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故宅
这座矗立山间的宅院占地甚广,三丈多高的院墙气势恢宏,将众多房屋包围在内,好像坚固的城堡。听说这里住过司空家的十二代家主,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刘密跟着管家走在长长的甬道上,两旁是牡丹灵芝,仙鹤孔雀,各式各样的壁雕。左拐进了一座院落,走到厅上,管家客客气气道:“刘大人稍等片刻,家主这就来了。”刘密点点头,在上首一把交椅上坐下,刚吃了两口茶,司空玳便走了进来。他比刘密大几岁,看起来却成熟得多,穿着葱白素缎箭袖袍,头戴蓝色武生公子巾,剑眉星目,称得上仪表堂堂。
这座矗立山间的宅院占地甚广,三丈多高的院墙气势恢宏,将众多房屋包围在内,好像坚固的城堡。听说这里住过司空家的十二代家主,已有数百年的历史。
刘密跟着管家走在长长的甬道上,两旁是牡丹灵芝,仙鹤孔雀,各式各样的壁雕。左拐进了一座院落,走到厅上,管家客客气气道:“刘大人稍等片刻,家主这就来了。”
刘密点点头,在上首一把交椅上坐下,刚吃了两口茶,司空玳便走了进来。
他比刘密大几岁,看起来却成熟得多,穿着葱白素缎箭袖袍,头戴蓝色武生公子巾,剑眉星目,称得上仪表堂堂。
刘密起身与他见过礼,他含笑道:“刘大人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刘密从袖中拿出那张画着龙王面具的纸,展开道:“听说这面具是司空氏世代相传的徽识,对么?”
司空玳看着纸上的面具愣了愣,点头道:“是的,怎么了?”
刘密道:“阁下想必知道飞鹏帮的三当家宁月仙,她便戴着这样的面具,我想问问阁下与她是何关系?”
他语气温和,似乎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尖锐。司空玳神情有些诧异,又往那张纸上看了两眼,道:“我从未见过宁月仙,我家族人皆爱行侠仗义,或许哪里得罪过飞鹏帮,他们嫁祸于我家也未可知。”
刘密微微颔首,道:“阁下所言也不无道理。但宁月仙亲口说过,她加入飞鹏帮是因为她杀了一个很有名望的男人。”顿了顿,斜眼瞧着司空玳,道:“阁下可知宁月仙加入飞鹏帮与令尊失踪恰巧是同一年?”
司空玳脸色大变,直直地看着刘密,道:“大人的意思是宁月仙杀了家父?”
刘密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眼下我们一无所获,这么说也只是推测,你别太绝望。假使令尊真被宁月仙所害,只有抓住宁月仙,才能找到他的尸首。”
说到尸首,刘密神情不忍,道:“你仔细想想,令尊失踪之前,可有与二十左右,武功高强的年轻女子结过仇?”
司空玳眼神飘忽了一下,又坚定地与刘密对视,道:“家父宽厚仁爱,怜贫惜弱,从不与女子为难。彼时他正值壮年,仰慕他的年轻女子不可胜数,但他与先母伉俪情深,并无纳妾的打算。若有女子因此记恨他,倒也不奇怪,但我实在不知道是谁。”
刘密没有说话,侧头看着旁边天然几上摆着的古铜花觚,里面插着几枝海棠,那娇艳的粉红在这间色调沉闷的老房子里焕发着异样的生机。
司空玳低头吃着茶,余光瞥他一眼,放下茶盏,道:“说起来,家父收过一个女弟子,她性格孤僻,天资奇高,独自一人住在外面。家父时常去教她武艺,我们谁都没有见过她。家父失踪后,她也不知去向。”
难道这女弟子就是宁月仙?司空觞和她只是师徒关系么?
刘密带着晦涩的疑问看向司空玳,对方面上掠过一丝尴尬,别过脸,回避他的目光。
正值壮年的师父,青春少艾的女弟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教习难免身体触碰的武艺,当真能清白无私?
