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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版难民生存指南 正文 第148章 第一场

    第148章第148章第一场

    时间在笔尖悄然流逝,雨声由大到小,忽而转入稳定的流量。

    天气像个小孩子闹脾气,飘忽不定,捉摸不透。

    号舍里的林泽彷佛回到高三时,沉浸在题海中,那股忘我的境界。

    精神力像个极有弹力的小圆球,在思维的空间里,窜来窜去,忽高忽低,前所未有的活跃。

    除此之外,身体却像是一个冰冷的机器,感受不到冷热苦痛。

    林泽甚至不需要中场休息,一刻不停地想,一直不停地写。

    巷道里,送水的官兵来了又走。

    陆续有上茅房的考生垂着脑袋,在官兵的监视中,走进雨幕

    雨天将一切外界的声音都屏蔽而去,当耳朵熟悉这股嘈杂。

    林泽慢慢品出一丝丝缝隙里的从容。

    在小小的号舍里,三面为墙,给了他一个独立于外界的空间。

    恣意地思考!

    尽情地表达自己的思想!

    “轰隆隆!”

    不知何时,沉闷的春雷声响彻整片天际。

    宇字十号的考棚里,林泽面容沉静,举止从容地将笔搁在砚台上。

    借着烛光,最后检查一圈自己的答卷。

    墨迹如一颗颗整齐的黑曜石,嵌在每个小方格里。

    在原身功底和林泽后来的努力下,他没有像网上常说的,现代人回到古代读书考试,毛笔字一般的情况。

    林泽在现代时,没有系统性学过毛笔,只有小学的书写课简单学过一点。

    来到古代后,熟悉原身的笔法后,林泽还喜欢上练字。

    他发现沉浸的书写时,头脑特别清醒,很适合思考。

    蜡烛燃烧到尽头,林泽将干透的考卷等考试物品收好。

    身体和大脑在完成这件悬挂心头的大事后,身体开始控制大脑,不由自主地要放松下来。

    林泽脑子一片空白,背靠在湿冷的砖墙,两眼无神地望着号舍外的雨幕,继而慢慢闭上。

    没有为自己顺利完成这场而开心,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肚子有一点饿,但林泽不想动弹,就像耗尽内力的武者。

    现在只盘腿坐着,一动不动,等待筋脉里的内力一点点充盈。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鼓楼响起鼓声。

    一慢一快,连打三次。

    “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落更的声音,林泽慢慢睁开眼,唇角浮现一抹极淡的微笑。

    “七点。”

    “该吃饭了。”

    林泽此刻已经确认,自己身体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他撑住了第一场!

    接下来,他只需要尽可能养精蓄锐,等待第一场交卷的时间到来。

    于是,在贡院中,大多数考生还在奋笔疾书时,林泽身上穿好衣服,又把其中一块油布盖身上,倒头就睡。

    意识进入空间,这碗鸡蛋面条,他吃得非常香。

    “卢桂的小丸子,留给后面吧。其实还有这些功能饮料,不过现在才第一场,最好还是不用先。”

    林泽慢悠悠走一圈,刚吃饱坐不太住。

    半个小时后,林泽躺在隔间小床上,把闹钟定好,进入睡眠。

    次日凌晨五点,交卷的鼓声响起。

    林泽从空间里出来,发现湿漉漉的水坑上,火光闪动。

    原来是为了今天交卷的事,巷道间点起了许多火把,将黑夜照得亮亮的。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只有屋檐那有些残缺地青瓦片上,有一滴滴水珠顺着倾斜的弧度,落在底下的小水坑,溅起一道道水花。

