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之下,曲悦惊诧:“琵琶里有个门,我为何从来没有任何感觉?”
——“被父亲封印起来了,你当然察觉不到。”
听曲唐长话短说,曲悦大致知道了异人狱的故事。
这座倒悬着、塔尖直插地心的天罗塔,存在于地球已经很久了,久到现今存世的华夏修道者们,无人清楚它的来历,也不知是谁最先发现它的。
只知它非同一般,人的力量在它面前犹如蚍蜉撼树,哪怕是罕见的合道期神隐者,也无法将其缩小带走。
占为己有的办法,只能是在塔上方修建私人建筑。
五胡乱华时期,三千世界之间的阻隔屏障突然消失,屡屡有外界修道者入侵,华夏修道界原本的格局完全被打破——曲春秋便是在这个大变革时代,结识了曲悦的母亲。
为了抵抗外界,华夏修道者们成立修道者联盟,这座天罗塔也从个人私有,变成了联盟公有。
修道者联盟属于“民间组织”,和如今的特殊部门做着差不多的事儿,起初遵循着华夏一贯的和平传统,与外界好好沟通,但他们似乎有些小脾气,不爱沟通。
为了让对方“冷静”一下,只好将他们请回来喝茶。
久而久之,外界人知道地球不好惹,也开始讲规矩,大家有来有往,尽量不干涉到凡人的生活。
但随着时代变迁,华夏修道者的数量锐减,联盟被几大世家和门派把持,早几百年就开始变味了。
——“那会儿母亲被抓,父亲则是因为对天罗塔好奇,故意做了些事情,也被抓了进去,关在母亲隔壁……”
“大哥。”曲宋强调,“我在操控两颗珠子。”
——“哦对,跑题了。”曲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总之,父亲在塔里待了三百年,发现许多秘密,其中之一,就是天罗塔原来还有一个门,蕴藏在塔身内。”
许多秘密?曲悦愈发好奇起来:“还有什么秘密?”
——“多得很,但咱们先说这个门。咱们这座塔不是扎入火里么,爹怀疑,在别的世界应该还有四座差不多的塔,不一定是监牢,可能是别的什么宝物,分别对应金、木、水、土属性,而这扇可以移动的门,或许是可以连通五座宝塔的门。”
既已暴露,曲宋也道:“所以赶在你出生之前,父亲想将那个门提炼出来,塞进你琵琶里去。”
曲悦皱眉:“我出生时?我还以为是父亲合道闭关之前。”
——“母亲刚刚怀了你,父亲就感应到了合道契机。我们哥几个都是父亲陪伴着长大的,唯独你,生下来就没有爹娘,他自然要打造一个特殊的防身法宝送你。”
曲悦心情复杂:“有什么不放心的,凭大哥你们的修为,还能教不好我?”
——“傻丫头,无论我们哥几个多有能耐,在父亲眼睛里,都和你一样是个孩子,他哪里会放心。”
曲悦:……无法反驳。
——“说起来,父亲拿到这扇移动门,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曲宋难得赞同:“很不容易。”
那会儿,天罗塔还在已经变得唯利是图的联盟手中,曲春秋让曾在宋朝官场历练过几十年的曲宋出面与国家交涉,提议成立国有特殊部门,取缔“民间组织”。
如同朝廷招安悍匪一样,修道者们当然不同意,那些门派和家族的大佬们召开会议,商量着如何反抗国家。
开到一半,曲春秋和药神谷江老祖不请自来,强行终结了他们的会议。
一夜之间,联盟土崩瓦解,联盟资源统统收归国有。
特殊部门部长的位置,被曲宋理所应当的拿到手,成为天罗塔的掌权者。
曲春秋入内找出移动门,并分解出来,等待女儿出生。
而曲宋需要一直绑在这个位置上,守着这座塔。
他又是个很有责任感之人,在其位谋其政,做事从不含糊。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忙忙碌碌,修为不涨便罢,还倒退了一些。
更被华夏修道者们一致鄙视,指责他权欲熏心。
当然,关于这些内情曲悦毫不知情,兄弟俩很有默契的谁也不说。
——“父亲不想让你提前知道,怕你操作不来,反受其害,但我认为还是早点接触的好。”
曲宋冷笑:“怎么着,你还能比父亲更有想法?”
——“那当然没有,只不过父亲的思想是过于溺爱的思想,而我身为兄长……”
曲宋:“咱们家有谁比你更溺爱?父亲也没趴在地上给她当狗骑。”
搞的他们几个不趴地上,就不疼小妹一样。
目的就是为了让小妹觉得,几个哥哥里数大哥最亲她最疼她,旁的哥哥都是拿来凑数的,尤其是他曲宋,压根就是隔壁老王生的。
这个曲唐,瞧着风光霁月,实则一条心机狗。
——“……”你以为你在心里骂我,我就不知道了吗老弟?
曲宋:你知道又能怎么着?
——“……”你这小心眼子,活该你单身八百年,祝你一辈子单身。
曲宋:谢谢,愿承你吉言,省的被人始乱终弃。
——“……”不扎心你是不是会死呀?
曲唐修为高,兄弟俩之间的一线牵不是虚影,像视频通话一样,故而两人能以眼神进行交流。
曲悦是看不到的,她还在想着监狱的事儿,忽地眼睛一亮:“那我岂不是可以通过这扇移动门回家了?”
——“可以,但是以你现在的修为,还无法在穿越琵琶的时候,将琵琶一并带走。”
曲宋补充:“即使你能连琵琶一起带走,你也带不走江善唯。”
曲悦:……
那有个屁用。
——“但是小妹,你在那个世界遇到危险时,这扇门可以帮你的呀。”
曲悦想了想:“我可以通过这扇门逃跑?那我的琵琶怎么办?”
