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163灭口
那里本来是空无一物的,可尤淼这一刀下去，空气中却骤然迸出一大片鲜血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压抑不住的痛叫。
所有人都看到,一道人影正快速从空气中显现出来，那是个穿着和他们一样调查员制服的男人,只是此刻,男人的脖子上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的胸前被那一刀劈出了深深的一道伤口，而这还是他尽力躲避后的结果。要是刚才他的动作稍慢一步,这会儿就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只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当初是确认这个人走远了他才出现的,之后也一直小心没有出现在任何人面前过，甚至还在那破屋子里放了另外一具尸体蒙混过去。他们是怎么知道他的存在的？！
“很奇怪为什么能发现你？”
面前女道士温柔地笑了，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贫道这双眼,能看到冤魂。能找到你,自然是因为，他现在就在你身边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刀劈出烈风，再次迎面朝他砍过来。
没人知道，尤淼此刻的心情也相当凝重。
面前的这个人，身体虽然能看出来还是属于张弥生的，可那颗头和两条手臂明显就是新长出来的。
之前她杀死那个阴影视界奸细之后，可是认真检查过他的身体的。把所有可能导致灵异现象诞生的物品全带走才放心。会出现这种情况，简直就像是……张弥生的身体，从被侵入的那一刻,就被种下了某颗“种子”一样。
男人紧急躲闪了一下，同时右手笼上了一层黑光，随即,他胸前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很快便行动如常。
进入了别人的身体，还自带自愈能力？有点麻烦啊。
尤淼心中念头不停，大砍刀的动作也是丝毫不慢。张弥生左躲右闪，看得出来意识应该不错，奈何原本的这个身体却实在拉跨，几个呼吸间已经再中几刀，愈合速度再也赶不上受伤速度了。
“碍事！”
他低吼一声，刹那间，尤淼觉得自己的肢体像是突然被绑缚住了一样，每一个动作都放慢了上百倍，与此同时，张弥生的动作却依然如常，目标明确地要夺走她那把伞骨。
“去……死……”
妙妙愤怒地扑了过来，她的声音细弱，在靠近尤淼三米以内后突然变得拖沓而迟缓。但这也够了，她身体里的十几道亡魂已经扑了出去，咬住了张弥生伸出去的手。
尤淼的动作自由了一瞬，但很快再次受限。
且不仅如此，当发现灵魂不受他控制之后，张弥生一瞬间移动到了几百米外，只是放出了十几道血红的无皮尸体进入范围内强多伞骨。
能控制时间，还能瞬间移动。有这么王炸的手段，怎么不一开始就秒了他们？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种力量使用的限制太多，代价太大，或者是现在他所寄生的这个身体限制了他的发挥。
所以，还能杀。
都不用她提醒，妙妙已经放出更多的灵魂，数以千计的亡魂刮起了一阵阴风，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死死追着张弥生，哪怕他连续瞬移几次，都没逃过这张网的追捕。
“好饿啊……”
“别吃我……别吃我，我还能活啊！”
“爹，娘，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
鬼哭阵阵，怕是远在悬崖之上对付不死者的调查员们此刻都感觉到了明显的不适。那是千百年来死在鹧鸪山上亡魂的哭喊。虽然妙妙的身体收容了他们继续存在，但长久以来灵魂遭受的折磨仍让他们需要发泄。张弥生哪怕有通天的本事，此刻也相当狼狈。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尤淼清楚看到，随着亡魂不断飞出，少女的身体正变得越来越小。就好像……她只是一个袋子，当袋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之后，她也没有了存在下去的必要。
“有……书……吗？”她艰难张嘴问道。
书？
妙妙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还真的低头在随身的小包里找了起来。翻了一会儿，还真的抽出了几本厚厚的书。
“这……行吗？”
一看书名，尤淼就被震住了。
《五年中考三年模拟》。
《新一线密卷题库》。
《龙门考典》。
《中学生心理健康讲座》。
尤淼：“……这些书，是哪来的？”
“蒹葭……给的，她让我好好学习知识，别被PUA了……”
尤淼：“……”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她的马甲各个都能自己行动就算了，怎么还出了蒹葭这么个反骨仔啊？
什么叫PUA啊？而且反PUA为什么要让孩子做五三龙门啊？蒹葭你没有心！！
“……这些书……不行吗？”
“……行。”
