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黑泥世界
时隔五年未见，零一九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那个酷酷的飒爽女子，真要说的话，和盛千机是同一个类型的。
不过比起盛千机，零一九身上更有一种刚强坚硬的气质，像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利剑，又有一身随时可以冲锋陷阵般的孤勇。
两人在零一九的车子里说话，卫月歆也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诉求。
而零一九听了这个要求后，挑了下眉，表情奇怪：“所以，你想学习这个世界内核剥夺术？我能问一下，为什么突然想要学这个吗？”
卫月歆道：“最近遇到一个任务，里面的大反派会这个，把一个世界的内核给夺走了，我想把任务完成得尽善尽美……”
她一边说，一边就看到零一九的表情越发古怪了。
她停下来：“怎么了？”
零一九：“你的那个任务不会是有一帮人，剥夺了一个世界的内核，给另外一个星球，并且他们还想在后面这个星球上，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哦，其中的领袖叫做索拉·雷，来自星际帝国。”
卫月歆：……
卫月歆惊讶地看着她：“确实是，你怎么知道？”
零一九：“因为这个任务一开始就是我们组举报提交的，早就被管理人接手了，但等了好几年都没有出结果，我这次回来是专程来问问任务进度的……”
她一言难尽地看卫月歆：“没想到是被你接手的。”
而之所以这个任务还没有结束，是因为管理人回到主世界进修了。
这边进修三天，那边可不就是毫无进展的三年过去了吗？
卫月歆：呵，呵呵，这可真是太巧了。
“所以，你想学会这个，是想把已经被夺走的世界内核再安回去？”零一九问。
卫月歆点头：“有这方面原因，要是不安回去，以那个世界的状态，一定会有后续的天灾，实际上，我在这三天，那边估计早就已经出现其他灾难了。不过有游戏交易渠道，应该还能撑得住。”
零一九看她的目光顿时就温和了很多，卫月歆有种感觉，从现在起，这位酷酷的劳模才终于把她当成可以结交的对象。
这是觉得自己对任务世界比较负责吗？
这人还真是挺爱憎分明的。
零一九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记忆中，还真的有人会这一招，不过并不完全一致，那是一个巫族，可以汲取一个世界的全部生命力，将整片大陆变成废墟。……巫族，你介意吗？”
卫月歆道：“那还是要先看看人，再看看具体的威力，以及符不符合我的要求。”
两人商议之后，决定卫月歆先去实际考核，零一九帮她联系那个巫族，等卫月歆考核结束，在一起去见那巫族。
分别时，卫月歆真诚道谢：“谢谢你了，无论那个巫族对我有没有用，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零一九道：“道谢不用，完美地结束掉你手头那个任务就行，我们全组的人都在等待那个结果，这可决定着我们部门能不能有个开门红，同时关系到我们日后的职权范围和职权大小。”
卫月歆点点头，这时远处飞来一个无人机式的东西，零一九戴上头盔，说：“我们是两个部门的人，私底下聊太久会被盯上，回见了。”
说着，启动车子直接飞上了天。
给卫月歆留下了一个威风帅气的车屁股影子，和一道长长的气流。
卫月歆感慨不已：“我和她是同一天去转正的，虽然她工作时间长，甚至一开始就有成为中级管理人的资质，但转正前的工作酬劳不是很低的吗？为什么看起来也是一个不差钱的？”
这车子就很贵的号码？
这主世界上的穷人到底是谁在做啊？怎么感觉全世界只有她最穷？
毛毛爬出来提醒：“时间又过去十几分钟了。
卫月歆立刻回神：“对对对，要快点去黑泥世界！”
这个考核世界比较坑，没有任何剧情描述，也没有任何视频素材，反正除了名字叫黑泥世界，其他一无所知，所以她也没法提前了解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更不要说做什么预告视频了。
于是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直接传送进这个世界。
一睁眼，啊，这是个什么西幻风小村庄吗？
到处是低矮的甚至有点破旧的房屋，地面全是黑泥路，看不到任何水泥的成分，甚至石板路都没有一条。
来来去去的男女老少衣着简陋，赤着脚走路，皮肤都晒得黢黑，还都挺瘦巴巴的，一看就是生活水平不行。
泥泞、落后、贫穷、原始，这是她对于这个世界第一印象的总结。
