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第152章管理之法
林泽和谢德两人快步跑到亭子处,还是没看见里头是什么情况,一群丫鬟婆子围着,谢明珠的影子都没露出来。
“林公子到!”谢德也不能去撕扯丫鬟婆子们的衣裳,只得大声吼道。
林泽见她们神色慌张,心中暗感不妙,只有主人家出了事,才能让这一大群t人慌了神。
“怎么回事?!肃静站好!”林泽沉声道。
下人们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匆忙散开站好。
林泽这才看见,其中跟着谢明珠一块去过石潭镇别庄的季夏,半跪在地上,她扶着瘫软在地上的谢明珠。
“还不赶紧找人去请大夫?”林泽当即安排起来。
这一看就是突发什么急症,这一群人光在这闹哄哄,没个干活的。
“回公子,已经派人去了。”其中一位比较有资历的婆子愁着脸说道。
林泽镇住场面,安排两个丫鬟帮季夏,把谢明珠小心扶到椅子上坐下。
“公子!公子!我们小姐走到亭子前头的路上,突然说自个儿眼前发黑……”
季夏急得额头都是汗,一会看向林公子,一会看还没反应的小姐。
“我们说要去禀告老太爷和大少爷,小姐却不让我们去,只说到亭子里缓缓就好。谁知?!”
林泽仔细看谢明珠,脸色发白,还冒了很多汗。
林泽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他也不懂医理,但眼睁睁看着身边人病倒,心里很煎熬。
“谢德,你赶紧去喊宁哥来一趟!”林泽扭头,沉声叮嘱。
如果谢明珠真出大问题,这时候必须要有直系亲属在场做决定。
一直歪靠在季夏身上,柳眉紧皱的谢明珠,像是被这话刺激到一般,竟然虚虚地睁开了一点眼帘,“吃的…”
“小姐~小姐你醒了,太好了!”季夏眼眶都湿润了,身体却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怕影响到小姐。
旁边的一众下人又忍不住围过来,脸上露出同样的激动之色。
林泽简直无语,这时候季夏说的都是什么废话,用眼神阻止一群人凑过来。
自己半蹲凑到谢明珠身边,小声问道,“三妹,你刚才说什么?”
谢明珠嘴唇艰难地动了动,“吃…”
林泽心里一万个草泥马跑过,这像话吗?!
“你们四人马上去厨房弄吃的来,汤水、米粥那些好克化的!”
这回,林泽的话语已经带着怒气。
他在最后一场出来时,刚好经历过同样的事。
因此,林泽在谢明珠说出想要吃东西后,马上就意识到,她很可能是低血糖。
全身没力气,气虚气短,出冷汗,眼前发黑全都一样。
但谢明珠又不用去科考,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季夏丫头,我问你。三小姐多久没吃饭了?”林泽将另一把椅子拉过来,隔着谢明珠一臂距离的地方坐下。
季夏看林公子好似知晓小姐的病症,当即也跟着镇静了些,努力回忆着,“早晨吃了一点,一直到现在…”
“为何不吃午饭?”林泽并没有责问季夏,语气已经平缓下来。
季夏她们比现代打工人还不如,在这些事上,是没有说话权的。因此谢明珠几乎一天没吃东西,是自己问题。
季夏太年轻,只是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听到这话,又开始掉眼泪,抽噎着说道,“大少爷下月就要去京城,府里头还有好多事忙不过来。小姐说她得安排周全才安心,否则到时候让留在这的老太爷操心…”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也没有怪你。你家小姐估计是操劳过度,没有按时吃东西,才这样的。”林泽忍不住宽慰两句。
谢明珠也缓点过来,睁开眼,柔声道,“泽哥说得不错,是我自个没爱惜身子,忙起来连饭都不吃。”
林泽见状,将目光转到她身上,忽的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转头在身上找了一会。
实际上是火速进空间弄了两颗糖,都是他之前在考场中拿出来,放在柜台上。
林泽随手抓到两颗,很快就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颗薄荷糖,一块巧克力。
