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歧被呛得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脸上从耳根红到了脖子,不知是被呛的还是因为别的。
“……修、修什么?这话谁教你说的?”
沈黛也是说完才觉得这话不对。
嘴瓢什么不好,偏偏嘴瓢这个,这下好了,她觉得自己可以换个宗门生活了。
好在谢无歧见她脸烧得滚烫,也明白过来她这是说错了话,便没再让她尴尬,而是从躺椅上直起身,看向她怀里的功法。
“师尊是让你找我来问剑修体修的事情吧。”
他给沈黛端了个椅子,让她过来坐。
“我也听师尊说了,原来你是仙骨天成,最佳的修炼苗子,这样的体质,不用来修习师尊的剑法确实是可惜了。”
说着,谢无歧引沈黛进了千秋殿内,他的洞府一贯随性粗犷,东西都放在好拿的地方,不算乱,但也和整洁沾不上边。
他在后殿里翻找出他当年初初习剑时用的细剑,这柄银剑轻巧可爱,他当时觉得娘气其实很不喜欢,不过给沈黛这样的女孩子用倒是正好。
“这柄回雪剑轻巧漂亮,你现在还没有本命灵剑,平日练习用这柄剑刚好——小师妹,你干什么呢?”
谢无歧一回头,便见沈黛正蹲在地上替他收拾乱糟糟随手扔的杂物。
听谢无歧问,沈黛顿住,扭头老老实实答:
“……对不起啊,随便动了你的东西,但是……太乱了,忍不住。”
她一尴尬,就觉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刚好见谢无歧这么大的洞府里东西乱扔,就忍不住动手帮他收拾一二。
谢无歧见她还一副脚趾扣紧手足无措的模样,觉得好笑,也跟着蹲下来,凑在她旁边。
“果然是女孩子面子薄,我都不记得你刚才说什么了,你怎么还脸红啊。”
沈黛被他嘲笑,忍不住反击:
“……二师兄,问心镜里你叫我姐姐,你不是也不许别人提吗?”
谢无歧是真快忘记这件事了。
他一入问心镜,见了其中景物,便顿时忘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神识也融入了幻境中那个十二三岁的自己,那时候的他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在幻境中见了沈黛那样身怀宝物却看起来就没心机的人,自然忍不住向她下手,说了那些胡话。
要怪只能怪问心镜的幻境太过逼真。
此刻被沈黛一提,谢无歧颇觉尴尬的咳了一声。
不过他脑子转得快,很快将话题又转回她身上。
“我还没问你。”谢无歧眸光灼灼,“问心镜中映出的是修士自身的心劫,为何你当时是那副模样?”
别说他那时是在幻境之中。
就算是在现实里面对面的见了,谢无歧恐怕都不能立即确定的认出她来。
幻境中的那个沈黛二十多岁,正是女孩子最好看的年纪。
她个子长高了许多,身形倒是单薄瘦削得一如往常,虽然穿着一身寡淡的水墨色门服,眉眼却因在尸山血海中沉浸太久,而晕得越发秀丽秾艳。
谢无歧此生见过许多漂亮皮囊,但那个身影映在他眼中,却让记忆里的风姿毓秀全都模糊了起来。
“我……”沈黛一贯不太会撒谎,只能半真半假地告诉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问心镜中进入的是江临渊的幻境,所以才会是那个模样的。”
谢无歧闻言更是诧异:
“江临渊的幻境?里面有什么?”
沈黛含含糊糊:“就是打打杀杀……之类的,我也没待太久,就破除幻境来找你了。”
谢无歧却并不相信。
打打杀杀的心劫,为何会映出二十三岁的沈黛吗?什么情况下,江临渊的心劫才会是长大以后的沈黛?
谢无歧默不作声思考了许久,沈黛只见他神色变换,从疑惑,到惊觉不对,再到恍然大悟,最后面色阴沉,已是咬牙切齿怒急了的厌恶模样,脱口便是——
“畜生!”
“禽兽!”
“江临渊脑子有病吧!!”
沈黛:?
虽然不知道她二师兄想到了什么,但好像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黛接过回雪剑珍重地看了看,银剑如霜雪,秀气又锋利,虽不像江临渊手中龙渊剑那样是顶级天阶灵剑,但拿给她只作为练习使用也算暴殄天物了。
“二师兄,那我先回去自己看看剑谱吧……”
不料谢无歧却还沉浸在上一个问题中,眉头深蹙地追问:
“你老实说,你在江临渊的幻境里究竟看见了什么?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没……”
“没什么你紧张什么?”