    这两天两夜,林泽只上了三趟厕所,现在他出去最想做的就是去茅房。

    再憋下去,要便秘了。

    林泽收拾好东西,将号舍一块木片挂出去。

    这木片一面写着交卷,一面是出恭。

    考生根据需求将木牌挂出去,巷道里监守的官兵就会过来。

    林泽见有个官兵举着火把过来,赶紧把木牌摘下来挂自己脖子上。

    然后随着他一直往外走,官兵一开始走得比较慢。

    可能是知道考完试的学子,精疲力竭,跟不上来。

    结果发现林泽好像一点事没有,除了有点狼狈,眼神清明,脚步稳健。

    期间,林泽目不斜视,一点不敢往旁边扭个头。

    越是临近事情结束,越要小心谨慎。

    一路去到贡院的收卷官所在地,也就是本次主考官翰林院编修陈汝舟面前。

    这位来头也大,能在翰林院的,都是殿试成绩很好前几名。

    具体到第几,要看当时的情况。

    但前五一般都没有意外会进翰林院。

    根据朝廷旧例,入内阁必从翰林出。

    林泽听文夫子说,陈汝舟是与他同年的进士,位列二甲第一。

    世人称这个全国第四名的进士叫传胪。

    “学生前来交卷。”林泽将考篮放脚边,作揖行礼道。

    他发现自己好像第一个过来的,这真是有点利落了。

    陈汝舟坐太师椅,这把岁数在翰林院这个清贵衙门,入不了内t阁,早已经混成老油条。

    见眼前林泽岁数不大,考一场下来,竟是罕见地精气神足。

    “呈卷上来。”陈汝舟微微颔首。

    林泽从考篮里拿出来,放他书案上。

    旁边有好几个一块办事的官员,其中一人快速看一眼林泽的卷子没有什么损坏和淋湿的情况。

    陈汝舟细细看过乡试的第一份答卷,面上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

    擡眼在林泽面上扫过,温声道,“回去好好歇一晚,养精蓄锐准备下一场吧。”

    林泽见他不会再有别的话,方才再度作揖。

    然后就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办事员,只见对方将林泽的答卷合起,如同一本长长的折子。

    再小心用浆糊贴上一道封条,封条的尾部留出一截尾巴,办事员将其撕开。

    “小心收好。”

    办事员是个懂察言观色的,见陈汝舟看得仔细,知晓眼前这考生实力应当不错。

    且第一场考试天气很恶劣,今年擡出去的考生,比往年见过的都多,还是在第一场就熬不住的。

    反观这位,哪哪看都像是来参加诗会雅集一般轻松,可见是个厉害的。

    对这样的人,大家都会下意识看重几分。

    林泽赶忙作揖道谢,接过这张回执似的纸条。

    上面有印有林泽座位信息,哪年哪科的乡试,以及各种不可缺少的防伪印鉴。

    这是一份防止被人偷换试卷的保险。

    撕开的的封条一头在林泽的答卷上,一头在自己手上。

    只要撕开的缺口对不上,证明答卷出了问题。

    真正参与这种科举考试,林泽才知道,古代为了这个选拔人才的超大型考试,有多么重视。

    其中的流程之繁琐,工作量之重,人员物资调配,不知道有多少部门同时配合才能完成。

    组织过活动的人,肯定会生出林泽一样的震撼与敬佩。

    从交卷处出来,林泽并没有能马上出去,而是在官兵的带领下,来到贡院最接近门口的一处屋舍。

    林泽进来后,便来到办事员处,核对自己的考试信息。对方又看过林泽手里的纸条,方才给他一个木牌。

    上面只有一个‘壹’字。

    “到那边木凳候着,待发够三十人,方可出去。”办事员淡淡道。

    林泽点头,作揖道谢,默默走到大堂一处放着十张长条木凳的地方。

    林泽在这个地方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凑够三十人,看着他们走路两腿都抖的样子,林泽也不好表现得太正常。

    大家按照木牌号数,跟着一位官兵往贡院大门走去。

    门口处重兵把守,此时天际已有亮光,但各处仍燃烧着火把。

    “出示号牌!”一将领装束的官兵向前两步。

    林泽赶紧将手里一直拽着的木牌递过去,对方身旁的副官接过去,让林泽走到另一边。

    很快三十人的木牌都收完了,那将领便朝大门处的士兵粗声道,“开院门!“

    随着一声沉闷的木板挤压的“吱呀”声响起,林泽仿佛被困多日的鸟儿,终于冲破重重束缚!

