,都在魔鬼沼内。
“逆徊生。”沈云竹望过去,“好端端的,大狱大门为何动荡,莫非你做了什么?”
之前喊他一起去破门,他明明不答应,说要保存实力先去攻温柔乡。
逆徊生也是被动静惊出来的,去询问另一侧的木头人:“棺木隐,你们干的?”
棺木隐和另外几个逃出来的大荒怪物,原本被魔神姜韧聚在一起。
姜韧时日无多,撒手不管以后,他们便被逆徊生邀请来了万象巫。
棺木隐摇头:“你不是叮嘱我们,在你救出怜情之前,不要节外生枝?”
逆徊生想想也是,他们连魔神姜韧的话都愿意听,是些“老实怪物”。
他回望沈云竹:“你确定是大狱大门出了问题?”
棺木隐也看过去。
沈云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呵,你们都是被单独封印,只有我是从大狱里逃出来的,竟然怀疑我对大狱的判断?”
“真是太好了!”逆徊生眼眸骤亮,“没谁动它,它自己动荡,肯定是连环封印出了大问题,不等了,我这就前往温柔乡!”
柳藏酒的九条尾巴早些时候就长了出来,他敢说,如今已是人间最强的大妖。
但逆徊生听闻温柔乡将要举办婚礼,明知他们是通过分析他的行事作风,故意使用拖延之计,依然决定多等上十天半个月。
这么短的时间,逆徊生不信他们能长进多少。
而他却可以将柳藏酒驯服的更好。
婚礼之日登门,给他们都瞧瞧,大荒第一驯兽师的本事。
如今连环封印再次动荡,逆徊生当然要顺势而为,将其他因素抛去一边。
他必须救怜情。
自从离开封印,他的脑海里充斥着这个念头。
可能怜情是他在大荒唯一的好友吧。
总之不会是爱情。
谁敢爱怜情。
棺木隐提议:“逆徊生,不要舍近求远,先和我们一起去魔鬼沼开启大门吧。”
逆徊生甩手:“我没空,你们去吧。”
他将柳藏酒放出去十万大山里捕猎妖丹,提升妖力,现在要忙着召唤回来。
棺木隐早已认清他们这些怪物,永远都是一盘散沙的事实,去招呼沈云竹:“走?”
沈云竹还没说话,休容抱紧他的胳膊不撒手:“爹!娘也在魔鬼沼,你们去开大门,她一定会拦的,你想要娘的命吗?”
棺木隐说:“不必担心,我们会注意你的母亲和情人。”
休容心里恨透了这些怪物,但从来不与他们红脸呛声,只劝自己的父亲:“爹,您如今还没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错,我和燕澜求求情,他一定会让您留在人间。”
绝渡逢舟就在人间游荡,无害的怪物,藏在人间根本没有问题。
“但您这一步迈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休容语带哭腔,“您明明是喜欢人间的,喜欢可以为您带来更多能量的人类。真要为了《归墟志》里的一个虚名,毁掉人间,毁掉您和娘的夫妻之情,和我的父女之情?”
沈云竹最近整天被女儿闹腾,颇为头痛:“棺木隐,大门用不着我们去强行开启。”
棺木隐:“怎么说?”
沈云竹解释:“大狱是九天神族比照原先的大荒,近乎完整复刻出来的。空间越大,越是容易漏风。大门已被强行开启多次,早已不牢固,连环封印动荡,它会第一个崩。巫族如今没有能及时关闭它的人,咱们只需坐等开启便是。”
又对休容说,“告诉你娘和猎鹿,带着族人赶紧撤出魔鬼沼,回来有法阵保护的万象巫。”
休容想都不用想:“娘和猎鹿肯定是会号召他们死守,可能还会开启魔鬼沼的封锁法阵。”
沈云竹沉默片刻:“那我也没办法了。”
休容呼喊藏在她父亲体内休养的逐影:“逐影,你是我们巫族的族老,打算坐视不理?”
沈云竹嗤笑一声:“你就别指望逐影了,他窃了神族的血泉,早成怪物,不杀鸡儆猴,肯放族民退回魔鬼沼去,已算他还剩下一点身为巫族人的良心。依照眼前情况,逐影唯有和我们这些怪物站一边,才有希望重得肉身,继续茍活于世。何况他和魔神一战过后,重伤未愈。”
逐影果然闷不吭声。
沈云竹望向魔鬼沼:“无论如何,你劝劝他们吧。要退尽快退,不可犹豫。瞧这形势,晚一步都来不及,里面的巫族人一个也活不了。”
休容脸色煞白,颤着手摸出传音符,将消息告知身在魔鬼沼的母亲和猎鹿。
……
极北之海上,依然惊涛骇浪。
撕心那句“我们继续”,一直伴着浪声在姜拂衣耳畔回荡,令她的心跳愈发剧烈。
那片从海底升起的陆地,已经稳固的悬停在封印地高空。
无数条触手从内部不断撕扯着剑气莲花,将花瓣撕扯的变了形状。
姜拂衣心中虽然着急,却不能越过母亲拿主意:“娘,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昙姜指向前方悬停半空的广阔陆地:“你往前飞,靠近剑气莲花,以剑心为它提供剑气。但记得,一定要保持你认为安全的距离。”
“那您呢?”
