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第177章考核题目
中午在学校食堂吃一顿美美的饭,林泽父子俩回到崇志堂,教室里有几个卷王已经在学习。
林泽小声同他爹说道,“我趴着睡一会,太累人。”
“嗯。”林郁盛点点头,他也得歇息歇息。
这一睡就到了下午一点半,钟声响起,开始考第二道题。
林泽在博士进来前,用手帕倒水沾湿,洗了把脸,让自己精神些。
“问博士安——”
“问诸生安。”
坐下后,林泽发现两位助教这次拿了一大卷纸进来。
“这道乃明宣一年殿试策论之备选题,因题目较长,我请两位助教抄了一份在大纸上,诸生开始抄题吧。”
博士说清楚后,就见两位助教将半米宽,两米长的卷轴摊开。
林泽眼珠子都瞪溜圆,殿试策论这么长?!
虽然夫子为了在场的二十五人都能看清楚,写的字比较大,但这真的是林泽第一次见题目这么长的。
来不及细想,林泽赶紧提笔开始抄题目。
【盖温道之大,原出与天……子大夫熟之复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详诞之意。】
林泽抄完,还数一遍,六百九十一字。光是抄录花了半小时,又仔细核对两遍,四十分钟倏地就没了。
殿试名义上的出题人是皇帝,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朝臣们拟定的,皇帝只需要从里面选考题即可。
这是为了让皇帝在殿试上,名正言顺成为在场考生的座师,因此殿试出来的进士、同进士都被称为——天子门生。
所以这道题的口吻是以皇帝的身份写的,全文自称都是‘朕’。
这种大长篇的题目,也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好处。就是能给更多提示,让考生准确把握解题方向。
难点在于,要回答的点特别多,也细碎,需要逐条回应。
策论主要是帮皇帝解决治理国家中遇到的麻烦,考的是考生对政治的敏感度,以及是否具备上层决策思维,也就是国家发展的长期战略和配套的战术。
林泽:国子监的月考…太难了吧!
默默叹气,拿出水壶,仰头喝下两口凉凉的开水,林泽十指交叉,随意揉弄放松着。
脑子却没闲着,开始逐一解题。
【开头讲‘道’是什么?道之大‘原出于天’,并且‘超乎无极太极’。】
想到这里,林泽在草稿纸上写了备注:‘阴阳五行’?
【古往今来,都以道治理天下。皇帝也如此,他这两年‘志愈勤,道愈远’,对此皇帝本人感到不能理解。】
林泽继续写第二个点,疑问一:为什么‘志愈勤,道愈远’。
这是等下要正面回答的内容。
第一部分结尾,皇帝点明策论要点。
他说,你们都是‘明先圣之术’的学子,今天聚集在此,想必都有‘切至之论’(针对性见解),皇帝将‘虚已以听’。
以下就天象、人文、帝王治政、纲纪制度、社会风气、国计民生等八个方面提出问题。
好家伙,有考公那味了。
难怪准许举人议政,这考的全是时政要务。不让人议政怎么给皇帝当智囊团,想办法?
脑子灵感一闪,林泽马上有了一个猜测。明宣一年是也就是先帝登基的第三年。
皇帝改年号是要在先帝过世第二年,才能启用自己的新年号,以示尊敬。
就像现在的皇帝,他去年就登基,但今年才改年号——永兴。
今年是第二年,叫永兴元年。
策问跟时局息息相关,看来出这道题,很有可能是祭酒得到某种政治信号,专门出的。
新帝很有野心,从征缴赋税,出兵退敌,到问计治国,种种迹象都表明,他要效仿古代明君了。
当然为了避免口舌是非,他做什么大事,好像都会扯上先帝的大旗。
明明白白告诉众人,你们不许攻击、反对我的主张,我只是在遵守祖制而已。
孝大于天,属于是拿住因果律武器了。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朝臣们还摸不准这位藩王上位的新君,是个什么脾性。谁也不敢先出头,免得被拿来杀鸡儆猴。
琢磨这么多,林泽赶紧凝神,加快速度往下看题。
【天灾频发,百姓生活困难;士林风气浮华,人才特别紧缺;盗贼蜂起,边疆告急。这些情况的发生,到底是天道失去威严,还是教化的功夫没有普及?望考生们深思熟虑,发表见解,勿负皇帝一片诚意。】
做好所有答题笔记,林泽揉揉发胀的额角。
这道策论正常来说要有一天的答题时间,现在才给四个小时,真的很紧张。大家只能将自己的观点写出来,但是没有时间展开去说。
不过想来博士不指望大家第一次试手能有什么好成绩。只是让他们这群新生,感受一下国子监考核的严格。
林泽将所有对应的问题答案,一一写出来。这是初稿,等会检查好,确定无误,才会抄到答题纸上。
但是对头开那个问题,林泽有点迷茫。
【道是什么】
按照林泽的理解,‘道’就是自然规律,或者说世界观这样的存在。
那他的世界观是什么?唯物主义,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物质不会因为人的死亡而消失,物质会按照一定的规律在矛盾中运动……
但是,显然这个答案他是无法写出来的。