这是她的本命琵琶,不能丢弃。
——“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二弟啊,你稍后和她讲讲。”
事已至此,曲宋也是没辙:“你明天早上日出时通过那扇门回塔里,我去那里等你。”
曲悦问:“我怎么回去?爹不是将门封印了?
——“我教你个口诀。”
曲悦记下了。
——
收起一线牵以后,曲悦将自己的红木琵琶取出来。
闭上眼睛,将手平摊在琵琶上,按照大哥的教导,释放出自己的真气。
她认真感受着真气在琵琶上的流动,如涓涓流水,流淌过每一根弦。
来来回回十数次,“啵”的一声,她终于听到异常。
释放出更多真气,大致确定异响的位置,神识放进去,有一处黑色旋涡,看上去有几分狰狞恐怖。
神识再近一些,意识海陡然一阵剧痛,那里应该就是监狱的移动门入口了。
她收回神识,又将琵琶收回意识海,继续睡觉。
……
睡到傍晚醒来,她去往隔壁给君执疗伤,翌日天亮前回来,又去自家后林子里给幻波一口气讲了很久的西游记。
回到院子里,江善唯已经开始催熟草药了。
见到曲悦回来,他看向曲悦的目光充满疑惑,师姐说了夜里就能抓住那只鹤,但一夜过去,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他不会质问,即使报仇很重要,他也不会去给师姐找难堪。
曲悦背着手走到药田前面,没有去看廊柱下被绑住的鹤,道:“我打算闭关几日,你今儿再催熟一天,晚上就喂给这只鹤吃一些白月草根,试一试。”
江善唯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师姐,如果真和我的精气有关系,只催熟两天怕是不够。”
曲悦忙不叠从储物镯里取出一个青瓷瓶,递给他:“你催熟时,用精气将瓶子里的精华化掉,融进白月草里去。”
江善唯接过手中,拔开瓶塞,里头是些液体,应是药剂,但他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
曲悦道:“能增强你的精气,成倍增长,你多用点。”
江善唯眼睛一亮:“那我直接喝掉不就行了?”
曲悦摇头:“不行,不能内服。”
江善唯收起来:“好。”
曲悦交代完,径自回屋,不曾看仙鹤一眼。
如她所料,廊下的仙鹤已经不是昨天那只了。缩成一团装的挺像,还很精明的收敛气息,伪装成普通仙鹤,怕曲悦检查它。
但心跳频率和昨天那只鹤完全不同,瞧见她拿出药水时,心跳还稍稍快了一些,有些兴奋呢。
曲悦忍不住想笑,吃,多吃点儿。
她给江善唯的那瓶药水,是以前在异人学院念书时,符咒系的同学送她的增肥符水,等吃完这顿白食,它就胖成球了,解开绳子让它飞都飞不动。
小家伙既然这么爱玩,她就陪它玩玩。
——
锁了门禁,曲悦将琵琶放在床上。
凝神屏息,施展缩身术进入琵琶内部。法宝内部宛如宇宙,漂浮着无数类似星云的物质,来到那处黑色漩涡前,她一头扎了进去。
神魂仿佛被绞碎一般,痛的难以承受。
两眼一抹黑过后,她便来到一个光怪陆离的场景中,像是进入了万花筒,四面八方都是些色彩斑斓的破碎镜片。
这是天罗塔哪一层?
曲悦最远去过第八层,因为再往下太过炙热,她的肉身承受不住。
“曲悦。”有人喊了她一声。
她寻声望过去,只见镜中浮现出一道黑影。
哦,是守塔灵。
“狱长你好。”曲悦打招呼。
从联盟时代开始,它就在看守这里,曲悦久仰它很拽的大名,但不经常来监狱,没有见过它。
它不回应,似乎在打量她。
曲悦张望:“这里是天罗塔?”
“是的。”
“怎么瞧着不像?”
“你看现在像不像。”镜子里的黑影打个响指,除了它存在的一整块儿镜面,其他五个面的碎镜,慢慢浮现出图像。
每一块儿碎镜显示一处牢房,一部分牢房内有囚犯,但绝大多数是空荡荡的。
原来这里是监控室。
“部长。”它突然出声。
曲悦扭头,看到自家二哥也出现在一面镜子里,那张脸依然英俊,但就是像谁欠了他的钱。
“走。”曲宋站在镜子里对她勾了勾手指。
曲悦走过去,没有迟疑,钻入镜中。
再出去时,已经进入天罗塔内部的木质扶梯上。跟着曲宋绕着扶梯一路向下,遇到一位巡守的职员,见到曲宋立刻立正:“部长!”
曲宋只轻轻嗯一声。
“师兄好。”曲悦打了声招呼。
“师妹你不是……怎么回来了?”他见到穿着古装的曲悦明显很惊讶。
曲悦不能解释,指了指走在前的曲宋,用口型道:先不聊了,不然我要挨骂。
他连忙点头,也赶紧做事去了。
曲悦快走几步,跟在曲宋身后,小声嘀咕:“二哥,你也太迂腐了,先前你紧张我没办法从蛋里出来,我还小感动了一把……因为爹有交代,你是不是宁愿我困死在蛋里,也不违背爹的指示?”
“不是。”曲宋辩解一句。
曲悦心头才刚放暖,听他道:“我先前就说了,我紧张的是江善唯能不能回来,不是你。”
曲悦:……承认你担心我,到底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