“我才刚吸收无上夷的法力,如今在体内乱窜,给我一点时间稳固一下,稍后便去。”
“好。”
昙姜提醒:“千万注意距离,而且你不用做什么,只需要靠近,剑心自然而然就会为莲花补充剑气。”
姜拂衣道:“我记下了。”
昙姜目望姜拂衣穿梭风暴,极速朝那片陆地飞去。
她原地停留片刻,立刻返回鲛人岛。
岸边站着刚抵达鲛人岛的闻人不弃几人。
真言尺亮起时,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此刻剑气莲花升至高空,站在他们的位置,已经可以窥个大概。
“闻人弃,你跟我走一趟。”
昙姜是奔着他来的,落在他面前,“我本想将阿拂打昏,但摸不准她的修为,怕办不到,又怕伤了她,需要你的真言尺帮忙。”
闻人不弃愣了下。
昙姜催促:“快走,时间紧迫。”
闻人不弃眉头深皱:“昙姜,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阿拂的感受。”
换做从前,他会赞成。
但上次他为姜拂衣好,逼迫燕澜远离她,被姜拂衣好一通教训,反省了很久,“说句不中听的,你平安无事最好,万一丧命,是想她终生悔恨不成?”
昙姜道:“我现在只讲阿拂的命,没什么比她好好活着更重要。”
闻人不弃劝道:“阿拂不是十一年前的小孩子了,她远比你想象中的更有能力,你应该和她商量着来,这样胜算更大。等到实在没办法,为人父母,再将生路留给她。这样阿拂努力过,对结果也容易接受一些。”
“真言尺的预言摆在那里,我不能接受任何意外,你不愿意算了。”昙姜望向凡迹星几人,“你们和我去。”
商刻羽不说话。
凡迹星为难:“仙女,我觉得闻人说的有道理。”
亦孤行摩挲着手指,难得也没应和。
李南音手捏传音对符,忧心忡忡:“姐姐,打晕阿拂,让她避开撕心这一劫,恐怕也不能保证她安稳无虞。这撕心不知道做了什么,导致太初神器全部在预警。我直到现在还没联络上看守怜情的况雪沉。北海之外,恐怕也是一片狼藉……”
昙姜微微怔,这才注意到闻人不弃手中发光的真言尺。
闻人不弃道:“打晕她这事儿,我觉得你就不要想了。阿拂脑筋转的很快,因为足够信任你,一时间才会被你蒙骗。只需稍稍一想,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话音刚落下,便瞧见昙姜转头望向海面。
不多时,姜拂衣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她落在昙姜面前,紧绷着唇线,瞧着有些生气:“娘,您不是要融合法力,跑回来做什么?和他们商量打晕我,像十一年前一样,将我丢出北海,丢上岸?”
昙姜哑了哑,片刻,紧紧闭了下微红的眼睛:“阿拂,撕心虽然已被剑气莲花和神族封印,消磨的只剩下几千年寿元,但娘仍然没有自信将他重新封印。”
姜拂衣安慰她:“再加上我,足够了。我感觉咱们娘俩联手,这一战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一起被封印。”
只是这个被封印,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
需要在剑气莲花内陷入沉睡,以全部精神力镇守。
撕心不死,莲花不熄,便无法醒来。
姜拂衣道:“咱们睡个几千年,等磨死了撕心,就会苏醒,那时候便能得真正的自由。”
昙姜哪里舍得:“傻孩子,那是几千年,不是几百年,几十年。何况,你知道镇海几千年的风险么?”
姜拂衣故作轻松:“咱们石心人的命很长,几千年后出来,还能在人间逍遥很久。”
昙姜向姜拂衣背后望过去,目望手握天灯的燕澜走近,问道:“那燕澜呢,他若无法重新修成神,作为人类的寿元,能不能撑到你苏醒的那一天?”
姜拂衣的眼神黯了黯:“我相信燕澜会熬到那一天的。”
燕澜的声音由远及近:“阿拂,恐怕不行。”
姜拂衣扭头,对上他的红眼珠;“你没自信?”