随手把薄荷糖的包装纸弄掉,林泽把巧克力收起来,这玩意不好弄掉包装。
“我想起自己身上还带了糖,你尝尝?这薄荷糖丸,甜甜凉凉的。”林泽用随身带的手绢包住那颗食指大小,圆形的绿色糖果。
谢明珠和季夏的视线都落在这块白色手绢上的糖丸,清透的绿,还散发着丝丝甜味,主仆两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糖果。
“季夏丫头,给三妹。”林泽把手绢递过去。
季夏接过去,小心用手指捏起来,放到小姐唇边。
谢明珠看了眼林泽,方才用袖子挡住,将薄荷糖含到嘴里。
林泽见她吃下,想起刚才一群人捂着的场景,起身趁机同在场还剩下的五个下人科普。
“遇事最忌慌乱,更不要把病人围的密不透风。应当小心就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在大夫来之前,仔细观察病人症状。到时候大夫问起,能说得清楚。大夫便可更好地对症下药。”
季夏同另外两个丫鬟两个婆子连忙点头,表示记住了。
“三小姐安好,你们的前程才光明。大家上下齐心,帮小姐分忧解难,太傅大人同谢家将你们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谁是忠心办事,哪个是浑水摸鱼,甚至阳奉阴违,自个儿心里都有数。有些人倚老卖老,欺负三小姐年轻没有经验,那下场肯定是没有好的。”
林泽又来一个棍棒加甜枣组合话术,将上辈子职场领受过的那点干货,都利用起来。
真是头一次见领导能累成这样,谢明珠亲力亲为,竟然是字面意思,林泽都看不下去了。
林泽脑子里不由浮现《红楼梦》里,贾府那些欺上瞒下、为威作福的下人,简直已经成为一股可怕的力量。主人家稍微蠢点,能被他们玩死。
谢明珠不知何时坐直了身体,薄荷糖的清凉,加上休息这一会。虽然还是手脚发软,呼吸急促,但头昏的症状减轻了。
季夏低头沉默。她五年前跟着小姐,并不是府里的家生子。因而有些时候在府里那些有资历的婆子跟前,总下意识忍让几分。
六岁那年闹灾荒,她被人牙子买走。
兜兜转转给卖到谢府,又被小姐看中。自十岁后,就一直跟着三小姐。
两人岁数相差只一年,又极为投缘,小姐对她一直很好。
季夏是个聪明人,能混到三小姐院里一等丫鬟的地位,自然能听明白林公子话里的意思。
她唯一的靠山只有小姐。
不多时,去厨房拿吃食的婆子回来,三人手里都提着一个食盒。
林泽往亭子外走去,等谢明珠吃饭,方才重新回来。
“小姐,大夫来了。”丫鬟上前回禀。
林泽也瞧见给他看病的大夫以及谢宁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
大家简单说明事由,大夫初步诊断谢明珠无大碍。
“还是回院里再细看一番,这里不方便。”谢宁示意下人先请大夫过去。
然后又细问情形,在外头,又一群下人跟着,林泽找个理由,“许是太忙,一时疏忽。”
实际上,谢明珠是饿到低血糖,这话可不好说。
三人并行而走,谢明珠由季夏扶着,听完林泽这话,心里是后怕又委屈。
谢宁扫过妹妹的脸,心里觉得另有隐情,等回院子再问个明白。
三人来到谢明珠的院落,在外间待客厅里。
大夫仔细把脉,又问了些情况,最终下定论,“三小姐是操劳过度,身子虚弱,饮食上日后要注意。”
随后开了三天的调理方子,谢宁安排下人带大夫出去,顺道拿药。
“你们先出去。”谢宁淡淡道,将屋里众人屏退,门窗大开。
林泽谢宁倒了杯热茶,给谢明珠和自己的是温水,“咱们如今身子亏空,少喝茶。”
三人在椅子上落座,谢宁默默喝了半杯茶,心里思绪万千,想了许多,“三妹,管家的事就请二婶来吧。”
谢明珠顿时回绝,“哥,祖父当初同意我管家,不正是要我历练一番?万事开头难,我只需得熬一阵子就行了。”
母亲早逝,没人教谢明珠这些内宅管事的本事。
京城那位是继母,不久后回那个家里,管家的事无论如何轮不到她沾手。
在安庆的谢府,恰好是个合适的机会。谢明珠是慢慢跟着学,一开始还是隔壁房的二婶教她。
学了大半年,这段时日终于迎来机会。
大哥的婚事何等重要,祖父留着此地,后头的种种,都要她自己亲自安排才放心。
因此,谢明珠正式管家了。
世家贵女,哪个嫡出的姑娘不会一些管家,处理庶务的本事?
