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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级沉寂 正文 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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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就这么走了,连观战牌局的意思都没有,大大出乎毒牙的意料。

    毒牙怔了怔,才吩咐:“金姐,拿一副新牌。”

    金姐从吧台那边拿了一副没拆封的新牌过来。

    新牌和昨天用过的纸牌一样,上面没有任何数字。不知道是内城还是外城的哪家工厂,居然会生产适应沉寂状态的扑克。

    金姐这里常常有牌局,提供的纸牌向来无懈可击,从来不会动手脚,在外城名声在外,不过毒牙看见她主动帮裴染出了赌注,不太放心,当场把纸牌的外包装的玻璃纸撕开,自己先验了一遍。

    一张张纸牌在他的手中,像流水的长龙一样飞了起来,看得人眼花缭乱。

    周围一片压低的惊叹,毒牙像没听见一样,面无表情。

    W在耳边说:“这一手不知道要练多久。”

    他能看得见,代表机械蜘蛛已经到位了。

    裴染:“那又怎样?上一个这么花里胡哨的,输得底裤都没了。打牌又不是靠这个。”

    W的声音中带着笑意:“那是靠什么?”

    裴染认真答:“靠人工智能帮忙作弊。”

    W笑出声。

    毒牙快速验完,把整摞牌顺着桌面推给裴染,“你来验。”

    裴染拿过那摞牌,仔细查看一张,往桌上放一张,再查看一张,再放一张。

    所有人:“……”

    就连对面的毒牙都有点绷不住了。

    沉寂前他就靠跟人打牌为生,赌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如此崭新的新手。

    裴染动作慢悠悠的,终于把五十多张牌全都看完了,把乱糟糟的牌堆双手往前一推,对毒牙说:“你洗牌吧。你洗得比较快。”

    听起来就像吃完饭,把碗往前一推,“你洗碗吧,你洗得比较干净。”

    她明摆着是在支使他干活,可说的偏偏又是事实,甚至说的还是句夸奖人的好话。

    毒牙看看那堆乱七八糟的牌,又看看她。

    像是一拳窝在心里,没地方打,毒牙憋着一口气,默默地伸手移过牌堆,把被她弄乱的纸牌重新戳整齐,飞快地洗了几遍,行云流水。

    这专业又漂亮的手法,又引得围观的人堆一阵不绝于耳的赞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毒牙忽然觉得,这赞叹声听着也没有那么爽了。

    毒牙洗完牌,说:“天天打洛特没意思,敢不敢玩赛尔弥?”

    裴染诚恳地问他:“赛尔弥是什么?”

    毒牙沉默。

    裴染:“你说说规则,说不定听着比洛特好玩,我就想打了呢。”

    比起洛特,毒牙更擅长赛尔弥,他磨了磨后槽牙,按捺住脾气,把赛尔弥的规则给裴染讲了一遍。

    讲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好像又被绕进去了。

    他由专业的洗牌手,变成了专业的讲解员。

    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毒牙一阵阵觉得,他好像不是来跟她打牌的,更像是个被她支使得滴溜溜转的服务生。

    他是个玩牌多年的老手,赛尔弥的规则讲得条理清晰又细致,对面的人仿佛也在很耐心地听着,一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时不时点点头,还会捧场一样蹦出一两个词:

    “哦。”

    “这样啊。”

    “原来如此。”

    “明白了。”

    然而毒牙看得出来,她的眼神发飘。

    她根本就没在用心好好听,其实好像一直在盯着他鼻尖上的一颗痘痘瞧。

    这两天有点上火,鼻尖靠左的地方冒了一颗大痘,还挺显眼。

    痘又怎样?他可是毒牙,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是毒牙,别人也不会留意这种小事。

    可对面的人,为什么一直在盯着他的痘痘瞧?

    毒牙被她弄得心烦意乱,忽然意识到,玩赛尔弥最重要的就是心态,不能这么轻易地被她带着走。

    毒牙收敛心神,终于把规则全部讲完了,问裴染:“怎么样?敢么?”

    裴染随便用一只耳朵听着,已经把这种玩法听明白了。

    简而言之,就是每人一张暗牌,四张明牌,摸牌过程中,根据自己手中已有的纸牌的牌面状况,轮流下注,最后揭开暗牌,比较手里五张牌的大小,牌型更好的人赢。

    裴染先在心中问W:“要玩吗?”

    W淡淡回答:“这有什么问题。”

    他的声音里也多少透着点百无聊赖。

    大概他又觉得,她没有陪着他,他自己坐在角落里,无所事事,很没意思。

    裴染告诉他:“我刚才看见菜单上有果汁,没有酒精,不会醉,你可以要一杯尝尝。”

    W感兴趣了,“什么果汁?”

    裴染回忆:“是几种果汁混合在一起的,好像有苹果芒果什么的,我记不清了。”

    她不是人工智能,在忙着打点W,就忘了坐在对面的毒牙,说完了才忽然想起,毒牙还在等着她回话。

    裴染点头,“听着挺有意思,那就玩这个赛尔弥。”

    两个人先各自下注两百,裴染切了牌,每人摸了张牌,裴染遮掩着看过之后,扣在桌上。

    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毒牙很敏锐,立刻听见了,抬眼仔细看她的表情。

    赛尔弥赌的是心态,最重要的策略就是虚张声势,误导对手,毒牙心中反复估量:她这是拿到了好牌,还是故作姿态,让他误以为她拿到了好牌?

