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儿(上)
老尼姑和小尼姑见事情败露,早已跪在地上,面无人色。晚词转过脸来看住她们,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尼姑战战兢兢,道:“大人,不关小尼的事啊,这位檀越是曾员外家的千金,上午她和她母亲柳夫人过来上香,用过斋饭,她自家昏昏欲睡。柳夫人还要听讲经,让小尼带她去歇息。小尼便带着曾小姐来到这间静室,安排她睡下,着小徒惠修守在门外,小尼自去陪伴柳夫人。适才柳夫人要走,小尼来唤曾小姐,谁知小徒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曾小姐断气了!”“小尼不敢相信,走进来一看,竟是真的。阿弥陀佛,敝庵是清净之地,从未有过这等事,小尼没脚蟹般慌了半日,正要去告诉柳夫人,大人和这位小姐便来了。”见晚词眼神狐疑,老尼姑连磕了几个头,道:“佛祖在上,小尼所说句句属实,曾小姐之死与小尼并无半点干系。”
老尼姑和小尼姑见事情败露,早已跪在地上,面无人色。
晚词转过脸来看住她们,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尼姑战战兢兢,道:“大人,不关小尼的事啊,这位檀越是曾员外家的千金,上午她和她母亲柳夫人过来上香,用过斋饭,她自家昏昏欲睡。柳夫人还要听讲经,让小尼带她去歇息。小尼便带着曾小姐来到这间静室,安排她睡下,着小徒惠修守在门外,小尼自去陪伴柳夫人。适才柳夫人要走,小尼来唤曾小姐,谁知小徒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曾小姐断气了!”
“小尼不敢相信,走进来一看,竟是真的。阿弥陀佛,敝庵是清净之地,从未有过这等事,小尼没脚蟹般慌了半日,正要去告诉柳夫人,大人和这位小姐便来了。”
见晚词眼神狐疑,老尼姑连磕了几个头,道:“佛祖在上,小尼所说句句属实,曾小姐之死与小尼并无半点干系。”
晚词道:“你叫什么?”
老尼姑道:“小尼贱号静岚。”
晚词冷冷道:“静岚,人死在你这里,怎样你都脱不了干系。”又道:“无病,你去请里正和仵作过来。”
吕无病答应一声,去了。
晚词道:“曹小姐,待会儿人来了不免忙乱,你还是先回去罢。”
娴娴道:“我不走,我帮你看着她们。”
晚词拿她无法,静岚和那名叫惠修的小尼姑跪在地上,也不敢起来。晚词坐在一把藤椅上看着她们,一言不发。师徒两个低着头,脸上不住地冒汗。
过了一会儿,吕无病带着里正,仵作和两个巡捕来了。庵主也闻讯赶来,双手合十,在门外直念佛。仵作是个姓胡的年轻人,晚词之前并未见过。
胡仵作仔细查看了尸体,面色疑惑,道:“大人,死者既无中毒迹象,口角也不见被捂压的痕迹,一时难以断定死因。”
晚词请娴娴的丫鬟帮曾小姐穿上衣服,指着静岚对一名巡捕道:“你押着她去前面请柳夫人过来认尸。”
柳夫人等了这半日,早已急得冒火,见巡捕押着静岚来了,吃惊道:“师太,这怎么说?”
静岚哭丧着脸道:“柳夫人,令千金不知为何在房中暴毙,被刑部的范主事发现,叫您过去认尸呢!”
柳夫人听了这话,顶门上不见了三魂,脚底下荡开了七魄,行尸走肉般跟着他们来到静室,见了晚词,也不行礼,扑倒床前一看,果真是女儿,怔了片刻,回魂似地伸手抚摸她脸庞,失声痛哭:“我的儿!”
晚词和娴娴劝慰良久,她稍稍止住哭,起身道个万福,哽咽道:“大人,小女好端端地来歇息,怎么会突然丧命?这当中必有蹊跷,您要为小女做主啊!”说着又泪如雨下。
晚词道:“柳夫人,你常来这里礼佛么?”
柳夫人点点头,晚词又问:“那今日是你要带令千金来,还是令千金自己要来?”
柳夫人道:“是她自己要来的。说来奇怪,我平日叫她来,她都不耐烦。”
晚词心里有三四分明白了,道:“令千金今年多大,定亲不曾?”