这还是个唯心主义的封建社会,认为天是有意志,有感情的。天道派他的儿子来作皇帝(天子),统治世间万民。
这也是儒家三纲五常的核心理念,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如果林泽要用唯物主义的理论来答题,那跟统治者的政治纲领背道而驰。
动儒家和皇帝的根基,这都不是死一个人的事。而是连他家地下的蚯蚓都要刨出来,劈两半的事。
林泽叹了声气,想来想去,决定只写一个‘天人感应’。
“叮——叮——叮”
交卷的磬声响起,林泽停笔。小心将答卷放在一旁,把砚台挪远点,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等助教收完卷纸,学子们也飞快收拾东西,今天放学特别晚。好在夏季日头长,五点半太阳还很足。
林泽父子俩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走出国子监。月考第一场,已经可怕至此,两人都不想说什么。
来接送的依旧是林郁生,见父子俩蔫哒无力,很体贴地没问考得如何。
骡车行至半路,林郁生将车停到一旁,“盛哥,我去买点菜。”
“嗯。”林郁生应了声。
林泽刚才靠在车厢一侧闭目休息,现在有了一点精神,“爹,初五便是宁哥婚宴,六月的沐休恰好在初二,我想去置办些手信。”
“你去吧,爹在家。”林郁盛点头道。
爷俩一直忙着念书的事,谢宁婚礼的手信还没有置办t齐。恰好考完这场,有一天假期,林泽早就打算利用这个时间去办事。
“泽哥儿,适才瞧见那边铺子里有卖卤味。叔每样都拿了点,你瞧瞧有没有爱吃的?”车厢外,林郁武将好几包香辣味十足的东西递进来。
林泽非常不争气地咽起口水,考试烧脑,肚子早就饿了。
“叔,你太好了,都是我喜欢的。”林泽抱着油纸包,大夸特夸。
林郁生就爱大侄子这嘴甜劲,“哈哈,那可真巧。”
车里气氛活泼了起来,林泽小心掀开一个角去看,擡起发亮的眼睛,“爹,这个卤肝和卤大肠肯定好吃,你回去一定要尝尝。”
“好。”林郁盛抿唇轻笑。
回到甜水巷的房子。
“哎呀,狗儿,你也在?”林泽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脸上带着惊喜。
井边坐着小板凳,挽起袖口正在洗鸭蛋的狗儿,马上起身同林泽和林郁盛见礼。
“问老爷、公子安,武叔请我来洗鸭蛋,二十个给我一文钱。”狗儿仰头乐得见眉不见眼。
林郁武在一旁劈柴,略有些不好意思,“我见这孩子手巧,想着咱们请他洗一百个鸭蛋就花五文钱,也还行…”
林郁生也是才知晓这事。
“武叔,这不很好?把鸭蛋让狗儿洗,你和生叔能腾出更多时间卖咸鸭蛋。”林泽笑道。
林郁盛对此没有什么想法,“阿武、阿生,这买卖是你们干的,该怎么弄都听你们的。”
林郁武见状,这才真正放心。虽说五分钱不多,但好歹这买卖是大家一起的。他私下请人,好像有些不合规矩。
“叔,我洗东西很干净的,你们放心,绝对不会弄坏鸭蛋。”狗儿也很懂得看人脸色,马上朝林郁生保证道。
林郁生朝他笑了笑,“好,那你好好干。”
狗儿见他的活计保住了,心下大安,继续坐回小板凳干活。
晚上吃饭,四方桌摆满了菜,主要是卤味就占了两大盘。
中间那盆汤,林泽最感兴趣,“叔,这是什么?贝壳汤?”
“噢,这是有个大爷在外头小溪捡的河蚬,听说煮汤特别鲜甜。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林郁武热情推荐。
林泽舀了一碗,乳白色的汤,开口的河蚬沾了一两片姜,汤面泛着油光,上面缀着一点绿色的葱花。
“哇,好喝!”林泽试了一口,好鲜好鲜,特别适合夏天喝来解暑。
剩下三人被林泽这夸张的神情吸引了,全都好奇地喝下一口。
“嗯,确实有股特别的鲜味,没想到一点不腥。”林郁盛淡笑道。
林郁武咧着嘴,吃得更高兴了。
“我今儿听狗儿说,上回泽哥儿收拾过的那个恶棍,叫马六的,好像过得很惨。”林郁武就说起刚才听到的事。
林泽放下碗,“怎么回事?”
他还想着什么时候启动水泥+殡葬项目,把这个马六也拉进来呢。
只是现在学业繁忙,一直没有时间落实。
林郁盛也支起耳朵听。
“他得罪了你,马六上头有个大哥,人家觉得他办不成事,就把他逐出帮派。你上回让我留心这附近的消息,我便在卖咸鸭蛋时,专门打听这人。听说马六想去码头干苦力,人家管事的要收他五成介绍费。每日搬运货物,累得腰都伸不直,他干三天就不见人影了。”林郁武道。
“活该!”林郁生冷笑道。
林泽心情就比较复杂,这马六自己是苦命人,却在有点能耐后,使劲欺负同样苦出身的。现在自己失势,过得比原先他欺负的人惨多了。
“泽哥儿,你明日别去采买了,我出去一趟就行。”林郁盛突然说道。
林泽先是一愣,而后想到某些事。虽然很无奈,但确实这个马六有可能会对他怀有更大的恨意,选择报复之类的。
这种事在安庆府时,帮完那个被偷钱的梁祖沛已经见识过。
为了让他爹放心,林泽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