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第115章《易经》讲学
卷帘引风,树影追日。
北山书院讲堂外不知何时,或站或坐,来了许多学子。
讲堂是开放式建筑,不像学堂课室,有门窗。
林泽暂时没注意到这些,他翻开笔记,手边的教材随时能翻看。
前面的齐老先生放下茶盏,继续刚才的话题道,“说好今日来讲《易经》的,适才回忆了一番老夫在安阳县的旧事,让诸位久等了。我瞧你们当中不少人跟前都放了本《易经》,想必是知晓今日的讲题,拿过来预备着边听边看,可是?”
诸学子纷纷低头看手边的书本,不由露出笑意。
齐老是个很健谈随和之人,刚才坐下后,并没有马上就开始说教。
而是像朋友一般,聊天似的,说起自己在安阳县发生过的趣事,让他与在场不认识他的学子们,一下子亲切起来。
现在切入正题的方式也非常自然,林泽听了这一会,真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可能是印象中,看电视剧里的学堂夫子是一言不合就拿板子拍的,或者是那种非常严格、一板一眼的先生。
“老夫在来之前,想了许久,《易经》这本书不长,词句精简,能与诸位说的东西不少。但我心有踌躇,讲的东西多,但总感觉少了些很重要的内容。来到书院后,与山长和其他夫子们再次谈及此事,老夫终于明了,原来是此前选的讲题,不足以起到真正抛砖引玉的用处。因此老夫决定,这堂课给诸生说说关于《易经》这本书的用处。”齐老面含微笑,娓娓道来。
林泽记下一些重点词句,擡头望三个天子班师兄那边看去,他们埋头写字,好像是在记录这节课的内容。
难怪来的时候手里带着箱子。
“古籍有记载,《易经》实则包含三本书,一为《连山》,二为《归藏》,三是《周易》。只因前两者至今失传,并未有真正存世之本。”
啊,还有这说法,这么早就失传,看来现代肯定是没有什么可能存在的漏网之鱼了。
“何为‘易’,变易、不易、简易。天地世间,万象变化是为变易。然其中之‘道’,却是永恒,天地运行,四季轮换,寒暑交替,冬寒夏热,月盈则亏,日午则偏,物极必反,这便是天地之‘道’。我们常常被外相之变,影响了,从而无法看清那不变之‘道’。《易经》可助我等看清世间万象之本相,洞察幽冥之‘道’。许多人同我讲,《易经》虽简,却难以读透,实则是尚未看清。《易经》之道本为简,一阴一阳,囊括了万种事物之理。若我等读明白这本书,便能将天地之道,了然于心。下面老夫讲一讲《易经》中,世人觉得玄之又玄的象,该做何解。”
老先生讲话抑扬顿挫,有股特别的韵律感。
林泽听得入神,等反应过来,才发现笔记还没写。赶紧低头一边回忆一边将内容梳理出来。
那个不变的‘道’,林泽大概能理解是自然的规律,而《易经》能通过透过现象看本质,至于这个看的方法,就是通过‘象’。
听到这里,林泽已经有点跟不上。
因为原身学这本书时,基本就是逐字逐句背诵,背得滚瓜烂熟,对里面的内容能大致说出来,但并没有理解到这样的深度。
飞快看了眼周围人的状态,神色各异,有的沉思,有的皱眉,有的津津有味。
地字班都这样,人字班的童生就更难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没有专门组织人字班的学子一块听。
当然外头那些全是闻风赶来的,估计是后面没课的人。山长自然也不会阻止,学堂本就是传道受业的地方,来去自由。
讲解卦象这部分,林泽已经很蒙圈,他勉强跟着记下来,恨不得拿出手机现场录像,回去再反复看着学习。
听了一路,林泽身心发麻,只大概用自己方式理解今天齐老讲的主旨。
卦象是个辅助工具,如果我们依赖它,那就会被它所困住。
当我们不依赖它,跳出它的框架外去看,它其实是一个帮助我们查漏补缺、调整状态的工具。
人生的选择权应该把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将卦象奉为圭臬,事事对着卦象结果去做,这样反而是对《易经》的错误认识。
要牢记,它只是帮助我们更高地认识自己,而不是让自己被它掌控。
这一点林泽能隐约感受到一种类似光亮的意义。
结果永远是自己争取到的,而不是等着成功自己来。
《周易》的作用是,在我们努力的时候,帮助我们判断方向是否正确。
果然是经典,简单悟一悟,发现它包含的道理是贯通古今的,什么时候都适用。
这场授课一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老先生毕竟上了年岁,到后面明显气虚不少。
结束后,林泽没有马上离开,因为他发现天字班的师兄在跟齐老请教,于是林泽也凑过去听一耳朵。
许是地字班的同窗跟他有疑问的不少,大家自觉留下来,等天字班的师兄们问完,征得齐老同意后,又将自己问题说出来,请求指点。
“我们学《易经》追求的是什么?”齐老听完一个学子的提问后,笑着看向其余人,将问题抛给大家讨论。
很快就有人回答道,“回先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其他人听得感觉很有道理,他们学这些四书五经,却是为了此愿景。
林泽其实也很认同这个观点,但看齐老先生的神情,似乎表示这个答案还不够。
于是林泽往深处又发散了一下,见大家都不吱声,林泽尝试性说出自己看法,“先生,学生想,《易经》是教我们如何与天地万物相处。”
既然《易经》能看透世间万象,让使用者看明白世界运行的规律,那最终的目的可不可以理解为,人与自然和谐共处。
“噢~你叫什么名?”齐老先生明亮温和的眼睛马上看过去,透着欣喜与慰藉。
旁边的人纷纷给林泽让出一条路,大家眼里都是期盼,他们想听听齐老先生的讲解。
林泽走向前去,拱手行礼,“学生林泽,见过齐老先生。”
“嗯,你说得不错。无论是《论语》、《大学》、《中庸》,亦或是佛家名著、道门经典,最终所追求都是‘天人合一’之境。”齐老轻抚胡须,微微颔首道。
林泽顿时想起印象中王阳明的“天人感应”、“阳明心学”这些字眼,原来这是有一脉相传的文化所在的。
齐老又坚持了一会为众学子解疑答惑,但身子实在无力,只得在三位师兄和书童的搀扶下,先一步离开。
剩下林泽他们这一群求知若渴的人,在林泽还没弄明白是散场还是等别的夫子过来时,就发现大家拉着他一块原地坐下,继续讨论起来。
“泽弟面生,不知可是新来的学子?”刚才有份拉住林泽一边手臂的男子,出言问道。
林泽被他们这种原地盘腿坐的行为感到惊诧,但同学都问了,他总不好拔腿就跑,那更奇怪了,“是,今儿是头一回来听讲。不知兄台贵姓?”