柳夫人道:“小女今年十八,因拙夫一向挑剔,尚未定亲。”
晚词想那滩血迹多半是落红了,怕她眼下承受不住女儿失贞的打击,便没有说。
这间静室有几扇窗,都是从里面拴上的。晚词背着手,在房中转了一圈,道:“柳夫人,令千金死因尚不明确,我需将她的遗体带回衙门复验,望您谅解。”
彼时官府对验尸颇为重视,但凡命案,总要派两名仵作反复检验。亲属不同意,强行验尸也是有的。柳氏虽然不舍,心里也疑惑得很,见这位范主事态度坚决,料想强不过,便答应了。
却说姚尚书的长子今年在杭州做官,派人捎回来几盒藕粉,姚尚书拿了两盒分给苏景期和章衡。苏景期吃了一碗,觉得十分香甜,想多要一点带回去给妻儿尝尝鲜,又不好意思问姚尚书要,便走到章衡的值房,笑道:“丽泉,部堂给的藕粉你吃了么?”
章衡正在忙,翻着手里的卷宗,头也不擡道:“没有。”
苏景期一喜,道:“我刚尝过了,甜腻腻的,你肯定不喜欢,不如给我罢。”
章衡道:“你要那么多做甚?”
苏景期道:“我带回去给孩子和他娘尝尝。”
章衡原本就不打算给他,听了这话,显得就他有媳妇孩子似的,更不乐意给了,道:“我家有几个妹妹爱吃这个,我要留给她们呢。”
苏景期走后,晚词来了,章衡放下手里的卷宗,笑道:“你送曹小姐回去了?”
晚词点点头,道:“木棉庵出了一桩命案。”
章衡收敛笑意,道:“坐下说罢。”
晚词坐在对面的圆凳上,将前事说了一遍,递上验尸格目,又道:“卑职认为曾小姐一反常态,想去木棉庵是与情郎有约,可她死因不明,究竟是否他杀,难下定论。另外静岚和惠修两人十分可疑,卑职已经将她们和尸体一并带回来了。”
章衡看着验尸格目,道:“胡仵作经验尚浅,有三处漏查了。”
晚词道:“哪三处?”
章衡道:“死者顶门,鼻孔你们查过不曾?”
晚词摇了摇头,道:“查这两处做甚?”
章衡道:“将烧红的铁钉钉入人顶门或者鼻孔,顷刻丧命,外表却看不出伤痕。”
晚词听得头皮发麻,摸了摸鼻子,嘀咕道:“这么阴损的手段,谁想出来的?”
章衡道:“还有更阴损的呢。”
晚词等着他往下说,他却不说了,站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开递给她,道:“自己看罢。”
晚词奇怪有什么不能说的,看到阴门二字,瞬间了然,尴尬地别过脸,道:“既如此,我再去看看尸体。”
章衡拿出一包东西,道:“我和你一道去。”
晚词觉得他去更尴尬,面上客气道:“大人公务繁忙,这点小事就让卑职自己去罢。”
章衡认真道:“人命关天,怎么说是小事?”
晚词哑口无言,同他来到停放尸体的房间,因天色已暗,叫人点了四盏明角灯。尸体四肢僵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衣服脱下,冰冷的肌肤愈发显得惨白,紫红色的尸斑已经在背部,腰部,臀部浮现出来。
晚词之前没有感觉,这时油然生出一股悲凉。
如此美丽的少女,一旦死亡,就像花离了枝头,用不了多久便会腐烂。红颜枯骨,玉环飞燕皆尘土,这不是顶悲凉的事么?
章衡对这样悲凉的事早已习惯,并不会多想,将一根细长的银针递给晚词,道:“你查下面,我查上面。”
晚词回过神,从他面上寻不出一丝尴尬,自己也坦然了。明辨是非曲直,还死者公道,是刑官的本分,有什么可尴尬的?
然而结果更令人费解,曾小姐顶门和鼻孔并无铁钉,阴门也未见毒物痕迹。
章衡沉默一阵,道:“看来只能找到与她约会的情郎,问问详情了。”
两人替曾小姐穿好衣服,洗了手,走出停尸房,已是酉牌时分,天边还有一抹晚霞的余晖。
四下无人,晚词取出袖中的匕首,道:“这是曹小姐送给卑职的,卑职也用不着,送给大人防身罢。”
章衡接过来把玩一番,转眸看着她,低声笑道:“人家姑娘心系于你,才送你这件宝贝,你送给我,却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