沈黛紧张的和谢无歧紧张的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她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为何江临渊的问心镜会映出前世光景,当然没办法跟谢无歧解释,但她越是支支吾吾,谢无歧就越是对他的猜测深信不疑。
“以后别让江临渊离你太近。”
谢无歧沉声嘱咐,严肃得像个老父亲。
“也不许和他单独相处,知不知道?”
沈黛也只能严肃答应下来,谢无歧这才满意地放她走。
他看着小姑娘不过十三岁的背影,又想到江临渊那正气凛然的模样。
——他迟早有一天,要宰了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纯陵十三宗。
思过崖。
陆少婴养好了挨鞭子的伤,就听说了仙门五首众掌门决定放归谢无歧的事情,连忙来找江临渊商议。
却不想找了半天,却是在思过崖找到的他。
这地方一日便能历经酷暑严冬,实在不是正常人待得住的,平日只有犯了错的弟子才会被罚来此地,陆少婴不知道江临渊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大师兄!”
陆少婴顶着一路风雪呼啸爬上思过崖,看着在断崖边入定的江临渊,大喊:
“你伤还未全好,要养伤也不能在这种地方养伤啊!”
风雪之中,江临渊缓缓睁开眼眸。
他已在这里待了两日,酷暑高温之后又是彻骨冰冻,此刻大雪几乎将他整个人掩埋。
但他仍然能感觉到,自己灵府之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戾气缭绕。
那是心魔窥伺的征兆。
他欲在思过崖反省己身,破除道心,但那一缕戾气却并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
陆少婴只当他这位师兄正在苦修,没有深究,只说:
“谢无歧被放出来了,你知道这事吗?”
如今修真界内地位稍高些的人,谁不知道谢无歧的事?
他虽是魔族之身,却长在修真界,由兰越仙尊教养长大,且在神仙冢一役中一力劈开空桑佛塔,从封焰魔君手下救出了所有弟子。
谢无歧就像是一把快刀,明知他有伤人的风险,但若是握在手中剑指敌人却又十分好用,因此鉴于他功过相抵,又有兰越仙尊作担保,故而只是在他灵府中种下灵焰,如果他在未得许可的情况下擅自化身魔修作乱,另一头的灵焰便会有所感知。
这已经算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在陆少婴看来,简直就是纵虎归山。
“我之前就觉得谢无歧那小子一肚子坏水了,但也没想到他竟然是魔族,他接近师妹必然别有所图,大师兄!我们得想出对策,不能让师妹被他蒙蔽啊!”
入定的江临渊缓缓睁开双眸。
他长睫覆雪,忽然开口:
“你还记得那年的上元祭典吗?”
陆少婴正怒火中烧,不知为何他会提起这个,便问:
“是纯陵十三宗藏书阁失窃那次?”
江临渊望着前方远山如黛,不知那时沈黛被他关在思过崖时,所看到的是否也是这样的风景。
“是。”
陆少婴也渐渐回忆起那件事的始末。
原本该守在藏书阁的弟子贪玩借口下山,沈黛知情未报,在藏书阁替他值守了一个时辰后自己也无故下山,最后导致藏书阁被焚毁,宝物失窃,被江临渊罚去思过崖一月。
那个贪玩的弟子得知此事之后还求到他面前说:
“小师姐是相信我生病了,所以才替我隐瞒的,都是我的错,是我骗了她,害得她也要跟我一起受罚,二师兄你去求求大师兄吧,多抽我几鞭子我也认了,但是这和小师姐无关啊……”
陆少婴听了也有些生气。
到底是气什么他也说不明白,只是咬牙切齿的将这弟子一脚踢出门外,又让人送他去师尊面前受罚。
……他为何要去求情?