    裴染其实正在心中对W说:“这种玩法可太好了,终于不用手里抓着一大把牌了。”

    W回答:“没错,手很闲。恭喜。”

    他补充:“而且这种玩法很快。”

    快最好了,裴染巴不得一分钟结束战斗。

    两人又各拿了一张牌,毒牙顺口指导:“这回是明牌,要把牌翻过来。”

    裴染拿到了一张没有K的红桃K,毒牙拿到了没有A的黑桃A,他的比较大。

    他牌面大,他先下注。毒牙拨了几张钱出来,用手指推到中间,“三百。”

    裴染微微有点失望。

    才押三百,那一万块钱得玩到何年何月。

    裴染跟了三百,轮到她下注了,她马上从金姐的那摞钱里数了一千块出来。

    W在耳边提醒她:“裴染,赛尔弥这种玩法,一共只有五张牌,抽牌运气的因素非常大,即使能看到他的底牌,我也没有办法保证每局必赢,所以……”

    裴染:“嗯,懂。”

    她又把数出来的一千放了一大半回去,才把钱往前推了推,“四百。”

    对面的毒牙盯着她这一连串复杂的操作,脑子飞转:她这是对自己的牌没有信心么?还是故意装出对自己的牌没有信心?

    她脸上的神情太过自然淡定,实在看不出来。

    毒牙打点精神,跟了四百,又发了一轮明牌。

    裴染只瞥了一眼自己的牌,就开始神游。

    她问W:“你拿到果汁了吗?”

    W:“拿到了,甜得像打劫了糖贩子。”

    他提醒:“裴染,你的牌大,该你了,这次再随便押个几百,随你。”

    裴染依言数出五百块钱,往前推了推,对着桌上的牌继续放空,一会儿就听见W说:

    “裴染,他押七百,你跟七百。”

    “裴染,轮到你了。”

    “再跟八百。”

    ……

    转眼就过了三轮,桌面上,两个人都已经有了三张明牌。

    对面毒牙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很喜欢玩赛尔弥,就是因为善于观察对手的表情,来推断猜测对方的牌型,他更善于伪装自己的各种反应,来愚弄误导对手,让他们做出错误的猜测和判断。

    玩赛尔弥,更像是一种心理战。

    可今天这场心理战,在裴染这里完全打不起来。

    她就像全程神游天外一样,摸牌时随便瞥一眼,看到牌面的那一刻,脸上无喜无悲,目光仿佛透过牌面,看到的是另外一个虚无的时空。

    她的情绪有时候是有变化,问题是,毒牙总觉得,那种变化好像和她手里的牌没什么关系。

    毒牙还发现,她更是完全不观察他的表情和反应。

    她的眼神一会儿飘在他身上,一会儿又去看他的手下,或者扫一眼围观的看客,偶尔仔细地看他一眼,目光却仿佛落在他鼻子上的那颗痘痘上。

    毒牙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可怕的对手。

    最后一张明牌一翻出来,W就在裴染耳边说:“裴染,所有的钱全都押上去。”

    裴染:!

    突然就进展很大的样子。

    现在每个人一张扣住的暗牌,四张亮出来的明牌,手里的五张牌已经齐了。

    W能看到对方的底牌,他说:“他的底牌是张红桃八,手里的明牌是一对A、一张黑桃八和一张三,所以只有一对A和一对八,你手里是一对六,再加底牌的梅花六,凑够三个六,牌型比他的大,你已经赢定了。”

    裴染二话不说,立刻把剩下的钱全部往前一推。

    毒牙坐在那里,怔住了。

    没想到她会赌这么大。

    按赛尔弥的规则,她把钱全部押上来,他就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把自己的钱也全押上,要么就是放弃。

    要是现在放弃的话,前面押上去的钱就全都没有了。

    裴染全押了,周围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一瞬,毕竟有点怕毒牙,不敢高声吆喝,但是压低的议论声嗡嗡地响起来。

    “这就全押上了?才第一把啊!”

    “我还从来没见过玩赛尔弥玩得这么凶猛的!”

    “胆可真够大的!一万块啊!”

    “毒牙要跟吗?”

    毒牙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裴染的脸。

    裴染也正在看着他,她脸上的表情非常好读懂,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

    你快点。

    毒牙又扫了眼裴染那边的牌,明牌只有一对六。

    除非她面前扣着的那张也是六,有三个六,否则没有赢他的可能。

    会不会那么巧,她刚好有三个六?还是她只是在装腔作势地吓唬人,想吓得他放弃,直接拿走底池里的几千块?

    毒牙踌躇不决。

    万一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裴染催促他:“想好了没有?”

    毒牙仿佛在下决心一样,按住自己的底牌,过了好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掌遮挡着,掀开底牌又看了一眼。

    “等等。”W忽然在耳边说话。

    裴染问:“怎么了?”

    W说:“他的底牌忽然变了。他刚才摸到的底牌是一张红桃八,现在突然变成了一张红桃A。”

    裴染:“是异能么?”

    裴染刚刚一直在观察毒牙和他的手下,防备的就是有人有异能,不过始终没看到有人身上冒出绿光,再说,头上还有机械蜘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帮她盯着。

    “不是异能,”W说,“找到了。我慢放了他的动作,他换牌了。用衣袖里的牌换掉了手里的牌,动作非常快。”

    好吧。裴染心想,真是出千的遇到了出千的,大家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