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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 正文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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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连环(七)

    娴娴正要告诉她,眼珠一转,却道:“我凭什么告诉你?”晚词笑道:“那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娴娴不作声,把头一扭,进了西厢房。晚词只好跟着她进屋,心想章衡说凶手很可能是军队中人。

    倘若就是曹承志的手下,此番也算是为了破案深入虎穴,切不可打草惊蛇。屋里陈设颇雅致,墙上挂着一幅草书,写的是一阕《虞美人》。玉阑干外清江浦,渺渺天涯雨。好风如扇雨如帘,时见岸花汀草涨痕添。青林枕上关山路……

    娴娴正要告诉她,眼珠一转,却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晚词笑道:“那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

    娴娴不作声,把头一扭,进了西厢房。晚词只好跟着她进屋,心想章衡说凶手很可能是军队中人。

    倘若就是曹承志的手下,此番也算是为了破案深入虎穴,切不可打草惊蛇。

    屋里陈设颇雅致,墙上挂着一幅草书,写的是一阕《虞美人》。

    玉阑干外清江浦,渺渺天涯雨。好风如扇雨如帘,时见岸花汀草涨痕添。青林枕上关山路……

    嘉佑二十三年九月初九,贽翁试笔。

    晚词目光定在这一行落款上,道:“曹小姐,贽翁是谁?”

    娴娴道:“是家父的别号,他年轻时很喜欢舞文弄墨,先母便是被他的诗骗了一生。”说着溜了晚词一眼,在绣墩上坐下,拎起桌上的乌银瓜棱酒壶,倒了满满一盏酒,吃了一口,又道:“家兄肖似父亲,好读诗书,我却不喜欢。自小陆师傅教我读书,我都记不住,可是你写的诗,我读一遍便记住了。”

    说到这里,娴娴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直直地看着晚词的背影,道:“范宣,你说这算不算缘分?”

    晚词想着案子,闻她发问才回过神,转身对上她执着的目光,不由想到自己当年若有她一半直率,今日便不是这般光景了。

    叹了口气,晚词在她对面坐下,道:“小姐识得在下的文字,自然是缘分。可是实不相瞒,在下早已有意中人。”

    娴娴道:“她是什么人?”

    晚词道:“她是我表姐,家中排行第五,都叫她五姐儿。我们自小常在一处,她秉性刚强,好欺负人。我们一起上山遇雨,我没带雨具,她带了也不借给我,任由我淋雨回去病了一场。雪天她暗地里使绊子,害我摔跤,诸如此类,数说不尽。可我不知为何,就是喜欢她。”说着低下头,揉搓桌布上的穗子。

    娴娴怔怔地看着她,半晌道:“那你为何不娶她?”

    晚词道:“原想着考取功名再娶她,孰料她被一个财主强娶了去。那财主脾气极坏,婚后百般虐待她,不上两年她便去世了。”

    娴娴不听则已,听得时义愤填膺,拍案而起,道:“那财主现在何处?我帮你了断了他!”

    晚词吓了一跳,擡头看着这个才相识的姑娘,心中有些感动,道:“多谢小姐盛意,那恶棍去年染了瘟疫,已然一命呜呼。然而五姐儿终究是回不来了,想我若早点娶她,何至于此?故而我立誓终生不娶,望小姐体谅。”说罢,起身深深一揖。

    娴娴咬着嘴唇,眼圈微微红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怎奈是别人的有情郎。

    沉默良久,娴娴道:“你走罢,我不会再纠缠你。”

    晚词松了口气,道:“小姐还未告诉我那朱漆是谁调的?”

    “是霍阅,家父的亲随,惯会做木工。你若需要,我叫他去你家。”

    晚词想了想,道:“多谢小姐,先不消对霍小将提这话,等我回去派个人来请他去。”

    娴娴道:“你们读书人,偏有这些虚礼。”

    晚词含笑道:“毕竟是经略身边的人,怠慢不得。”

    却说朝会散后,章衡与安国公一道往宫外走,一边聊起家常。

    安国公道:“你伯母一向不见你,甚是挂念,叫你过两日回去吃饭。”

    章衡答应了,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道:“大伯,愚侄日前派人查抄了一处赌坊,搜出几张九弟立的字据来,原想还给他,又怕纵坏了他,还是交给您罢。”

    安国公接过来打开一看,全是赌债,数目都不算大,加起来也只有三四千两。但安国公最恨赌徒,平日严禁家人赌博,抓住便打个半死。见了这些字据,当下铁青了脸,连同信封往袖中一塞,道:“这个孽障,看我不打下他下半截来!”

    章衡假意劝了几句,望着他怒气冲冲地上轿去了。

    吕无病站在空地上,远远看见章衡,急忙迎上前,道:“章大人,您可算出来了!我家主子被曹经略的千金掳走了,还望您搭救则个!”

    章衡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曹小姐明明是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活像个土匪?忙问道:“掳到哪里去了?”

    吕无病道:“半个时辰前,掳到曹府去了。”

    章衡心里埋怨他看护不力,嘴上也不好说什么,疾步走到曹承志面前,道:“曹经略,借一步说话。”

    曹承志不愧久经沙场,听说自家闺女当街掳人,也不甚惊奇,见章衡神色忧虑,道:“章侍郎,莫要担心,小女是有些骄纵,但轻重还是分得清的,料想不会为难范主事,我这便回去看看。”

    章衡岂能不担心,骑马跟着他来到曹府。下人正送晚词出来,在仪门前打了个照面。

    晚词见他来得这样快,纵然只是为了范宣,无关风月,也止不住满心欢喜。章衡只见她眸子一亮,便低下去行礼,自己也不好显得过分关心,惹人起疑,遂淡淡道:“没事罢?”

    晚词道:“卑职没事,有劳大人和曹经略走一趟。”

    曹承志笑道:“章侍郎,我就说小女不会为难范主事。”又道:“范主事,小女无状,让你受惊了。”

    晚词道:“经略言重了。”

    章衡脸色冷冷道:“曹经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令媛当街戏耍朝廷命官,成何体统?望您好生管教!”说罢,转身便走。

    晚词连忙向曹承志赔罪,道:“章侍郎一向脾气不好,经略多担待些。”

    曹承志倒是没有动怒,叹气道:“养不教,父之过,章侍郎也没错怪,确实是我疏于管教,养得小女如此蛮横,通不知一点礼数。”

    晚词默了默,道:“其实令媛天真烂漫,善良仗义,实属难得,只可惜下官配不上。”

    曹承志看着她,微笑道:“范主事不贪权贵,心胸宽广,也是很难得的。”

    晚词拱手道:“经略过奖,告辞了。”

    章衡见她追上来,故意数落道:“范主事,你男子汉大丈夫,被一个黄毛丫头劫持,羞也不羞?”

    晚词道:“大人是没见识过曹小姐的身手,别说卑职,就是您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章衡瞥她一眼,道:“胡说八道,我岂会打不过一个黄毛丫头,也就你,手无缚鸡之力。”

    晚词看在他来救自己的份上,不和他计较,骑上马一道去衙门。

    今日天气晴和,街市上车马骈阗,十分闹热。两人缓缓并行,章衡忽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晚词低头道:“我给曹小姐讲了个故事,她便放我走了。”

    章衡好奇道:“什么故事这样管用?”

    晚词看着这眉清眼俊的有情郎,一瞬间竟有和盘托出的冲动。忽闻摇铃声疾响,几辆载满货物的太平车从岔路口驶出来,两人停住马,等他们过去。

    晚词道:“话本上看的故事,专骗小姑娘的。”

    章衡笑了笑,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