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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版难民生存指南 正文 第85章 初次授业

    第85章第85章初次授业

    书房四面格纹窗齐齐打开,室内清光明亮。

    谢太傅悠闲半躺于禅心罗汉塌上,中间的小几,摆了一本小册子,和一盏热茶。

    背后是一面贴墙的巨大红木品字格书架,错落放置了一些熏炉、瓷瓶、茶器等装饰物。

    右手边,临窗处,有一长书桌,笔墨纸砚整齐排布,一盆清雅的兰草,静静垂落与一角。整个桌面少堆叠,空间适宜。

    四张官帽椅围绕着书桌摆放,东西两边的墙壁上装饰有挂画、书法作品。

    另有一张酸枝木花鸟纹屏风,隔开通向后院的侧门。

    “问祖父安。”谢宁拱手行礼道。

    林泽随之,“问谢师安。”

    谢太傅睁开眼,“见到我家三姑娘啦?”,起身穿上木屐,笑眯眯道。

    林泽心里一突,这话是不是内有乾坤。

    “是,恰好碰上三小姐。”林泽与谢宁各自扶住谢太傅一边手臂。

    谢太傅半开玩笑道,“小乖乖日后靠你俩给她撑腰了。”

    “祖父,我会的。”谢宁像是想到什么,垂眸郑重道。

    林泽虽然不明真相,但入了谢太傅一门,自然是不会推迟,“谢师,学生谨遵师命。”

    谢太傅像是得到一些宽慰,不由感慨道,“老了,人在做事上难免多思忧虑。我这一天天说自个儿心胸开阔,什么都活明白了。到头来,其实什么都放不下。”

    “谢师,学生昨日读到李太白的诗,‘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听宁哥说,您又出了几道新的算术题?”林泽猜测,谢太傅就是一时情绪上头。

    谢太傅落座太师椅,林泽两人分坐对面。

    “对对,来,你俩都试试。这算术一道,对修桥造路等百姓生计大事都极为有用,你们可得好好学。莫听那些酸腐儒生的话,认为此是不入流之术。”谢太傅认真道。

    林泽超级认同他的观点,数学与科学进步有非常密切地关系,科技进一步推动生产力发展。

    这次林泽跟谢宁差不多同一时间做出题目,谢太傅对他的进步表示很高兴。

    “你们都是同科科考,经义之题,熟读《四书五经》即可。诗赋一道,灵气为要,若没有。中规中矩也成。剩下最重要的便是策论与八股文,今日我们以民生为题,辩一辩。这里都是自己人,咱们三人只当听一耳朵,万万不可外传。”谢太傅正式他今日的授课。

    既然林泽自己提前来了,他也不死板,非要等拜师宴后才传道受业。

    谢宁主动先开头,他不知道林泽懂多少,这类题都需要有比较广的知识面和对时事的了解。

    这些都是贫苦出身的读书人很难获取的信息。

    谢宁起身,负手而立,“我今日以安庆府范围谈民生。”

    林泽跟着点头,一边拿过几张白纸,准备用来做笔记,并且在谢宁说的时候,整理自己的思路。

    谢太傅颔首,两臂搭在扶手上,头枕椅背,以一个相当舒服的姿态听。

    “自朝廷动乱后,安庆府十日不到,便由贤王一脉实际掌控。”谢宁说完这话,不由看一眼林泽。

    这些消息虽然在他们这个阶层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普通百姓仍然是不知情的。

    林泽迅速记下时间线,民生与政治是紧密相关的,执政方重视哪个方面,会成为主要着力点。

    “据我的推测,他们如今对商贸一事,颇为看重。若是有那么一天,或是会在赋税徭役上有所变动。”谢宁点到为止。

    他有些细枝末节还未想明白,便不在今日说出来。

    谢太傅露出一丝探寻的意味,“何以见得,变动在赋税徭役上?”

    林泽想到现在的赋税制度,说起来也是很繁琐。

    大概就是田地交一份税,并且是以实物形势缴纳。

    比如他们以前柳头县种麦子较多,每亩交相应数额的麦子给官府。具体数目随朝廷当年的定额为准,收成好,一般就要多交。

    其次就是徭役,每个男丁都得参加一定天数的劳役,修沟渠、修建各种共同设施。当然有钱可以用一定数量的绢或布来代替。

    最后是按户征收纺织品或者别的土特产,麻、丝、绢等也能用钱来代替。

    这些收缴过程是里正联合各村一起的,自己在规定时间前收好,然后再运到县衙验看、过称,最后拿到类似回执的条子,证明你家今年的税收完成了。

    很多村子离县衙远,这么多的物品在运输过程中会有损失,另外去到县衙过称、验看,不给那些衙役和吏目好处,人家就说你们这些东西不合格。

    因此实际上要交的物资,比朝廷规定的多很多!