眼看有人走过来，她往角落里藏了藏。
她本身就是穿的暗色衣服，整个人气息又完全敛住，还刻意站在阴影中，一般人是很难发现她的。
三个人从面前走过去，说的话叽哩哇啦不是她知道的语言，但因为这是她的任务世界，自带翻译氛围，所以，她能够听懂他们说的话。
其中一个颧骨高耸的中年女人一脸愁苦，说自己是真的要撑不下去了，另外两人就安慰她说，再过三天，就是什么盛事，所有村民要去教堂祷告，到那时，她把所有痛苦烦恼都吐给大地，人就会放松快乐了。
三人走过去了，卫月歆琢磨了一下这对话，感觉也没有什么问题。
把痛苦倾诉出来，确实会让自己变得愉快轻松。而那个祷告的盛事，应该是这里的习俗。
唯一让她比较在意的是三天后这个时间点。
众所周知，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无论是投放预告视频，还是管理人本人进入任务世界，最早都只能在天灾来临前的三天时间内，最早不能早于72小时。
她这刚来，就知道三天后是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怎能让人不在意？
天灾会跟这场祷告有关吗？
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泥土。
这些泥土也很奇怪，怎么能这么黑呢？完全不是普通的棕褐色。
这里估计不久前下过雨，路面非常泥泞，她蹲下身捏了一把黑泥，很细腻，像是黏土，又像是河岸的淤泥那种，反正就是很黏糊，但疏水性和透气性很差。
这种土壤别看好像很肥沃的样子，但拿来种东西的话，是很难种活的，必须多掺点沙土增加透气性才行。
“黑土，黑泥……所以这些黑乎乎的泥土跟这个世界的天灾有什么关系？”
她盯着这泥土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呼吸有点憋闷起来，这透气性已经差到多看几眼就会喘不上气了吗？
卫月歆扔掉泥巴，手上沾了一手的泥，从空间里拿出湿巾擦，擦完后左右看看，这湿巾和这个环境完全不搭啊，于是把脏湿巾放回空间里。
闭上眼睛，放出神识，仔仔细细感受了一番，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元素，又利用神钥进行二次感知，接着让毛毛进行三次三秒。
毛毛：“什么特别的都没有发现哦，非要说的话，这里的大地……给我的感觉能量好低哦，就是那种很压抑，很抑郁的感觉。”
卫月歆皱眉：“我看着地面的时候，也觉得地上好像铺了一层不透气的厚厚的布，好像被憋住了。”
毛毛：“就是这种感觉！”
一人一系统都有相似的感受，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卫月歆又把大哥从水晶球里接出来，让它也去感受了一番。
下一刻，卫像红的话却让卫月歆大吃一惊，它看着地面说：“一个新的天灾怪物正在成形，它很痛苦，它会控制不住自己，它想停止，想消失，但人类一直在逼迫它。”
卫月歆皱眉，抱起大哥：“大哥，还有呢？”
卫像红摇头：“再多的感知不到了。”
“能趁这个天灾怪物成形前结束它吗？”
有天灾怪物的天灾，结束起来是比较容易的，只要把这个怪物解决掉就行。
“不行，谁都无法阻止这一切，而且开始了就不会结束，它会带着整个世界走向灭亡。”
卫月歆眉头皱得更紧，这么严重吗？
接下来，她默默地观察这个小村子。
这个村子里面一共只有十几户人家，每一家都非常穷，连饭都吃不饱。
他们的田地里就种着些稀稀拉拉的庄稼，比如大麦小麦什么的，但长势非常差，估计最后只能吃植株的那种差，因为田地里的泥土也是黑泥。
接着，卫月歆去了其他地方，发现外面的世界，哪怕是比较大的城市里，也是如此贫苦。
不过从前还不是这样的，从前这个世界还是富饶的，人们安居乐业，生活幸福，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有了很多很多的烦恼，每天都特别愁苦，然后渐渐的，周围的环境也变得奇怪。
首先是花草树木开始凋零，然后田里的产出变得很低，物产紧张，经济下行，通货膨胀，人们逐渐开始吃不起饭、穿不起新衣服。
日子困难了，人们就变得更加愁苦了，每天都好像背负着沉甸甸的包袱在生活，很难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为了减轻心里的压力，很多医者、智者就提倡人们把心中的苦闷都抒发出来，就是常常对着什么东西，或者是空地、高山、河流什么的，把自己心里的痛苦倾诉出来，换取心灵的释放和解脱。
这么做确实有用，但往往没过几天，人们又会变得压抑难受，然后就重新去诉说痛苦。
