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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逃婚记事 正文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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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薛满被堵住嘴,发不出声,只能可怜地眨眨眼。

    “许大人,没想到吧?”秦长河丝毫不惧脖子上的长剑,即便脖间已有痛楚,“秦某也留有后手……不,不对,应该是韩夫人替秦某留的后手。”

    薛满用力瞪着韩夫人,满眼愤怒:亏她一直以为韩夫人是个好人!

    韩夫人无地自容,别开脸道:“对不起,阿满姑娘,这一切并非我的本意。”

    许清桉道:“我命童和领人守在阿满的院外,所以韦霄不可能从外面掳人,唯一的可能,院内设有密道。”

    薛满猛眨眼,表示附和:没错,她刚回房打算绣荷包,哪知暗处忽然窜出个人,二话不说劈晕了她。等醒来时便已在偏堂,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韩夫人哽咽道:“你们初到衡州时,老爷请我为阿满姑娘安排住所,他给我看了衙门的宅邸图,我便知晓了衙门的密道所在。”

    “韩大人从没有防过你,但你辜负了他。”许清桉道:“如今你还要一错再错。”

    韩夫人道:“我别无他法,夫君和志杰还在他手里。”

    “韩夫人,秦长河鬼话连篇,居心叵测,哪怕他今日逃出生天,韩大人和韩志杰也不一定能活。”许清桉道:“比起他,本官更值得你信任,只要你放了阿满,本官保韩大人和韩志杰性命无虞。”

    韩夫人接连遭受打击,对秦长河的信任已分崩离析,闻言犹豫不决。

    秦长河嗤之以鼻,“尔等女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看向韦霄,当着众人面策反,“韦捕头,事已至此,你是要跟随韩夫人束手就擒,还是同秦某一条道走到黑?若你跟秦某走,秦某保证不会亏待你。”

    韦霄暗自思量:这几年他受韩夫人驱使,跟秦长河牵涉甚深,即便自首也是从重发落。反观秦长河家财万贯,手段百出,跟着他兴许能混出其他名堂。

    他本就是投机取巧之辈,生死面前更是忘义,“韦霄愿追随秦老爷。”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迥异。韩夫人难以置信,秦长河大笑出声,薛满怒目圆睁,连路成舟都紧皱眉头。

    唯有许清桉不露声色。

    秦长河道:“韦捕头好气魄,秦某最欣赏你这样识时务的人才!”

    许清桉却道:“你们以为拿阿满威胁本官,本官便会就范?”

    “许大人对这婢女如何,一试便知。”秦长河道:“韦捕头,我的脖子见了血,阿满姑娘也当如是。”

    韦霄压紧横在薛满脖间的匕首,即将划破凝脂般的肌肤时,许清桉出声:“慢着。”

    韦霄及时停手,察觉到怀中少女隐隐颤抖,是被感动到了?他不由嗤笑,一个貌美的婢女而已,竟真能威胁到许清桉。

    许清桉问:“秦长河,你想怎么样?”

    “准备一辆马车和干粮,送我和韦捕头到城外西郊,不许任何人跟着。等我们到安全地带,自会放阿满姑娘离开。”

    “我拒绝。”许清桉道:“若你们出尔反尔,利用完便杀了阿满,本官岂非两头落空?”

    秦长河问:“那依许大人之见?”

    许清桉意味深长,“本官可比阿满有用得多。”

    堂内瞬时悄然,秦长河迟疑道:“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替换她?”

    许清桉颔首。

    路成舟忍不住道:“请许大人三思!”

    “唔唔唔唔唔!”薛满猛然挣扎:拒绝!她强烈拒绝!

    “如此甚好。”秦长河大喜过望,“先送我们到西郊,届时再换人跟我们走。”

    许清桉一锤定音,“路成舟,准备好他们要的东西,不许任何人跟随。出了事情,本官一力承担。”

    *

    纵然路成舟不情愿,却不敢违抗命令,准备好马车供他们离开。

    出韩府前,秦长河曾问韦霄是否带上芳汀,韦霄毅然回绝。

    他道:“多带一个人,路上便多一份风险。”

    秦长河实在欣赏他的无情,同样的,他也没想过带上其子秦淮明或家中的继夫人。危难当头,大丈夫若总是瞻前顾后,要这要那,如何干得了大事?

    两人一拍即合,直叫薛满深恶痛绝。她缩在马车角落,冰冷冷地瞪着秦长河,内心将他诅咒了千八百遍。上梁不正下梁歪,秦长河阴狠毒辣,难怪秦淮明也是个败类残渣!

    秦长河得以脱身,这会儿气定神闲,“阿满姑娘,你真是一步好棋。”

    我呸!