    又因为这个制度跟人的关系十分密切,所以在人口流动上的限制非常严格。要不是天下大乱,不会出现那么多的流民。

    而改朝换代也是一切重新更改制度的契机,谢宁提出这个观点,林泽挺认同的。

    这次动乱,明着看去是皇帝继承人问题,实际上是因为土地兼并到了一个极限,没有土地的百姓却要承担那么重的赋税。

    一个火星子飘落,这把火马上就烧起来。

    各地藩王的造反,都是民心所向。通过战乱洗牌,活下来的人重新获得土地。

    林泽无数思绪涌上来,此时,又听见谢宁道,“贤王此前在他的封地某个县,试过用银钱代替实物,以方便各乡村的租调收缴。”

    林泽大吃一惊,这个贤恭亲王竟然这么大胆。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动根基的试验。

    看得出来,这人是真有野心和魄力。

    如果成功推行得下去,那百姓和朝廷都会有很大的好处,在民间会给贤王带来相当不错名声,对他继承的正统性大有裨益。

    毕竟运输钱比粮食、布帛容易多了。

    而且去交给官府时,也不能被衙役刁难说粮食晒得不够干、筛得不干净等理由,要求多加一两层等理由,盘剥乡里。

    “不错,你对朝堂的敏锐度尚可。只不过贤王这个法子当中的弊端,可曾看出?”谢太傅作为官场老油条,最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

    他提点眼前的两个羽翼还未丰满的雏鸟,温暖的春风里,仍有看不见的毒虫蛰伏着。

    谢宁看看祖父,又瞧了眼林泽,他知道万事万物有白的一面,定然有黑的一面,只是他还未看明白。

    谢太傅笑笑,视线落在林泽写写画画的纸上,“小泽可有什么想法?”

    “谢师,贤王这个法子目前看来,确实比以往的更好。只是学生对此有些疑虑。”林泽放下毛笔,脑子里飞快组织内容逻辑。

    谢太傅摆手,“只管说,咱们今日只当闲谈,老夫一个辞官的老头,你俩都是未有一官半职的小子,于朝堂无甚关系。”

    “学生明白。我最大的疑虑是,白银等物会因此变得紧俏,商人趁机哄擡白银的身价。最重要的是,无田无地的人仍旧负担沉重。”林泽说完,将目光看向窗外。

    谢太傅身体微微前倾,看向林泽,略带惊讶道,“小泽,你的洞察力”

    谢宁也相当意外,林泽的见识,远比他想象中更丰富。原先觉得自己会赢得很轻松,没想到林泽一点不比他差,甚至可能更高一筹。

    “这也是为师的困扰,若咱们能有对策,可为天下百姓分忧。”谢太傅轻叹一声,守旧派和革新派的党政源头之一,便是为此。

    然而革新派在他告老还乡前,仍没有找到完善之法。

    三人一阵沉默,还是谢宁先开口。

    “祖父,咱们安阳县看似安稳无忧,临近南边的青阳县,听闻已出现许多盗匪流民,扰乱乡里百姓。”

    林泽转头看他,看来安庆府虽然已经被想贤王所控制,但南面的区域还是处于混乱职中。

    “不是严格控制进出城门吗?”林泽不禁问道。

    谢宁回道,“安阳县四面环山,只需守住城门即可。然而青阳县一带,矮坡平地,不好防守。田地多,庄户手里余钱便比别处丰厚,现下这情形,成了流民盗匪眼中的肥肉。”

    老管家的到来,让这个话题暂时停t止。

    只见他行完礼后,在谢太傅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便立于一旁。

    “官府那边想必已有应对之法。你们就刚才辩论之言,撰写一篇策论。”谢太傅随着管家踱步出门,看样子,有些着急,但并不像是什么坏事。

    林泽与谢宁对视一眼,两人默默坐下,各自答题。

    案上,紫砂泥瑞云香炉,散发出宜人的香气。

    林泽奋笔疾书,以正式考试的态度对待这篇策论。

    先在草稿纸上确定策论大纲,再动笔写初稿,等经过二、三次修修改改后,才用正经的馆阁字体小心抄到新的纸张。

    洋洋洒洒一千来字,其中要检查用词是否妥当,文采也不能少,论点论据论证全部都齐全。

    等放下笔,日照西斜。期间,林泽两人午饭只吃了几块糕点。

    头一次答题,都看出对方那股拼命劲。

    “泽哥儿”谢宁话没说完,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林泽把自己刚晾干的答题纸递给谢宁,笑问道,“要不要看看?”

    “求之不得。”谢宁毫不犹豫回答,同时把自己的拿给林泽。

    两人细细看过对方的内容,都有不小的收获。

    “祖父应当有事,天色不早了,我让下人送你回家。”谢宁道。

    林泽点头,刚才听谢宁说现在不太平,搞得心里有点忐忑,虽然安阳县好像没什么动静。

    两人并肩出去,经过花园时,谢宁提议道,“泽哥儿,你每日这样往返太辛苦,不如住到别庄吧,反正这儿好些屋子空着。”

    “这、宁哥,我得回家跟长辈们商量一二。”林泽颇为心动,住在谢家,每十天半月回家一趟,跟高中住校一样。

    谢宁看出他的想法,一拍林泽的肩膀,“客气什么?就当是自己家。庄子里就我兄妹以及祖父三人,连叔爷都住镇上,平日很少来这。若是你在,咱们晚上还能一块念书,我今日跟你一块学,感觉很有冲劲。”

    来到大门,林泽坐上谢家给他安排的骡车,与送他的谢宁挥手告别。

    晃悠悠的车厢里,林泽掀开窗帘,擡头看被夕阳装点得富丽堂皇的天空,像是一幅色彩明艳的油画。

    山路安静,只有鸟雀叽叽喳喳飞往山林巢穴的声音。

    “哒哒哒!”

    是一阵马蹄声。

    赶车的小厮连忙拉缰绳,骡子往边上让路。

    林泽好奇地趴在车厢窗口,朝声音处看去。

    只见那人朝他轻轻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