燕澜步履蹒跚:“撕心这些年来,反向捕捉到了封印连环,如今,正在将力量源源不断的注入其中。其他封印全都崩溃在即,五浊恶世的大门,更是可能已经开启。撕心的食物,是众生痛苦,很快就能饱餐一顿,恢复大量精力。即使你们全都将命填进剑气莲花里,也没有用处。”
姜拂衣面色一僵:“什么?他反向捕捉到了那条连环锁链?”
燕澜方才也是难以置信:“这是长明灯传递给我的信息。”
李南音攥紧手中传音符:“难怪。”
凡迹星耸了耸肩:“也就是说,人间彻底完了。”
亦孤行疑惑:“神族为何要设置连环,除了一损俱损,还会一荣俱荣。”
凡迹星道:“不设置连环,最多能将怪物封住一两万年,根本撑不到今时今日。”
姜拂衣走去燕澜身边:“你有什么办法?”
燕澜微微垂眸:“我还在想。”
便在此时,李南音神色一动,她手中的传音符终于有了反应。
犹豫了下,她没有离开人群,当众将符箓点亮,迫不及待的问:“况雪沉,你那边怎么样?”
——“你此时找我,是不是北海也出事了?”
“是撕心造成的……”李南音将燕澜的话重复一遍。
——“怪不得。”况雪沉的声音听上去颇为平静,“南音,不必等逆徊生来,我这边已经很难守住。怜情即将破印,我眼下唯一能做的,是使用四方盘,将温柔乡方圆五千里内居住的人族全部挪走。”
李南音指节颤了下,以这种程度使用神器,他已经不再考虑性命了:“目前形势,将他们挪走,也只是保他们一时的命。”
——“多保一时,便多一分希望。我能给他们这一时希望,也许稍后会有人,能给他们一世希望。”
李南音沉默,不知还要说什么。
姜拂衣从传音符里,隐约听见柳寒妆有些哽咽的喊了一声“大哥”。
她心中也不好受。
眼尾瞥见燕澜欲言又止,姜拂衣凑近他,低声:“你有办法?”
燕澜紧抿了几次唇:“阿拂,这不能称之为办法,只能说是一种被动的应对策略。”
姜拂衣道:“别管是什么,先说出来。”
燕澜道:“这盘棋实在太大,我……”
姜拂衣道:“我相信你。我还相信,若是输了,没人会责怪你。即使,事关我母亲。”
燕澜垂眸深望她一眼。
姜拂衣则摸到他的手,紧紧握了一下。
燕澜不再犹豫,红眸沉静下来:“况前辈,您若打算使用四方盘,那不如用在别的地方,跟着我们一起来赌一把。”
——“赌?赌什么?”
燕澜没忙着说,而是看一眼远处在云层中影影绰绰的陆地,又看向闻人不弃:“闻人前辈,现如今的人间,还有谁比你更懂这套连环封印?”
闻人不弃正皱着眉,紧捏真言尺。
显然,他也想到了。
正在思考可行性。
姜拂衣瞳孔缩了缩,从前以为母亲是被封印的怪物时,闻人不弃一直都在疯狂研究这套连环封印。
且他研究的方向,正是找出极北之海前后两条锁链。
砍断这两条锁链,将极北之海脱离大连环。
再破印救出她母亲。
这样在破印时,便不会影响其他地方的封印。
姜拂衣的目光,又从凡迹星和商刻羽脸上扫过去。
先前在白鹭城,他们三个凑在一起,商讨了很多斩断锁链的办法。
她去巫族救燕澜时,他们则去四处奔波。
还是姜拂衣将他们喊来北海的。
撕心将力量灌入连环,借此流转。
但只需他们几人将连环找出,斩断,把撕心踢出连环,不就解决了?
凡迹星笑吟吟:“看来闻人兄那些苦心钻研,全都不曾白费。而我们这阵子的努力,最后竟然还能派上用场。这是不是叫做皇天不负有心人?”
闻人不弃忧虑道:“连环的位置容易固定,但薄弱点很难寻,你们斩锁链本就不易,撕心还会从中作梗。原本我们来救昙姜,可以打持久战,不断试错。眼下却只有一次机会,难度远超想象,你们不要太乐观。”
商刻羽瞥他一眼:“怂什么,并不需要你完全找准,差不多就行。亦孤行以佛剑气护我,我必定斩断。”
闻人不弃沉眸,以真言尺缓缓敲了几下自己的掌心,倏然攥紧:“事到如今,也唯有尽力一试。”
燕澜等他们商量妥,才继续说道:“若是诸位前辈能够成功,其他封印便能安稳下来。我们需要处理的,只剩下三个地方,北海,巫族,温柔乡……”
——“我知道了。”况雪沉明白了燕澜的意图,“我之前以四方盘,在巫族开过传送门,锁定过位置,如今还能开。而燕澜你手中握有天灯,我也可以能像上次一样,感知天灯,将传送门开到北海去,再将三处地点,连在一起。”
燕澜黯然,怜情破印的关口,况雪沉顶着她的攻击,支撑四方盘,后果可想而知。
——“我本就打算启动神器挪人,救他们一时。如今有希望令我救他们一世,我赚到了,是我之幸。”
燕澜定了定神,继续道:“通道建立之后,劳烦焚琴前辈立刻前往万象巫。柳姑娘最好也去,我们可能需要她帮个忙。”
灵符中,传出暮西辞的声音。
——“你想让我去守狱门?”