她要是不滥好人,不那么傻乎乎的谁的话都相信,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去思过崖反省一个月而已,比起他大师兄挨的十鞭子已经轻松多了。
正好也让她长长教训,省得下次还要再随便发善心。
“那一次,我虽罚她来思过崖,本意却不是想惩罚她,只是担心师尊知道了会罚她更重,因此才让她来思过崖暂避风头。”
“却没想到,她那时身上的伤不是普通的伤,而是巨蟒毒液留下的,我将她一个人扔在此地,孤零零无人理会,她便只能一个人剜肉疗伤。”
陆少婴全然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内情。
他只知道,沈黛他们一行人在山下遇到了巨蟒,宋月桃还受了伤,他那时一门心思都扑在宋月桃身上,给她请医修,送补药,忙前忙后。
陆少婴此刻再看这落满大雪的山崖,仿佛眼前还能浮现出遍体鳞伤的小姑娘蜷缩成一团,忍着剧痛为自己疗伤时的模样。
他记得那时沈黛从思过崖出来时还冷脸了好几天,后来听说衡虚仙尊将本要责罚她的三鞭罚在了江临渊身上,她的气才又很快消了,待江临渊与往日无异。
“……是我们负了她。”
江临渊眼睫半垂,声音轻得仿佛一声叹息。
“她从前受了太多的苦,我们没看见,有人看见了,她便愿意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们走,像当初信赖我们一样信赖他们。”
陆少婴沉默了一会儿,愤然道:
“都是宋月桃的错。”
江临渊擡眸看他。
“难道不是吗?要不是她上山以后四处拉拢人心,从中挑拨,师妹怎么会受这么多苦!就说上元祭典那次,不就是她劝着师妹出去玩才被罚的吗!”
想到如今沈黛去了一趟神仙冢便被魔族那些狗东西剖丹,苦修八年却要从头开始,陆少婴就恨得牙牙痒。
他查不出宋月桃是魔族的线索,又整日看着宋月桃在他眼前晃悠,积怨深重,此刻更是将所有的怨怼都发泄在宋月桃一人身上。
“大师兄,你甘心看着师妹被那些人骗走,随你好了,我是一定要让师妹回来的!”
说完陆少婴便拂袖转身,匆匆奔着宋月桃的洞府而去。
江临渊并未挪动一步,仍然盘膝坐在思过崖上。
大雪融尽,艳阳如火炉高挂,炽热温度中眼前风景都热得几乎扭曲。
江临渊巍然不动地阖上双目。
他面如霜雪冷凝,清心诀念了一遍又一遍。
然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幻境之中沈黛孤身浴血奋战的模样。
那年大雪,她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踩在雪地里,说要护他周全。
如今她对他们却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一腔孤勇全为护着旁人。
灵府中那团晦暗浓稠的黑雾不消反增,在他耳边低语——
他不甘。
沈黛在阆风巅闭门修炼的第四天,太玄都的请柬送上了门。
“想必是神仙冢的事情终于商议出对策了,便借机宴请仙门百家宣布对付魔域之策。”
兰越揣着手,大约猜到了重霄君的用意。
“他们会怎么做,我也有几分好奇,这一趟还是要走的——黛黛呢?”
方应许和谢无歧对视一眼。
谢无歧:“还在闭关。”
方应许:“三天都没出门,杏姨说她也没吃东西,我们家师妹不愧是四灵根还能八年结丹的狠人啊。”
虽说修士是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但可以这么做,和真的这么做,还是有区别的。
阆风巅修逍遥道,像谢无歧,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兰越去给弟子们上课也都是快到巳时才出离恨台。
要是让自称阆风巅第一勤奋人的姬行云知道,沈黛为了修炼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他可能又要气得倒地打滚,说师妹这么勤奋不给他活路了。
最后还是兰越亲自去沈黛的献天府将人拎了出来。
沈黛听说要去太玄都赴宴,还不怎么情愿,说:
“……我还是不去了,我现在刚要摸到炼气期的门槛,还是专心留在阆风巅里破境,不然我连炼气期都没有,出去定会被人笑话的。”
方应许冷冷擡起下颌,眉眼凌冽:
“你如今是神仙冢一役里的功臣之一,谁敢笑话你?云梦泽那两个弟子和我打听了好几次你的消息,还托我要送你云梦泽的灵药呢。”
谢无歧也意味深长地笑着,长臂懒懒搭在她肩上:
“便是笑话也无妨,你看哪个弟子笑得最大声,先记在小本子上,带你过些时日修为提升,到时候月黑风高套个麻袋揍他一顿便是了。”
沈黛:“……二师兄,你好幼稚哦。”
谢无歧:?
