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悦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勾黎前辈是您的仇敌?”
还是打不过的仇敌?
不然哪有剑仙躲着邪魔的?
饮朝夕头疼:“他是我徒弟。”
“徒弟?”
徒弟为何要躲着?
曲悦倏地想到:“是您那位叛变了的徒弟?”
教养一百多徒弟,终于叛变的那一个?
饮朝夕:“对,正是他。”
曲悦不大相信:“这也未免太过巧合,许是同名?”
饮朝夕摇头:“并非巧合,他先前一直想要杀我,八成是追着我的踪迹来到你们地球,才被逮着的。”
有此可能,曲悦祭出琵琶:“那晚辈先将您送回去吧。”
饮朝夕连连点头,叮嘱道:“曲小姑娘,千万莫让他知道我在塔里啊。”
曲悦摩挲着弦,为难道:“可我觉得他应是知道的。”
哎呀呀呀,饮朝夕的脑壳更疼了:“且当他不知道,莫要让他知道。”
曲悦:“懂了。”
瞧饮朝夕的模样也不是怕他,大抵只是难以面对?
徒弟叛变之后,作为师父反而更心虚的,世间估摸着也唯有他了。
因饮朝夕求生欲望极其强烈,曲悦只念了十遍,就将他送回了天罗塔。
旋即开启一线牵,将抓到支岐的消息通知给曲宋。
曲宋则告诉她八号笼的启封咒语。
曲悦记熟以后,问:“二哥,勾黎魔君是怎么被收进塔里去的?”
曲宋:“他有暴戾之气,可迷惑人心,令人或者猛兽产生暴戾情绪。”
“他在咱们这制造了战争?”
“恩,战争杀戮同时释放出更多的暴戾之气,供他吸收修炼。”
“他是不是跟着剑仙前辈来的?”
“这就不得而知了。当年的天罗塔管理者已经陨落,不曾留下档案。”
其实档案是有的,只不过联盟被收归国有,是曲春秋和江老祖几人强制执行的,联盟旧人心有不满,交接之时故意损毁掉了。
曲宋提醒:“所以你请勾黎魔君出去,需要特别小心,莫被他的暴戾之气蛊惑。”
哪怕已经谈妥条件,魔修翻脸无情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天罗塔里囚禁了这么些年,他的杀戮心应也淡了很多。
“好,我知道了。”曲悦将他的话记在心里,又道,“二哥,还是帮我寻一些曾在联盟工作过的前辈,打听一下勾黎前辈的往事吧?”
不是她好奇心重,消除他们的执念,渡化他们,是父亲交给她的任务。
而且请大佬们出山帮忙,这份恩情是必须得偿还的,哪怕是勾黎魔君自己想出来对付恶果子。
掐断一线牵后,将琵琶抛去半空,曲悦念咒前先提醒君执:“前辈,这次得小心了,是位危险人物。”
君执做足防备:“恩。”
曲悦这心里直打鼓,稳稳情绪,专心致志的开始念咒。
念到第七十六遍时,琵琶终于有了反应,照例是金光洒下,凝结出一个人形。
乌黑长发,五官硬朗,身姿挺拔,与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唯独瞳孔是淡淡的紫色,似乎有些妖族血统。
衣裳和九荒一样,破破烂烂的,但又与九荒不同,他这身衣裳没有破烂之前,是件讲究的华美服饰。
这一道道裂口,像是被剑气割破的。
勾黎因与曲宋谈过,对外界接受的极快,淡淡扫一眼被曲悦收回来的琵琶。
曲悦忙拱手行礼:“晚辈……”
勾黎:“免了,我知道你是谁。”
这声音……
并不是十八层里听过的声音,曲悦颇感意外,她一直以为那个与自己说过两次话的囚徒是勾黎。
勾黎不喜欢说废话的模样:“你有合道恶果的消息了?”
曲悦连忙指着倒在地上的江善唯:“就藏在我师弟的身体里。”着重强调,“还望前辈莫要伤到我师弟。”
勾黎走到江善唯面前,眉头一蹙:“这样的气息融合……合道善果?”
曲悦先前对合道善恶果一无所知,如今看来,在大佬的世界里并不是个秘密。
勾黎一翻手,掌心浮现一柄纯黑色的钩子,串在一条银光闪闪的链上。
曲悦瞧着他的动作,是要给江善唯来个穿胸而过,忙着要制止,听勾黎道:“不忙,拘魂用的,伤不到他。”
果见钩子扎进江善唯心脏处,衣裳完好无损,更没有血迹渗出。
“出来!”随着勾黎一声厉喝,银链一拽,便将支岐从江善唯身体里拽了出来。
黑钩立时穿透他的琵琶骨,牢牢锁住。
支岐痛苦的闷哼一声。
果然邪魔还是得邪魔来整治,曲悦佩服勾黎的手段,这钩子应是他的本命法宝。
因金光琉璃罩的缘故,正在角落消化丹药的皮皮一个字也听不到,但它看着饮朝夕消失,又看着勾黎出现,还从江善唯身体里拽出个人来,连连令它吃惊。
再瞧这被拽出之人,竟与江善唯一模一样。
听江善唯说,是他的双胞胎弟弟?