同为男人,连司空玳都不相信他父亲,何况刘密呢。
“此事令堂知道否?”
司空玳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刘密紧紧地盯着他,道:“听说令尊失踪不到一月,原本身体康健的令堂便暴病而亡,这中间是否有甚隐情?”
司空玳惊讶地看他一眼,连忙摇头道:“没有,那个月时疫蔓延,县里死了不少人,县衙也是有记录的。”
刘密默了默,神情稍缓,道:“那名女弟子过去住在何处?”
司空玳告诉他,又要叫人带他去。刘密婉言谢却,留下两名随从暗中盯着司空玳,自己去了那女弟子曾经的住处。
宅院已经荒废,门前有一株大榆树,落了满地的榆钱。四周静悄悄的,许久不见有人走动。推开两扇白胚柴门,老旧合叶发出嘎吱一声呻吟,像剪刀把这片阒寂剪开一个口子。
刘密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仿佛这里住过什么毒蛇猛兽,至今还残留着危险的瘴气。
院子里一蓬蓬的芨芨草,青蒿,菜花,长势极好,黄绿交杂,淹没了地面,几根油漆斑驳的廊柱支撑着坍塌的屋檐,坍塌处露出土褐色的草垫。一双粉蝶在菜花间翩翩起舞,刘密看着这荒凉又生机盎然的情形,轻轻吐了口气,松开握住腰际刀柄的手。
穿过空荡荡的厅堂,他走到后院,这里同样杂草丛生,一架落满灰的秋千静静树立在院心。忽闻身后簌簌作响,刘密立时抽出刀来,转身指着摇晃的草丛,厉声道:“谁在那里?”
一团毛茸茸的黒东西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原来是只野狐貍,贼头贼脑地贴着墙根一溜烟跑了。刘密虚惊一场,嗔怪地看它一眼,收刀入鞘,走到正房门前,用刀鞘挑开又脏又破的门帘,进去查看。
家具摆设不知是被那女弟子变卖了,还是被司空家的人处理了,屋里只剩下土炕上的一张旧草席。刘密揭开草席,上面积年的尘埃受惊飞起,像深山里一种会爆炸的蘑菇,一碰就喷出烟雾。
他早有准备地后退一步,挥了挥手,捂住口鼻。
草席下什么都没有,刘密失望地转过身,却见一道苗条的身影倚门而立。她戴着那张鲜红古怪的龙王面具,穿着玄色潞绸衫裙,裙上绣着枝蔓交缠的西番莲,怀里抱着一只黑狐貍,似乎就是他刚才看见的那只。
她纤纤素手插在狐貍皮毛间,黑白分明,上面戴着一串明晃晃的金铃铛。
刘密好像白日见鬼,惊骇无极,瞪大双眼,呆了半晌,有些结巴道:“你……你是宁月仙?”
月仙看着他这副表情,忍不住在面具下笑了,那笑意在眼中闪动,从语气里泻出来:“正是,刘大人,你在找我么?”
她声音被面具压着变了调,刘密并不觉得熟悉。可笑他千里迢迢为她而来,一心一意要将她捉拿归案,此时面对面,他头脑里却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午后的阳光透过千疮百孔的窗纸斜照进来,无数细小的尘埃浮荡在半空,满屋子硝烟弥漫。
刘密定了定神,心中起疑:她真是宁月仙么?毕竟看不见脸,别人假扮也很容易。
月仙看出他的怀疑,道:“刘大人,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上回你和章衡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晚词被绑架的事外人并不知情,刘密听了这话,确信无疑,因知自己绝非她的对手,反倒将生死置之度外,平静道:“你跟我去大理寺,我便告诉你。”
月仙好像听他讲了个笑话,吃吃笑起来,眼波妩媚地将他一扫,道:“你不告诉我,我便告诉都察院的御史,范宣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