而所谓教会一年一度的祷告盛会，就是集体做心灵净化，祷告大会上，每个人都会上台大声地诉说心中的各种负面情绪，甚至可以嚎啕大哭、大声咒骂，反正就是尽情地倾诉。
可能是氛围比较好，也可能是那教会里的人确实有点本事，反正这么做之后，整个人会前所未有的放松，然后接下来起码有一两个月都不会难受。
此时此刻，马上就是祷告会，这也意味着，距离上一次的祷告会，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人们心中积累的痛苦已经到达了极限。
就卫月歆一路看到的，就有好多人寻死，每一个地方人们都非常麻木悲苦，她看到的十个人里，至少有七八个在对着什么东西哭泣诉苦，每一个地方的空气都让她感到压抑乃至于窒息。
她甚至觉得自己都要抑郁了，于是她每过一段世间就进空间待会儿，喘口气。
“这个世界的人还没有疯，真是厉害。”再一次进空间，卫月歆对大哥说，大哥情绪也有点不高，它也有点被影响到了。
毛毛倒是很正常，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它把一路上收集到的信息总结一番，投影给卫月歆看。
“薇子，你看，这是我总结的，这个世界的人类与环境的共性，还有过去与现在生活的对比。”
卫月歆仔细看起来，上面有一个群众幸福值，数值是-100。
真就是生活中全是痛苦。
“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回事，每个人都觉得好痛苦好痛苦？而且纾解痛苦的唯一办法就是说出来，这跟找个树洞吐黑泥有什么区别，就没有哪怕一个人，想出一个能够有效的改变办法吗？”
她说着忽然就卡壳了，表情古怪起来，看着屏幕上的总结，脑袋里就跟有一道光闪过一样。
片刻之后，她喃喃道：“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毛毛问：“怎么样？是怎么样？”
卫像红也睁大眼睛看着她。
“我好像知道，‘黑泥世界’的黑泥指的是什么了。它指的其实不是实际意义上的泥土，嗯，应该说不全是现实意义的黑泥，而是‘吐黑泥’的那个黑泥。
“这里的人们的生活中充满着抱怨，他们每天都在抱怨，向天空向大地向树林向流水，抱怨这样那样的不如意，这种满满负能量的情绪影响到了周围的环境，导致环境中也是负能量满满。
“时间一久，一切就都慢慢变质了。植物凋零，自然衰败，动物也是抑郁成疾，逐渐灭绝。尤其是这大地，变成了凝滞粘稠的黑泥，进一步压制了整个世界的活力。”
她来回转了两圈，肯定地说：“大哥所说的，天灾怪物成形，估计就是这种负能量彻底成为了一个怪物。为什么说它很痛苦，它想停止，但人类一直在逼迫它？是因为人类还在源源不断地给它灌输负能量，所以它停不下来。”
毛毛立刻明白了：“而这个怪物成形的关键点，就是祷告大会！全世界一起进行大祷告，等于所有人聚在一起大吐黑泥，汹涌磅礴的负能量，成为最后一根稻草，最终迫使怪物成形！”
卫月歆点头：“是这样的！”
大哥道：“它成形之后会破坏这个世界的，然后带来天灾，而妹妹的任务是结束天灾，要怎么做呢，抓住它？”
卫月歆皱眉：“这个情况就有点复杂了，它和大哥不一样，当初大哥还是天灾怪物的时候，只要你离开像素世界，一切就恢复平静了，但这里不是这样。就算把这个成形的天灾怪物消灭了，但人们的负能量是源源不断的，他们还会继续创造出第二个、第三个天灾怪物来。”
这跟进修课上讲的一些基础案例都不一样。
果然，考试总喜欢考点超纲题。
反正就是，想要彻底结束这里的天灾，根源还是人类。
那么，这些人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有没有真正有效的办法去解决这些痛苦？
卫月歆又出了水晶球，她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被称为城市，但其实也很破旧，房屋道路都很差劲，到处都灰扑扑脏兮兮，透着一股颓败气息的小城，觉得心情又不好了。
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能高兴才怪。
忽然，街上的人们都往一个方向去，卫月歆奇怪，这祷告大会要明天才开始吧？
她跟着走过去，来到地方，才知道这里有人在表演。
她来到人群里，表演的是一个侏儒，他五官长得有点抽象，脸上画着五颜六色非常滑稽搞笑的妆，穿着也是非常夸张的色彩鲜艳的衣服。
他耍着杂技，完成一个个惊险的动作，又总是会出现一些刻意讨巧的失误，露出无比夸张的表情，无声地表演着一出喜剧。
在一些笑点处，围观的群众会给面子的发出稀稀拉拉的笑声，这一刻，他们似乎是真的感到了一些轻松。
