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227于火焰中新生
尤淼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完了全程。也对游三水这个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她最开始就有些奇怪,一个号称无所不能的部落首领，为什么会对手下的背叛毫无察觉。直到看到这段记忆才终于明白，原来死亡是她一开始就为自己选好的结局。
嗯……虽然她作为一个凡夫俗子还是不能理解这种选择,但至少能用慨然赴死的理想主义者来概括了。
就是不知道当初她看到的未来有多么详细，是否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会是那样不体面,还有后来她那些部属为了复活她努力了数千年？
欧菲亚离开了,她看起来相当难过，用这个马甲经历了一个副本的尤淼也很能理解这种难过——只能看到未来却不能改变,还得眼睁睁亲手献出一个个自己喜欢的人，这感觉简直比没有金手指还痛苦。
游仍然站在沼泽边上,天空已经黑了下来，柔白的月光如同纱帐一样笼罩着芦苇荡，她仍然没有动弹。一直到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才转过头去,毫不意外地对着身后伸出来的小脑袋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刚才都听到了？”
她老实点头：“听到了。你……真的要死了吗？”
“也许吧。”
她费解地看着她：“你是知道部落里有叛徒吗？为什么不能提前把他们都杀掉？”
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有名字吗？”
“我有。”她骄傲挺胸,“我叫蒹葭。”
这是她听那些外来的旅者们说的，虽然不知道代表着什么，但他们念出这个词时唇齿交触的缱绻让她很是喜欢。
她微笑点头：“是个好名字，和你本人一样美丽。那你知道吗？蒹葭的种子是靠风来传播的。等到有一天你长大，成熟到想要去探索更大的世界的时候，风会把你的一部分吹散到它所能抵达的地方。看起来你失去了很多，但实际上，当你有一天走到陌生的地方时,会发现那里也有蒹葭的足迹。”
顿了顿，她又说道：“而有的时候，人类也需要一阵风。”
她说的话连尤淼都要做上十几分钟的阅读理解,更别提连自己的名字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文盲蒹葭。她“哦”了一声，反正是有听没有懂。然后就期待地看着她：“那等你死了以后，能把尸体给我吗？只要一点点就好！你看起来好好吃……要是能吃掉你，我肯定能变得很强大！”
说完，似乎是怕游误会，她又强调道：“我只要尸体！这可不算是杀人！”
尤淼：……
蒹葭你在部落附近能长这么大没被打死，纯粹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大家不舍得下手吧？！
游的涵养显然要比尤淼好得多，听到这种话也没有生气，反倒是问道：“如果你能变得很强大，你希望自己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蒹葭毫不犹豫：“隐藏的力量！我希望你们部落里没人能找到我，然后我就能趁你们乱找的时候趁机跑掉！”
尤淼再次：……
你都梦想要吃天母的尸体了，就不能有个更加宏伟的愿望吗？！
游却是满脸若有所思：“制造幻境啊……倒的确挺适合你，而且如果发展得不错的话，也许在遥远的未来，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蒹葭继续有听没有懂，但倒是把这句话当成了游的承诺，便开始高高兴兴地等着她的死亡。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会如此之快。
不过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部落里忽然燃起了火。
沼泽距离部落其实很是有一段距离，可这么远的距离却依然能看到冲天的火焰，它把半边天空都烧得通红，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喊杀声。
这个时代的房屋大部分都是木头和干草搭建的，着火也很正常，但奇怪的是，大半个夜晚都过去了，却始终没有人来沼泽这边提水灭火。甚至，蒹葭还闻到了随风传来的一股对她的本能来说很诱人、但这段时间和人类的相处让她明白对人类来说极其不祥的……死亡的气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是游终于要死了吗？
可是，她那种人，如果知道了自己会死，想必也会安排得体面又从容吧？怎么会这么——这么突然又狼狈？
除非是……除非是发生了什么连她也没有想到的事情，突然到让她连后事都来不及安排。
不知为什么，蒹葭突然想起了那个金发占星师叹息一样说出的那句“最难预测的就是人心”。
她化作人形，跑到了沼泽边上，踮着脚，有些焦急地朝着火的地方张望。