怎么不行？这可是中二少年被社会毒打的第一步，没做过上千套卷子，谁敢说自己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书到手里，就又变成了【科学修仙手册】。尤淼微微闭眼，等到妙妙的亡灵把张弥生逼到自己附近的时候，她才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能控制时间？”
张弥生：？
这人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是不是有病？
他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是告诉我，是你自己也要保持严谨。毕竟，没有依据的外物只是空中楼阁，借来的力量，一旦你不知道如何使用，就会消失。”
这样无稽的话，她说的语气居然还非常认真。而更加荒唐的是，就在她说完之后，周围时间的流速仿佛忽然就变得快了许多。
——怎么可能？！
张弥生大惊失色。如果是普通的诡核，被这样破解也就算了。可他分明是借来的“那一位”的力量，怎么会连这种力量都能被削弱？
他再次看了看女冠的打扮，忽然之间，曾在组织里流传下来的密册上绕过的某段模糊记载浮上脑海，一瞬间，他的全身都被一股寒意笼罩了。
“你是三千年前那人身边的……不可能，不可能！她回来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也能回来？！”
……嗯？这人居然认识她的马甲？
而且看表情这么害怕，显然是不但认识，而且还结了仇啊。
那就不能轻易杀死了，最好是能活捉再问出点东西来。
尤淼劈出去的刀锋就这么稍微偏了一下，想要效仿之前对那个阴影视界信徒的手段，再削个人彘出来，同时妙妙也绕到了他的背后，几十条亡魂同时冒出来，想要抓住他的四肢。
两人的配合极为默契，简直就像是被同一个灵魂操控着一样。在这样密不透风的包围下，尤淼已经清楚看到了那张脸上的恐惧和绝望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那张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古怪的符号。
那符号的出现相当突兀，就像是从人体内部突然浮出来的一样，呈现出一种明亮的金色。而且他本人肯定都不知道自己脸上出现了这个符号，因为他的五官还和之前一样扭曲，甚至扭曲到尤淼看不清那个符号的全貌……
“噗”！
好像是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被挤破的声音，面前的人也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了一把。鲜血如同泉水一般从他身体的每个孔穴里爆出。一阵炒豆子一样清脆的爆响，那是骨头被一寸寸压碎的声音，男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团软塌塌的烂肉。
妙妙的反应更快。在人脸上的金色彻底消失之前，她的手已经伸了出去，一道灰白的影子打在尸体身上，可却如同泥牛入海，一点声息都没冒出来。
“它逃了。”妙妙收回手轻声说道，“不过我已经在它身上留了印记，等它再出现，一定能认出来……”
“你觉得那是什么？”尤淼轻声问道。
她心里在刚才的一瞬间已经闪过了很多猜测，比如这人是不是其实是被阴影视界内部更高层的人监视着，一旦发现他可能落入别人手中就立刻抹杀防止泄密，比如这人是不是在发动某种特殊能力的时候被反噬……可所有猜测又都站不住脚。
而且，刚才那人脸上惊鸿一瞥的金色符号，总给她一种非常古怪的熟悉感……
妙妙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道：“那是……我们的仇人！去死！他们统统都该死！”
说这话的时候，少女的眼里流露出尤淼从未见过的刻骨仇恨，那双空洞的黑色大眼睛里翻着汹涌的浪涛，仿佛要吞噬一切让她憎恨的存在，最后再把她自己也吞噬掉。
——她不应该被这样极端的仇恨困扰着。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奇怪念头突然涌上脑海，等她察觉到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伸了出去，轻轻在少女的头发上揉了一下。
少女的神情怔了一下，然后擡起头来，不自觉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的身上……有她的气息。”
尤淼微微一怔，随即笑得更加温柔：“是啊，是她借我的身体来到这里的。她让我告诉你，这种小事不需要你牺牲性命，你已经在这里辛苦了这么多年，接下来就去好好享受人生吧，就像蒹葭说的那样，去学习，去看看这个世界，至于复仇的事情，她在死去的时候就已经写好了剧本，只要我们去实施就行了。”
可能是那股气息太过熟悉，少女竟然没有半点反抗的心理。她安然地闭着眼睛，任自己沉浸在久违的温暖中。随即，两人的身影就和白色伞骨一起消失在光芒中。
萤火一样的光如雪降落下来，笼罩了整座鹧鸪山。不死者、巨大骸骨顷刻消失。出现在探索者们面前的，掩埋在黄土之下的属于普通人的累累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