皮皮一眨不眨的盯着倒在江善唯身边的支岐,应是极痛苦,唇线紧紧抿着,眼眸沉静。
莫名让它想起先前见过的,一只很与众不同的鹤。
再看看一旁的江善唯,心道真是太神奇了。
明明是一样的卷发,一样的相貌,他似一头穷途末路的狮子,江善唯却像一条睡着了还流哈喇子的狮子狗……
曲悦正等着勾黎先与支岐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岂料勾黎竟道:“这颗恶果子年纪小,并非我要找的那一颗。”
君执先是微微怔:“世间还有一颗恶果子?”
“一棵树只两颗果子,但合道树却不只一棵。”曲悦先前告诉君执时,并没有说的很详细。
勾黎背起手:“而且他与这颗善果子不同,善果子化成了人,已不再是果子精。而他本体与灵体分离,如今算是半个鬼物。果子精通常是不会如此修炼的……”
他看向支岐,“你的本体、那颗合道恶果呢?不可能已被吃掉,否则你活不下来。”
曲悦想到一种可能:“你的本体被人抓了?所以你才将主意打到魔种身上?”
支岐咬牙半响,冷冷道:“要杀便杀,难不成说出来你们就会放过我?”
死也拉着九荒一起垫背,值了。
曲悦又想起一个被忽视掉的问题,十几年前异蛇捕杀修道者,杀死无数人,放在九品巅峰的九荒身上是成立的,但支岐的修为明显不足。
他连七品的君执都甩不掉,打不过。
那些吸收来的精气,未必为他所用。
而且以他这样的修为,即使魔种爆发,他能做什么?
曲悦疑惑着问:“你上头还有个主子?你不过是听命行事,那人攥住了你的本体,你不得不听命,对不对?”
支岐冷笑一声,不回应。
若论审犯人,曲悦是极为擅长的:“支岐,若你一句话都不说,根据现有的证据,我们已经可以判定你是始作俑者,将你诛杀。那些大佬们是因为一时间杀不死,才被关进十八层,你不一样。”
“但你若是被胁迫的,将一切坦白,供出真正的主谋,这罪名就轻了很多。若再帮助我们抓捕到真凶,属于戴罪立功,也许十七层蹲个几十年……”
支岐打断她:“策反我啊,我本体在他手中,凭你画多大个饼,我也吃不下啊。”
他调侃。
也确定了他果然只是听命行事。
曲悦指了下穿透他琵琶骨的钩子:“这条路确实有风险,但最起码是一条活路。余下,你无路可走。”
支岐浑不在意。
曲悦凝视他的表情:“在一线生机面前,你不敢赌一把,是不是你并不知那人身份,也不知他启动魔种想做什么?
“你诈我啊?我知道的不少,也不怕告诉你,我那位主人身在十九洲,这颗魔种,原本就是属于十九洲的……”
支岐轻轻一提唇角,轻蔑道,“查去吧,旁的我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去替九荒作证。在你们手里,我还能死的痛快点儿,同时,也让你们继续糟心着,也算为我自己报仇了。”
曲悦一点也不恼,她在心里寻思许久,屈膝半蹲,与坐在地上的他平视:“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只要答应与我们合作,我们特殊部门会先想办法将你的本体拿到手,将此事,当成我们的任务。”
支岐锁眉:“你……”
曲悦斩钉截铁:“我做的了主。”
支岐陷入沉默,微微扭头,余光在江善唯身上一拢:“可你们人类太过狡诈,我不相信你们。”
听他语气含着抱怨,但明显已有松动,曲悦道:“你与我们作对,也应对我们有一定了解,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言罢,她站起身。
如此严寒的天气,本想将江善唯给抱回屋里去,又感觉他在这里,容易影响支岐做出正确的决定。
曲悦默默看着这兄弟俩,有感于江善唯先前做的梦。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支岐确实没有想要伤害江善唯的意思。
“前辈……”
忙于和支岐谈判,曲悦回过神,这才发现勾黎早已走远了,正背着手站在饮朝夕的房间门外,打量那些被碎铁片子穿成筛子的墙体。
曲悦心头一跳,该不会是认出来了?
她走过去:“前辈……”
勾黎不曾回头:“我师父来过?”
曲悦揣着明白装糊涂:“您师父?”
“饮朝夕啊。”勾黎充满磁性的声音夹着一丝笑意,可听上去直教人毛骨悚然,“曾是一位受世人敬仰的剑仙,每次只收两个孤儿徒弟,我与我师弟繁川年纪最小,算是他的关门弟子。”
顿了一顿,“全世界,也唯有他老人家能取出如此优秀的名字。”
听他似乎是在吐槽自己与师弟的名字,曲悦不太理解,因为她觉着“繁川”与“勾黎”这两个名字挺有意境。
君执轻轻咳嗽一声,拍一下她的左肩:“你想想剑仙前辈姓什么。”
姓饮?
曲悦微微楞。
饮,勾黎,繁川?
阴沟里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