    薛满真想跳起来踹他脸上,踹碎他伪善的面具!

    秦长河又道:“许大人有勇有谋,实属可造之才,可惜古往今来,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

    他自言自语一阵,许是觉得无趣,便取出薛满嘴里塞着的团布。

    原以为她会破口大骂,不曾想她一言不发。

    秦长河奇怪,“你怎么不说话?”

    薛满问:“你想听我说什么话?”

    “有意思。”秦长河甚是玩味,“许大人为了你甘愿冒险,你却无动于衷,莫非他是一厢情愿?”

    “他是主,我是仆,谈何情愿不情愿。”薛满憋着股气,不爽地道:“他用自己来换我,纯是他傻,纯傻。”

    “许大人若听到这番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人呢?”

    秦长河撩开车帷,往外看了一眼,“正骑马跟在后头。”

    薛满改问:“秦老爷,你要名有名,要利有利,为何非要干这违法的勾当?”

    秦长河半擡眼皮,笑中带讽,“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秦某纵有家财万贯,亦不过是官府的银库罢了。今日铺路,明日赈灾,后日修桥……秦某不做一本万利的生意,如何喂得饱这偌大的衡州官府?”

    “可这银钱并非官府私吞,而是用在了百姓民生上。”

    “百姓民生与秦某有何干系?秦某是个商人,不图虚名,只求钱财。”

    “……”坏人总能给自己找各种理由,仿佛除了干谋财害命的勾当,便没有其他路子能走。

    秦长河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秦某无愧于心。”

    薛满见他歪理一堆,懒得浪费口舌,沉默地靠着墙壁,暗中尝试解开绳索。

    良久后,马车停住,韦霄在外喊道:“秦老爷,西郊到了。”

    秦长河揪着薛满下车,匕首牢牢地架在她颈间。四丈外,许清桉跳下马,与他们遥遥对望。

    他说话算话,独身前来。而四周空旷,没有树木,免去了被蹲伏的危险。

    秦长河满意极了,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正要发表几句胜者感言,忽听薛满骂道:“许清桉,你真是个蠢货,堂堂恒安侯世子为个婢女以身犯险,传出去定让人笑掉大牙!”

    许清桉的目光很远,很淡。

    她又道:“你多大的人了,竟然这样幼稚?一个婢女而已,绑了也就绑了,再找一个便是。当然,你肯定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不过凑合下也能用。”

    许清桉问:“嗯,我知道了。”

    薛满松了口气,“知道了便好,你赶紧掉马回去,衙门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处理。你放心吧,等他们到安全处放了我,我立马自行回来。”

    若他们不放呢?

    许清桉没有错过韦霄偶尔投在她面上的垂涎欲滴,秦长河或许会遵守约定放了她,却不能保证她完好无损。

    而他不接受她受到伤害,丁点都不行。

    他不再看她,对韦霄道:“你放了她,我过去。”

    薛满怒喊:“你疯了,我不要和你换,你赶紧回去!”

    秦长河瞧着有趣,“若非带两个人太过累赘,我一定不忍心将你们分开。”

    韦霄拿出镣铐,抛至许清桉的面前。

    “铐上。”

    “不许铐!”

    “许大人,请吧。”

    “许清桉,我不会感激你的!”

    吵嚷间,天空毫无预兆地下起大雨。

    隔着雨幕,许清桉弯腰拾起镣铐,铐上一只手腕。秦长河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吩咐韦霄走向许清桉……

    雨点如豆,颗颗打在薛满的脸上,打得她神思恍惚,眼前生出了幻觉。

    同样的下雨天,同样的对峙,她被人勒住了脖颈拖行,几乎要窒息而亡。一抹浑身是血的高大身影在喊:“放了阿满,我愿意跟她交换!比起一个孩童,我对你们更有价值!”

    画面瞬变,他躺在血泊中,朝她颤抖地伸出手,并非挽留,而是催促。

    阿满,你快跑。

    ……

    她才不要跑!

    薛满瞋目切齿,迎着锋利的刀刃,利落地偏首,死死咬住秦长河持匕的手。秦长河陡然吃痛,手中一松,匕首竟掉落在地。但他随即用另一只手拽住薛满的发髻,用力往后一扯,迫得她仰面朝天!