这是她们立身的根本,谢明珠觉得,既然她不能像男子一般上场科考,出人头地。在后宅的时日,也要活出一番天地。
林泽见状,出言道,“宁哥,三妹想学本事,是好事。我瞧着就是一时没找到法子,三妹你仔细t想想,管家这些时日,最大的困扰是什么?”
谢宁苦闷,又喝起茶来。兄妹俩的困境,其实是相通的。他这些年日日勤奋苦读,为的就是日后有出息,给亲妹妹撑腰。
爹是亲爹,但他除了自己兄妹两个。还有别的亲生孩子,而且都是嫡出的子女。
与他们感情最好祖父,日渐衰老,护不了兄妹俩太久。
谢宁自小就懂事,从不与外头那些浪荡子厮混,要自己挣出一份前程来。
他们谢家世代书香门第。
显然,科考是最好的法子。
“我觉得…处理那些事的章程我都晓得,即便是略有不清楚的,去问问祖父或是管家或是二婶她们都行。只是总觉得手下的婆子丫鬟们做不得主,我自个儿事事都要过问。有时候我自己忙得昏头昏脑,说话惩罚重了些,他们做事结果更糟…”
谢明珠见有林泽帮忙说话,心里也很想说说自己的困难。
让两位兄长一起出出主意,总好过老是去麻烦别人。
去找二婶或是谢管家,最后很容易被祖父知晓,又让老人家跟着操心。
谢宁拧眉,低声看了眼外头不时有经过的下人,“她们欺负你面嫩?”
谢明珠想了想,摇摇头,“你和祖父都在呢,有时候我也想着,是不是我安排错了,那人就做不好事?”
林泽听来听去,结合自己所见,有点像人事管理没有做好。
“三妹,你手底下的人各自擅长什么?性子等情况可知晓?”林泽问道。
谢明珠道,“嗯,大致都问过的。性子就…”
林泽有点方向了,“你管家,相当于府里所有下人的上峰。这么大一个谢府,事情之多,你就是有七手八脚也管不过来的。”
“泽哥儿说得有道理,我瞧你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谢宁放下茶杯,点头附和,又将目光落到林泽身上,等着他继续说。
谢明珠乖巧点头,“我如今或许就是这个麻烦,一个人即便不睡觉,也忙不过来。”
“那你得利用好手里那群婆子丫鬟,让她们帮你去处理事务,不要自己亲自去。你只管在院子里告诉她们要做好什么事?要一个什么样结果。”林泽开始回忆公司老板是怎么管他们这群社畜的。
谢明珠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道,“若是她们办不了呢?”
“那你便引导她们几个管事的一块想法子,不必苛责怪罪她们,咱们的目的是处理好这件事。若有人想出能用的,你要全力支持,并在事成后要好好给其他人夸赞她,给予体面和奖赏。”林泽道。
“赏罚分明。”,谢明珠姣好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到了这里,她已经放下之前的重重心事,只想着再多请教一点,“泽哥,我年岁小,影响我的威严。”
“气势无关年岁大小,你只管喜怒不形于色,处事有章程,她们自会敬你、畏你。”
林泽心想,领导永远都是一副天塌了,多大的事都淡然面对,才是牛逼的。
这种高手他在后来考编上岸的单位里见识过。
传说中的皇帝,是不是也类似这种,天子不怒自威。
听到这方面,谢宁松了眉头,也有些法子要说一说。
适才担忧那些内宅之事,自己不熟悉,说不了什有用的。
如今听泽哥儿这一通分析,这管内宅的手段,与外头处事的又异曲同工之妙。
三个年轻人在这个下午,围绕人事管理一直聊了许久。
夕阳落在庭院,橘黄的薄纱笼罩在新春初生的草木上。油亮的枝叶跳动着细碎的光,像一粒粒黄色的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