最后好说歹说,三人还是拉着沈黛一路去了太玄都。
沈黛还不会御剑,因此又是同兰越一道骑着他的仙鹤一起走的,谢无歧与方应许两人御剑飞在前面,沈黛这才注意到两人身上的门服似乎与往日不同。
兰越听她疑惑便解释:
“阿歧那孩子说,你穿红衣服好看,他们之前爱穿黑的,不过是图弄脏了看不出,现下有了小师妹,便配合着你让人在玄衣中配了红色,衬你的红衣,看上去才像一家人。”
一家人……
沈黛抿着唇,坐在仙鹤背上偷偷揪着兰越的衣摆笑了起来。
阆风巅一众人抵达太玄都时,偌大仙宗已是人潮如织。
举办千宗宴的地点在太玄都濉无峰的云渺台,上面按照上三千下三种宗门的尊卑设置了座位,越是地位尊称,离云渺台的中心越近。
纯陵十三宗位列仙门五首,陆少婴坐的自然是好位置,他早早便到了云渺台落座,朝人潮涌动的尽头张望。
没看到他想找的人,却见了一个让他厌恶至极的身影。
“二师兄。”
宋月桃轻声细语地唤他,翦水秋瞳闪烁着想要靠近又有几分怯怯的神色。
“我可以坐这里吗?”
她指的是陆少婴身边的位置。
宋月桃是紫府宫的弟子,坐他附近再正常不过,宋月桃却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询问,皆因沈黛离宗之后,陆少婴便看她千般万般的不顺眼,明里暗里欺负她不少次。
“不行。”
陆少婴昂着下颌,一副目中无人的少爷姿态。
“这是我给黛黛留的位置,你坐后面去,别碍着我的眼睛。”
少女孤零零立在云渺台上,四周空座众多,却仿佛没有一个她的位置,让人不自觉生出几分怜爱。
紫府宫的几个弟子正在找位置落座,听了陆少婴这恶言恶语也有几分不平,但碍于他二师兄的身份,无人敢冲撞他为宋月桃出头,更何况之前不是没人这么做,都被陆少婴狠狠揍了一顿。
但紫府宫的弟子怕他,停云宫的却不怕。
“陆少婴,你适可而止啊。”停云宫的大师兄颜疾不悦出声,“月桃师妹是你紫府宫的弟子,她不坐你那边做哪儿?你当这么多人的面让她难堪,这是君子所为吗?”
“就是!”
“你们紫府宫要是瞧不上月桃师妹,不如放了她,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师妹,你们不珍惜还有我们停云宫的人珍惜呢!”
陆少婴听得怒火中烧,一双凤眸望着停云宫的颜疾道:
“颜疾,我看你是真有眼疾!”
乖巧个屁!
可爱个屁!
这样反手能捅你一剑的师妹,若不是衡虚仙尊阻拦,他一定打包给停云宫扔去!
沈黛一行人到的时候,就见云渺台上,数纯陵十三宗那边最热闹。
谢无歧远远听了一耳朵,笑道:
“你从前这位师兄,倒是很有意思,我刚认识他时,还见他把那个叫宋月桃的姑娘护得跟眼珠一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快就珍珠变鱼目——”
谢无歧说完又意有所指地看向沈黛:
“所以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日后可不能随便轻信别人,明白吗?”
“二师兄。”沈黛老老实实提醒他,“你也是男人哦。”
谢无歧弯起嘴角,很厚脸皮地道:
“男人的话不能信,但师兄的话可以信。”
方应许白了他一眼,嘱咐沈黛:
“也不是所有师兄的话都能信的,比如有不靠谱的师兄,也不能全信。”
那边陆少婴瞥见沈黛的身影,立刻停下了与颜疾的争执,朝路过他旁边的沈黛喊:
“师妹你来啦!坐这边!我给你留了位置,这里视野最好,你就坐这里吧!”
说完又冷眼瞧了眼宋月桃,冷声道:
“你让开一点,待会儿黛黛要是因为见了你在这里就不来了,你便自己回纯陵去吧。”
沈黛看着眼前情景,恍然间觉得这世事如此荒唐。
她从未想过,陆少婴还有一日会做出为了她而要赶走宋月桃的事情。
泫然欲泣的宋月桃垂着眸,也幽幽开口:
“从前有什么集会,二师兄也是这样让黛黛给我让出座位,如今颠了个个,二师兄变得还真是快啊。”
宋月桃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尖锐地提起往日陆少婴苛待沈黛的事情,让陆少婴此刻对沈黛的所有体贴都变成了个拙劣的笑话。
陆少婴骤然暴怒,擡手就要施术将宋月桃丢出云渺台。
沈黛按住了他的手。
“……师妹?”