等着有什么人过来告诉她那边发生的事，或者最好是游亲自过来——她答应了她要把尸体留给她的，怎么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死了？
可是一直没有人过来。蒹葭对于部落里的人来说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鬼，就算是因为首领提过一两句让他们稍微关注了几下，在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么个小鬼也会在意部落里的事。
她就这样一直等待着，也只能这样等待。因为植物没办法离开自己扎根的土地。一直等到天空下起了雨，轰隆一声巨响，雷劈中了沼泽对面那棵巨大的树。树冠烧起来，树干树枝劈啪作响。随着大树缓缓倒塌，以它为中心搭建的生态圈分崩离析。
大雨之后，火熄灭了，部落那边也再没了任何声息。
尤淼就这么看着蒹葭在沼泽上等了一天又一天，一直到某个黄昏的时候，身穿残破盔甲的男人带着满身血腥气出现在蒹葭的面前，淡淡开口：“现在，你报恩的时候到了。”
雾气涌上来，遮住了眼前的一切景物。
尤淼又躺在了自己卧室的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
其实蒹葭的记忆比妙妙要短，毕竟没有部落灭亡后，一个人在山上漫长的等待。但尤淼却觉得心里压得喘不过气来，特别是蒹葭那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生小鬼，以天真的视角看到的现实更加残酷而沉重。
原来……游三水的死亡是自己选择的。
她可能没料到会有那样惨烈的背叛，但就算没有那场叛乱，她也会选择自己从容赴死，然后让身边的人把她分尸成几块，和世界各处的核相融，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力量去守护这个世界。
尤淼本人是不会选择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大无畏牺牲的，在她看来哪怕是整个世界也没有自己身边的亲友重要，但这不影响她觉得这种牺牲伟大。如果不是这些人的牺牲，无论是诡都世界还是现实，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和平安定。
她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把游三水那一页的一部分内容划掉，开始更新人物档案。
虽然游三水是自己选择赴死的，但她能肯定欧菲亚当初看到的未来并不是那么详细。
占星师能看到的应该只是个大概的方向，比如从一些存在时间更长久的事物上推断未来走向。她曾经说过人心是最难推测的，如果她能看到每个人的动向并告诉游的话，应该就不会有后来的阴影视界了。
还有就是，诡都世界的诡境降临肯定是和游三水以及阴影视界有关的。
游三水那个时代的“核”，数量很少，但是极其恐怖，它就像是个鬼怪制造机，能够无限制制造鬼怪。它们没什么规则约束，本能就是疯狂攻击人类，然后制造死亡的世界。
但是游三水的血肉和核融合之后，它就变成了一种新的物质。
没办法那么暴烈恣睢，因为它要分出一部分的力量跟“进化人类”的血肉抗衡。不知道这数千年里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斗争，它才变成了鹧鸪山那样可以不断生成诡核的“根”。
虽然诡都世界的人把诡境降临视作末世级别的天灾，但平心而论，相比游三水那个年代鬼怪无理智的疯狂进攻，诡境里面的人和鬼至少都被一定的规则约束着。只要想办法找到诡核，普通人也能活下去。是相对温和的鬼怪天灾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当时游三水说过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也算是实现了。
笔尖顿了一下，然后在指间转了个圈，后端轻敲了两下纸面。
这还不够。
诡境新生的速度在加快，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人类还是肯定要输掉这场战争的，所以肯定还有哪一块拼图没有拼到游三水的蓝图上。
诡都档案上面，契合度100%的卡已经有了两张，也就是说，尤淼下一次穿越可以同时使用的马甲达到了至少三个，就是按照上次的经验，估计她得锻炼一下一心多用的本事，才能同时操控好这几个角色。
她又看了看其他的角色卡，然后忽然微微蹙起了眉。
因为妙妙和蒹葭两张卡的记忆读取，其他的角色卡契合度也有了或多或少的提高，这非常正常，像是刑天这种出场过好几次的角色，哪怕没有使用过，契合度也生生从10%怼到了70%。
但是，这些角色的契合度没有一个超过70%的。
这不应该啊……道长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就不说了，刑天的简历在这么多次提及之后她都快要背下来了，为什么契合度统一都卡在这个位置？
她又看了看后面那些只出现了名字而没有立绘的卡牌，若有所思地又敲了下笔记本。
看起来，这个世界观还有一部分设定她没有发现，也许就藏在这些阴影中的角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