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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灰姑娘的恶毒继姐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冷掉的荞麦面有种割喉的粗涩感。

    柳余呛了一口,险些连心肝肺都一起咳出来,揉着飙泪的眼睛,突然感觉到什么,擡起头来——

    “盖…亚?”

    她惊讶地道。

    水晶般的琉璃窗前,一个美丽的青年沉默地站着,月光落在他浮动的银色长发上,像梦幻的剪影。

    柳余眨了眨眼睛。

    人还在。

    没消失。

    她嗳出长长一口气,郁涩的内心开始回暖:

    “我以为,您不会回来。”

    她道,嘴角有着娇俏的笑。

    盖亚沉默地看着她,就在柳余以为,他不准备说话时,他的目光落到那铺了金色镂花桌布的桌上:

    “所以,你叫我回来,是为了这些。”

    他用极其平静的语气阐述。

    柳余迎了上去,朝他笑:

    “是的,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想请您吃顿饭。”

    一边笑,目光还一边落到他身上。

    她第一次见盖亚穿成这样,华丽的黄金战甲,金色的甲片在壁灯下熠熠生光,衬得他的美貌也有种逼人的锐气,让人想起战场之上的白马和银枪,想起沙漠之中的苍鹰。

    只是这打扮有些眼熟,像穹顶上的那副画……

    他去做什么了呢?

    柳余想。

    青年将视线重新挪回了她身上:

    “抱歉,我不太愿意。”

    即使说起拒绝来,他的态度依然彬彬有礼,只是,这比愤怒和其他,这种平静更叫人觉得冰冷。

    “只是一顿饭。”

    柳余不可思议道。

    而后,她看着面前人的绿眸迅速沉了下来,眼底有沉沉的暮霭。

    “贝莉娅·弗格斯——”他拉长声音,“不要总把别人当傻瓜。”

    “傻瓜?”

    柳余不太明白,蓝眸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像是林间懵懂的小鹿。

    盖亚却笑了一下。

    他笑时也是优雅的,嘴角微微弯起,绿眸里是流动的湖,只可惜——那湖里凝着冰。

    “只是一顿饭?”

    他重新看向桌子。

    一个圆形的散发着甜美奶香的“甜点”,一个陶土制的酒罐,两个酒盏,两碗冷掉的黏糊糊的东西。

    “让我想一想。”盖亚语气始终温和,“接下来,你还会告诉我,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当然,确实会是你做的,为了达到某个目的,你总是不吝啬付出……毕竟,你很擅长这些……牺牲?付出?也只有那没脑子的莱斯利才会相信这些……等吃完甜点,你还会再让我喝点酒……”

    柳余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谎言像副巨大的枷锁,让她所有的辩解都变得苍白。

    她确实想告诉他,这些是她亲手做的,想告诉他,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可,仅此而已。

    他却用她的过去,套用了她的现在。

    这感觉,可真糟糕。

    盖亚还在继续:

    “确实,酒会让我对你的克制,降到最低点……你还穿了这条裙子,是的,很美,我在莱斯利的记忆里看到时,也觉得美,像开在漠漠草原上的扶桑花……”

    “旧日重现……”

    “我只是想让您陪我吃顿饭,仅此而已。”

    柳余打断了他。

    他没说话,只是用判了她罪的眼神看着她。

    “而且,我脸上的恶之花没有盛开。”

    她又道。

    “……在卡纳村,我已经将它解开了。”

    他凝视她良久,“……毕竟,它有些不太灵。你的话一直在变,贝莉娅·弗格斯。一开始,你说你爱莱斯利,不爱我;可后来,你又说爱我,要真诚地追求我……你反复无常,可它总不出现。”

    柳余愣住了:

    “您解开了?”

    “是的。”

    盖亚似乎对接下来的话题失去了兴趣,他有礼地同她告别,“我该走了,抱歉。”

    “您去哪儿?”柳余犯了拗劲,她拦住他,“莫里艾说,梅尔岛只有一个犯人。”

    “贝莉娅·弗格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开。”

    “盖亚·莱斯利。”她也唤他,“今天我生日。”

    他愣住了,那讶然太明显,以至于那一向平静的脸也有了表情。

    可紧接着,他笑了,眼神像淬了冰的寒霜:

    “弗格斯小姐,您忘了,您的生日,在二十天后,也就是我将您封为神后的那一天……为了留住我,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柳余咬着唇,忍住想要向对方诉说的冲动。

    怎么能说呢?