陆少婴不解地看着她,眸中有显而易见的不解。
宋月桃也擡眸望向她。
“你与宋仙君的事我其实管不着,但你也不必做出一副为我出气的模样去苛责她。”
沈黛并非是在为宋月桃打抱不平。
只是他这样当众折辱一个女孩,并非君子所为,哪怕宋月桃真是什么内奸,堂堂正正的打败她,杀了她也就算了。
陆少婴有功夫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不如把精力用在找线索上。
“沈师妹——”
远远地传来了欢快的少女声音。
沈黛寻声看去,是云梦泽的元蝶与薄月。
两人看上去面色不错,想来在神仙冢内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在她们身后的是云梦泽的掌门摇光仙子,见元蝶同沈黛打招呼,也转头看了过来。
“听说在神仙冢内,是沈仙君多次护着我云梦泽的弟子?”
沈黛不敢居功自傲,便回答:
“我与两位师姐只是所修心法不同,我身为体修自然要在前方扛着,两位师姐为大家聚灵疗伤,也是在护着我们。”
云梦泽虽为仙门五首之一,但私底下也不是没有受过非议,皆因其心法虽能助阵,却很难孤身作战,需要有其他修士在旁护法,总有宗门欲取而代之。
所以摇光仙子听了沈黛这一番话,心中不免对她生出几分好感。
“不必谦虚,神仙冢之中的事情我都听薄月说了,我们云梦泽恩怨分明,你对我两位弟子的好我心中自有杆秤。”
说完,摇光仙子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两瓶丹药。
“这是云梦泽秘药,一个是筑基丹,一个是清心丹,别的不敢说,这丹药比市面上能买到的灵丹要更好,你服了这丹药好好调理,重新修炼虽苦了些,但若因此历练了心境,日后说不定还有大机缘在后面呢。”
沈黛看着眼前青瓷小瓶中的丹药,下意识看向身边兰越,好像在询问自己该不该收。
兰越便笑道:
“既然是摇光仙子所赐,你便收下吧。”
沈黛这才老老实实道谢收下。
随后梵音禅宗的弟子也过来同沈黛师兄妹三人道谢。
虽然对谢无歧的魔族身份还有些保留,但到底也是救了他们一命,异族仇恨暂且不提,救命恩情是要好好道谢的。
之前在宗门大比上与沈黛交过手的怀祯也随着师兄们来了,对沈黛道:
“沈师姐的事情我有所耳闻,师兄告诉我祸福相依,你此次遭劫,不久后一定会有好事发生,更何况师姐天赋这样高,重新修炼也一定会很快赶上来的,我还期待下次与师姐交手呢。”
沈黛听这个少年天才如此称赞她,想到自己之前是靠前世多年的交战经验才胜过她,心中十分愧疚:
“不不不,你天分才高,怀祯师弟客气了。”
怀祯见她谦虚,也恭敬地双手合十道:
“我年纪小,要学的还有很多,以后还要请师姐多多赐教。”
“你十岁结丹就已经很厉害了,我真的没什么可赐教的。”
“不不不,师尊说我们修道者,世人皆为师,还是要请师姐多多赐教的。”
谢无歧看着这相互谦虚商业互吹的两人,一手一个捏住了后衣领,笑得咬紧后槽牙:
“你们干什么呢?在拜堂吗?”
怀祯顿时红了脸:“我我我我是出家人,师兄莫要开这样的玩笑,这种事情不可随意胡说的……”
谢无歧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声。
“是出家人就克制一点,不要对着我师妹脸红了。”
沈黛:“……二师兄,怀祯师弟要哭了哦。”
摇光仙子看沈黛乖巧懂事的模样,越看越生出几分喜爱,她云梦泽女弟子虽多,但大约是跟她胡闹惯了,都个个性格外放,还很少见到沈黛这样拘谨又乖巧的弟子。
她又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如今你既要重新修炼,其实也可以拜入我云梦泽门下,我门内都是些漂亮的师姐,门风也自由,你若来了云梦泽,就有一大堆师姐陪你逛街买胭脂水粉,这样一双手,握刀握枪有些可惜了,不如随我学些古琴琵琶,照样能除魔卫道,考虑一下?”
笑眼弯弯的兰越:?
这位仙子怎么回事?
怎么还当面挖人墙角呢?
一旁的陆少婴攥着乾坤袋中为沈黛拍卖来的无数天材地宝,看着眼前这情景有些怔愣。
他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弥补沈黛,可回头却好像忽然发现——
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