卫月歆沉下心，用意识去感受，发现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压抑灰暗的能量，也就是负能量，如同沸腾的黑雾一般，牢牢包裹住每一个人。
每当他们发出笑声，感到了一丝快乐，负能量就会减轻一些。
随着一场表演看完，每个人的负能量或多或少都减轻了些许，但很快，人们人又恢复成麻木抑郁的样子，如同生了锈的木偶，死气沉沉地离开。
卫月歆“看到”他们身上的负能量又渐渐地变浓厚起来。
显然，这片刻的快乐根本解决不了什么。
再去看那个侏儒表演着，他从地上捡起少得可怜的几块打赏钱币，收拾起自己表演的道具，慢吞吞地离开。
卫月歆怪默默尾随，跟着他来到了一处无比破败的小院，院子里的屋子几乎都是危房了，只有一间勉强还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那侏儒来到院子里，放下担子，安安静静地站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动了起来。
他疯狂地砸着筐里的道具，撕扯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张开嘴无声地嚎啕声，眼泪把脸上的颜料化开，变成一张大花脸，甚至用头砰砰砰地撞击着地面。
卫月歆大惊。
不过她没有上前，而是默默看着，看着他身上的负能量如同黑夜一样完全包裹住他，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痛苦。
他比这城市里任何一个人都痛苦，因为他残疾、丑陋、贫穷、孤独，只能靠哗众取宠获得少少的，怜悯一般的打赏。
而且，他还是一个哑巴。
在其他人还可以通过吐黑泥的方式发泄时，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就连大声哭泣都不行。
他憋坏了！
他太难受了！
他快要窒息了！
而即便没有大吐苦水，他身上汹涌激烈的负能量，还是影响到了周围，负能量如同一缕缕黑烟一样渗透进地面，那处的黑泥居然涌动起来，黑泥如同有生命一般顺着他的双腿往上爬。
卫月歆瞳孔骤缩。
毛毛震惊道：“那是什么，我检测到了一股越来越庞大的能量，它要从地底下冒出来了！”
大哥也急道：“是天灾怪物的气息！它在成形！它马上就要出来了！”
卫月歆立刻一挥手，一道气劲打晕了那还在哐哐撞地的侏儒，同时把要顺着他的腿往上爬的黑泥切下来一块。
这黑泥在空中转了一圈，飞到卫月歆手中，不过到了她手里，黑泥就直接软化开，跟地上其他泥土没有任何不同。
而那处涌动的地面也恢复了平静。
卫月歆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地面，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这个天灾怪物成形之后，会覆盖在人体身上吗？
再看向昏倒在地上的侏儒。
虽然昏迷了，但五颜六色的脸还皱成一团，一道道沟壑根本化不开。
看面容，这人应该年纪不小了，再看身上，卫月歆发现，这人不仅仅是身材矮小，一层层衣服布料的掩盖下，他的脊柱还有严重变形，这让他难以保持一个正常的体态，不知道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生病导致的。
卫月歆想了下，带着这人进了水晶球。
水晶球里的活空间区。
这里早已被改造得特别棒，有整齐的田垄，种着灵谷灵菜，有成片的果林，种的也都是灵果还有卫月歆自己喜欢吃的水果。
有蜿蜒的小溪和溪边成片的漂亮野花，在溪边，卫月歆还搭建了几间小屋，里里外外都收拾得特别舒服。
没事就在落地床边的沙发上看电影，或是去溪边钓钓鱼，要不就在树上的吊床上小憩，十分惬意。
这会儿，她把人带到屋前小花园里，然后手轻轻拂过，这人动弹了两下，睁开了眼皮。
看到湛蓝天空，他愣了下，似乎是从没看到过这样明媚灿烂的天空。
转头看到周围优美的环境，他更惊讶了，这里是哪里？哪怕贵族老爷的庄园都没有这么好看吧？
因为吃惊，他都忘了难过，整个思维有点凝固，感觉自己在做梦。
最后，他终于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卫月歆。
卫月歆招了招手，几份冒着热气的饭菜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落到了一旁的餐桌上，卫月歆坐下来，舀了一小碗清汤，放在对面的位置上，对这人说：“先来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