“他叫严秉文,我是云远。地字t甲班的,大家都是同窗,不必客气。”拉住林泽另一边手臂的圆脸男子非常活跃,没等严秉文说话,就抢先回答道。
林泽忙给两人先拱手,又同其余人一一见礼,这都是同年级的同学啊。
“大家好,我如今在地字丙班,日后还请诸位多多指教。”林泽客气道。
严秉文怕林泽尴尬,出言安慰道,“泽弟你刚入学,初来都是在丙班。你才学斐然,下回月考定然能迁至我们甲班。”
林泽注意到在场的人神色复杂,看来能进甲班的人并不多。
竞争激烈啊。
严秉文这话太让人难受,如果林泽轻松进甲班,他们这些人羡慕嫉妒是肯定的,至于有没有没别的情绪,也说不准。
“严兄谬赞了,我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林泽惶恐道,再次表示自己真的水平一般,赶紧将刚才听课时不懂的一大推问题拿出来问。
甲班的人一开始都挺热情,到后面就稀稀拉拉,大都默默离开了,估计是以为能在林泽这里再听到一些独特的见解,没想到真成了一对一辅导老师,就不浪费时间,大家赶着回去温书学习。
倒是严秉文和云远两人挺有耐心,一直给林泽说到他懂为止。
“多谢两位师兄,耽误这么久,实在心有愧疚,就让林泽今日做东,还请二位赏脸,一起去食堂吃晚饭吧。”林泽收好书本及相关学习用具,真心邀请道。
严秉文、云远竟非常爽快答应了。
三人并肩往食堂去,林泽便问道,“两位师兄斋舍在何处?”
“我在雅言斋,秉文在书音斋,泽弟你呢?”云远背着书箱,个子虽小,但走路很有劲。
林泽回道,“我住砚池斋。”
雅言、书音这两排斋舍都是靠前面入口的,看来两人入学真的挺早。
“你那地离讲堂、藏书楼远了些,不过后山景色极美,也能弥补一些遗憾。”严秉文就道。
林泽表示同意,他从宿舍出发,去讲堂或者上课的教室,比其他三排斋舍要多走十几分钟。而第一排、第二排的雅言斋、书音斋最近,去哪都很方便。
大家不同班,但都是秀才,学习内容都一样,林泽趁机了解不少上课的东西,以及书院夫子们的情况。
“温夫子善琴,常带我们去后山暮春阁,边抚琴边讲经论道。王夫子检查课业最严,他教《大学》这门课,你要注意些,别被罚抄书……”
地字甲、乙、丙班的六位夫子各有特色,林泽还没见人,已经通过两人的描述,有了一定的了解。
与他们两人吃过晚饭,林泽回到宿舍,进门前特意往隔壁卢桂那边看了眼,门还锁着,人没回来。
放弃了打招呼的想法,进屋把门关好。林泽放下东西,坐在椅子上放空自己。
明天上午就是两位师兄口中严格的王夫子上的《大学》,林泽决定先去洗个澡,回来马上根据打听到的信息,预习新课。
晚上学习,是用银子堆出来的,点蜡烛就是烧钞票。而且光线还是不够亮的,长时间这样用眼,林泽担心自己很快就近视。
于是从空间拿出纸张,把要预习的内容抄写一份,拿进空间去学。
等明天一早,起床就把预习的笔记抄到书本中,这样就可以避免在昏暗的光线下长时间看书了。
而且进了空间,没有实体,林泽学起来更加心无旁骛。
把内容背得滚瓜烂熟,再逐字逐句理解,林泽觉得这已经是高考学文言文时最极限的预习法。
相信夫子无论如何也能看到他的勤快,第一天上课,有什么不对的,也能包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