    “臭婊子,快松口——”

    薛满使出吃奶的力气,咬得满嘴是血仍不松口。秦长河气急败坏,用劲将她掼摔在地,拾起匕首便往她脸上挥去。

    薛满翻身一滚,有惊无险地避开刀刃,眼看下一刀紧随而至,她陡然爆发蛮力,硬生生挣开腕间麻绳,双臂往前合举,试图接住那道锋利的寒光——

    咻的一声轻响后,利箭击穿雨帘,同时射/进秦长河的胸膛。匕首砸进土里,他瞳孔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步步后退,轰然倒地。

    薛满急促呼吸着,转向许清桉的位置,隐约可见那处躺着一个人,站着一个人。

    她抹了把脸,看清站着的人是许清桉。他闯过雨帘,身形愈来愈急,直至将她切实地搂进怀里。

    他绷着俊脸,雨珠滚过漂亮的眉眼鼻唇,没入急速起伏的胸膛。

    他搂得太紧,她快不能呼吸了!

    薛满闭眼靠在他的胸前,抿抿嘴唇:唔,夏雨吃进嘴里,好像有股淡淡的甜味。

    *

    薛满死里逃生,伤得乱七八糟。脖颈被匕首划出一道浅显的血痕,两只手腕被麻绳磨得全是伤,还有头皮被扯得发麻,精神受到惊吓……等等等等。

    好在,她跟许清桉都活下来了。

    她这厢在暗自庆幸,那厢许清桉却挥退旁人,决意跟她秋后算账。

    哐当。

    他坐至床畔,将药箱随手扔到脚边,横眸望着半靠在床头的少女。

    她已梳洗过一番,青丝披肩,俏脸雪白,眼中尚有余悸,难得显出娇弱可怜的少女姿态。

    娇弱?可怜?她?不存在的。

    “我是蠢货,嗯?”

    “……”

    “笑掉大牙,对吗?”

    “……”

    “人不可貌相,阿满,我总归小看了你。”

    “口误,是我一时口误。”薛满摸着耳垂,顾左言他,“少爷,我脖子疼,手疼,头皮也疼……”

    “你是迎难而上的女中豪杰,受点伤,疼一阵是应该的。”

    “我要上药!”

    “这是你英勇的勋章,本官认为,你根本无需上药。”

    那还带药箱来?薛满看穿他的口是心非,扶着脖子往后一靠,哼哼唧唧,“哎呀,我脖子好疼,恐怕伤口又流血了。那把匕首当真锋利,差点就割断我的脖子了!”

    “……”

    “那麻绳粗粝,绑得又紧,我手快被勒折了!”

    “……”

    “还有,还有那秦长河,不知哪里来的蛮劲,扯得我头发掉了一大把,往后要成个秃子了!”

    “……”

    她绞尽脑汁地装可怜,许清桉通通不接招,一直冷眼旁观。

    得,他今日不吃这套。

    薛满悻悻然地作罢,马上又唉声叹气,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许清桉,你又生气了。”

    仿佛他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

    许清桉不理她,低头抚起平整的袖口,须臾后,一只纤手捉住他的袖角。

    许清桉的手往后一挪,她跟着往前伸臂,他再一挪,她再往前伸,几个来回过去,清贵的公子犹不擡眼。

    行吧。

    薛满败下阵来,“少爷,我知错了。”

    许清桉总算肯正眼瞧她,“错在哪?”

    “我不该掉以轻心,落入韦霄的手里,成为他们威胁你的把柄。”

    许清桉又挪手了!

    薛满忙改口:“错了错了,是我不该铤而走险,去咬秦长河的手。”

    “说得很好。”许清桉便笑,“道理你都懂,但你改不掉,再来一次,你照样会这么做。”

    薛满心道:不愧是少爷,真了解我。

    许清桉忍着蓬勃怒意,尽量冷静地道:“办此案前,我们曾约法三章,一切以你的安全为先。”

    “约法三章时,你可没说你会为我以身犯险。”她道:“难道只许你御史大人放火,不许我小老百姓点灯?”

    “你我身份有别,由我替换你去,他们不敢随意下手。”

    “开什么玩笑,秦长河狗急跳墙,在韩府时还打算杀你灭口。”

    “那又如何?”许清桉道:“我心中有数,假使落难也有办法安全脱身。”

    “我心中却无数。”她道:“我不要你为我去冒险。”

    这说不通的家伙!

    许清桉摁着隐隐抽痛的额角,她的话语又低低传来。

    “少爷,坦白说,你跟秦长河提出用自己交换我时,我心中很欢喜,非常非常欢喜。但欢喜过后,我又觉得慌张,万一你出了事,万一你回不来,万一我再也见不到你……”

    他宽整的袖口被她攥出涟漪般的褶皱,少女的脸庞莹润剔透,褪去冥顽不灵,她显得无措且害怕,怕什么,失去他吗?

    许清桉擡起手,本想轻抚她的头顶,中途却改变主意,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

    傻瓜。

    她竟不知,他也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