    图书馆的神册典籍上说过,神无法容忍任何规则之外的东西,任何。

    她冒不起这个险。

    “您说的没错,”她脸色黯淡下来,“我说了谎。”

    窗外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打在窗棱上,有种粗暴的意味。

    柳余继续:

    “我只是想请您吃一口蛋糕,喝一杯酒……”

    “这酒——”

    她拿起桌上的酒盅。

    “啪”,酒还没递到他面前,就落到地上,碎了。

    瓷片碎裂声回荡在房间里。

    太清脆了,就像响在人的心上。

    柳余怔怔地看着地面。

    瓷盏碎裂成了无数瓣。

    “抱歉,我想,一个撒谎成性的人,她酿出的酒,并不会美味。”

    他那优美的、带了点凉意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他消失了。

    柳余蹲下身来,一点一点地捡地上的碎片。

    得弄干净。

    不然明天起床,脚会踩到。

    她想。

    可眼泪,却一滴一滴掉了下来,混入地面黄澄澄的酒里。

    “……真的是我生日。”

    她用带了点鼻音的声音,若无其事地道。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未被照亮的黑夜。

    柳余收拾好地面,洗了手,重新坐下来。

    她切了块蛋糕,倒了杯酒自斟自饮。

    酒液绵软醇厚,入喉却是苦的。

    蛋糕甜得有些发腻。

    明明在昨天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一定是放得太久了。

    柳余把酒喝光了,胃里胀得慌,上床时,还模模糊糊地往旁边看了眼,灯还亮着,没关,才安心地睡去了。

    只是也没睡安稳。

    梦里,全是来来去去的人。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孩打开门,玄关的灯自动亮起。

    她朝里喊了声:

    “我回来啦。”

    门上的公仔欢快地叫:“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不一会,女孩变小了。

    她穿着发白陈旧的衣服,背着破了道大口子的书包,走进教室。

    教室里,孩子们跑来跑去,他们天真无邪地唱:

    “野孩子,野孩子,没了爹,没了娘……”

    穿着蓬蓬裙的公主高兴地拍手,她也唱:

    “野孩子,野孩子,没了爹,没了娘,去流浪……啊呀呀,啊呀呀。”

    小女孩跟蓬蓬裙公主打了一架。

    蓬蓬裙公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她有数不完的蓬蓬裙,可以穿一条,扔一条。她还有世界上最温柔的爸爸妈妈,会请所有的小朋友吃草莓蛋糕。

    蛋糕上有红红的草莓,有穿着公主裙的小玩偶。

    “你为什么不吃呢,小余?”

    “我吃太多东西啦。”

    不,是因为嫉妒。

    她要留着草莓蛋糕,和她最爱、也最爱她的人一起吃,像蓬蓬裙公主一样。

    可惜,一年一年过去了。

    小女孩一直没等到和她一起吃草莓蛋糕的人。

    ………

    柳余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只是,天空还是黑沉沉的,云很低。

    下了一夜的雨,空气里都有种潮湿气。

    柳余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她似乎做了一晚的梦,只是,醒来就不记得了。

    只隐约记得……不太开心。

    躺了会,坐起来。

    艾诺酒喝光了,一共只成功了两罐,酒窖里只有一罐了,还得去摘花……

    追求人,总不能一挫就败。

    柳余给自己打气。

    只是,总还是有些难受的……

    不,是非常难受。

    自尊和心,被他冰冷的语言一同扎成了窟窿。

    她拿起枕边的铁片,沉吟了会,决定还是等下次机会,再找他说清楚……至于剩下的一罐艾诺酒要去取来——

    也许等他喝了,就会明白,她的真诚了。

    梳洗打扮好出去,一路走到酒窖,才打开门,斜刺里一个胡子拉杂的男人就冲了出来。

    他朝她喊:

    “弗格斯小姐!弗格斯小姐!求您救救伊迪丝!”

    柳余吓了一跳:

    “比伯先生,怎么是您?”

    比伯先生的脸脏兮兮的,可那双蔚蓝色眼睛让她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衣衫褴褛,看上去就像个流浪汉,酸臭得像刚从梅菜缸里捞出来一样。

    “对,是我。”

    比伯点头。

    “您不是被莫里艾送出去了吗?”

    柳余提起了警惕,她现在会很多神术,如果他攻击她,立马就会趴下。

    “趁莫里艾骑士不备,我偷偷跑回来了。”比伯先生蓝色的眼里满是祈求,这一刻,就看得出他和伊迪丝血脉上的相像了。

    “我没找到伊迪丝,我也找不到其他人,求您,求您一定救救她。”

    “你说清楚。”柳余严肃了起来,“伊迪丝前天还好好的。”

    “伊迪丝让您把我送走,她一定有别的目的。她一直很痛苦,我猜她一定会去向骑士队自首……骑士队一定会将她烧死,像每一个被烧死的黑暗使徒一样……可伊迪丝有什么罪呢,她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如果有罪,有罪的是我才对……”

    一向风度翩翩的男人脸色晦暗,连他的金发,也一起暗淡无光。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招惹她?!”

    柳余愤怒地道。

    他突然想起曾经在伊迪丝身上看见的火光,想起梦中那熊熊燃烧的大火……

    “当蒙昧之徒陷入爱里,那他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比伯悲哀地道。

    柳余这才发现,她藏在乱发里的蓝眼,是那么清澈,也那么痛苦。

    “哪里是实行火刑的地方?快带我去。”

    她突然有种预感,再不去,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