    疾步往外走去,林泽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的状态,一边走一边到处看。

    “泽哥儿!”林郁盛是天没亮就同谢管家过来守着的,贡院门头一次打开,大家都没想过能接到人。

    只是下意识要去看一看,谁成想,林泽竟然时第一个出来的,而且看他的样子,并无大碍!

    林郁盛是飞快跑过去,半点举人老爷的端方都不要,后头一群谢家的下人也紧跟过来。

    “泽哥儿!”林郁盛马上接过儿子手里的考篮,将其随手交给谢德。

    谢管家也是满脸惊喜与急切,“林公子,你是头一个出来的!”

    “爹,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想睡觉。”

    这是实话,林泽在那个逼仄的号舍里,虽然意识能躲到空间睡了几次零散的觉,但身体是实打实蜷曲了两天两夜。

    现在出来后,整个人都忍不住陷入彻底的疲倦中。

    林郁盛搀扶着儿子,“好好好,我们这就回去。”

    “谢管家,宁哥应该要晚些,我适才没瞧见他。”上马车前,林泽同谢管家道。

    “公子放心,只管回府好好睡一觉。少爷这边老奴会照顾妥当。”谢管家微微躬身,目送林泽三人的马车离去。

    在马车的车厢里,林郁盛早就铺好柔软舒适的毯子和枕头。

    林泽精神头还行,但身体太累,一躺下来,很快就睡熟过去。

    意识再次清晰时,林泽发现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手脚和脸都被人擦得清清爽爽。

    “醒了?”林郁盛撑着下颌在屋里守着,听到儿子起身的响动,顿时睁开眼。

    林泽含笑叫了声,“爹。”

    “好小子,你宁哥出来时险些摔倒。回来瞧过大夫,说是心力交瘁,有些伤寒。你怎么样?大夫只说你是太累了。”林郁盛坐到床沿,还是忍不住再看看儿子的状态。

    他是过来人,考完三场,再结实的人都要丢了半条命。

    儿子在逃难时还中过毒,进城途中还伤寒高热。

    林郁盛在考试这几日,每天都在贡院外头守着,亲眼见到一个又一个被擡出来的。

    他是提心吊胆,吃不下,睡不着,生怕儿子出事。

    “宁哥如今怎样?醒了吗?我去瞧瞧。”林泽马上就要下床。

    林郁盛擡手阻止道,“一个时辰前喝过汤药睡下了,听管家说已经好些,你先穿好衣裳,我请厨房那边熬了鸡肉粥,先吃点暖胃的。”

    “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林泽点头又往窗外看去,黑漆漆的。

    “酉时三刻,你睡了将近六个时辰。”林郁盛临走前说道。

    林泽一算,现在是晚上七点左右,他早上六点多,七点不到出来的,一上马车就睡过去。

    到现在醒来,是十二个小时。

    真够久了。

    下床后,林泽找到自己的考篮,再次检查里面的东西,发现他爹已经重新收拾过一遍,都是齐齐整整的。

    明天一早又要去贡院考试,林泽在屋里做一些舒展身体的动作。

    跑了一趟厕所,林泽坐下来,美美先吃一晚鸡肉粥,接着是一些好消化、不油腻的食物。

    “都是府里安排的。”林郁盛含笑道。

    林泽吃过饭,听管家说谢宁还没醒来。

    同谢明珠去看过他,确定谢宁只是累得醒不过来。身体并没有出现发烧等危险症状,大家才离开。

    “泽哥,祖父已经睡下,他同我叮嘱过,你回来不用去他那问安。只管好好考完三场。”谢明珠如今是府里最忙的人,跟林泽说了一会话,便告辞走了。

    这位十三年的年轻姑娘,尽管脸上还有稚气,但已经住持着谢府的大小事宜。

    回到自己院里,林泽还睡不着,白天睡太久。便拿出书来,父子俩一块在房间里学习。

    直到晚上快十二点,林泽困意丛生,收拾好东西,躺在舒舒服服的床榻上睡去。

    林郁盛轻手轻脚熄灭蜡烛,关好门窗回自己屋里。

    三月十一的清晨,林泽被他爹叫醒,从床上滚起来。

    乡试,第二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