燕澜道:“怜情破印,您留在温柔乡并无用处。大狱的大门,更需要您去守。那扇铜门打开之后,不是所有怪物一起涌出来,是离得近、跑得快的先出来。他们不识人间,无知无畏,定会奋力一搏。但他们绝大多数都认识您,知道您的厉害,从心里上便会退缩。”
——“虽被关在大狱,你也不要小瞧他们。等怪物们越聚越多,我肯定拦不住。”
“放心,您在内抵挡时,有人会关门。”燕澜朝远处站着,并不靠近的漆随梦望过去。
漆随梦怔了怔,指着自己:“我关门?”
燕澜:“是,有劳漆公子。”
漆随梦:“我不会关门。”
燕澜忍住眼珠的刺痛:“父亲是一千多年来,唯一一个能开启铜门的巫族人,你是他的亲儿子,又有武神的血泉,若说谁最有可能关门,只能是你。”
漆随梦摇头,告诉自己不能答应,这担子实在太重:“我……”
燕澜不等他说话:“巫族大难将至,而你才是巫族真正的少君,莫非,你想让父亲死不瞑目么?”
漆随梦心中一震,没再反驳。
燕澜必须追问:“兹事体大,我究竟能不能此事交给你?”
漆随梦嘴唇翕动半响,见姜拂衣也在盯着她,他一咬牙:“我来关。”
况雪沉的声音。
——“燕澜,你怕是不知道,除了沈云竹之外,棺木隐那几个怪物如今也在万象巫,他们不会给漆随梦时间关门。”
燕澜道:“他们全都交给我。”
姜拂衣转眸,凝视他披发下的缕缕白丝。
昙姜倏然开口:“燕澜,眼下最难办的,其实是逆徊生。撕心再强,他还在笼中,尚不曾出笼。”
手中有《归墟志》,燕澜最清楚,第一册的怪物里,目前只有逆徊生一个在外。
他控制了小酒,还不惧怜情的天赋。
去救怜情,谁也挡不住。
一众眼睛凝视在燕澜身上,想听他的解决之策。
他却不语,两片薄唇抿的发白。
“怎么到我身上,你不敢说了?”姜拂衣叹口气,替燕澜解围,“娘,撕心只能您来对付了,我要去救小酒,对付逆徊生。”
燕澜看向姜拂衣,心头和眼底,一起涌上酸涩:“我知道你从温柔乡来极北之海的路上,就想到了办法。也知道,那是下下策。”
姜拂衣摇头:“不算下下策,是我原先根本没有把握。”
燕澜低声询问:“现在呢?”
“只能拼一把。”姜拂衣望一眼李南音手里的传音符,“况前辈,我不会浪费您此番启阵的付出,我会救回小酒,替您守住温柔乡的封印。”
“不可以!”昙姜慌忙拉住她,连连摇头,“阿拂,你这还不如和我一起镇海,怜情加上逆徊生,你是去送死。”
姜拂衣叹气:“可是不解决他们,我们镇海能镇住撕心多久?”
石心人天克撕心,母亲回收了两柄心剑,以及不少法力,对付撕心,是有生机的。
北海之外若是生灵涂炭,撕心吸食痛苦,迅速膨胀,母亲便只能拿命来填。
昙姜道:“阿拂,我们换一换,你留下对付撕心,我去对付逆徊生和怜情。”
姜拂衣道:“娘,真言尺窥见我对战撕心是必死之局啊,您忘了吗?我离开这里,或许是破局,是我的生机。”
昙姜怔住。
姜拂衣双手拉住她的双手,留恋的看着她的脸:“而且唯有我才能唤醒小酒,才能少个敌人,多个妖王做帮手。让我去吧,相信我一次。我一定留着条命,和您再相见。”
昙姜嘴唇微微颤,最终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
姜拂衣忙去为她拭泪。
沉默之中。
——“燕澜,拿出天灯,飞到你能飞的最高处,我开始启阵。”
天灯原本就在手中拿着,燕澜却收了回去:“如今人间已成棋盘,我们尽皆入局做棋子,只要一子错,将满盘皆输……”
他朝闻人不弃几人拱手,躬身,“尤其是诸位前辈,能否斩断连环,是一切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