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第186章谢宁良缘
六月二十五至二十七,国子监沐休三日。
“爹,等会我去侍郎府找宁哥叙叙旧,他成亲也有大半月,想必该忙的事也差不多。正好去问问他近况,及会试投卷事宜。”骡车里,林泽道。
会试投卷所需时间比乡试要久,林泽父子俩初步打算是六月二十五去。两位族叔更是准备着,半夜就去帮父子俩先排个队。
“去吧,顺道同他说一声,咱们提早排队的事。五人互保,自然是要排一起的。”林郁盛道。
林泽笑道,“还是宁哥未雨绸缪,老早便让谢德来传话,咱们和他们谢家的三位举人互保。若要另找不熟悉的人,还是担心遭人牵连。”
会试出告示后,谢宁那边刚成亲不久,手头事多。但当时就让谢德过来跟林泽父子俩说明,请他们和谢家这边的谢安、谢锻并谢宁,一同互保。另外谢霖则是同另外谢家安排的四人一起。
谢家众多族亲门生故旧,加上今年是恩科,参与科考的人估摸都得有三组。
骡车行驶进入西大街繁华的地段,临近会试,京都的客栈、酒楼、脚店住满了前来参试的举子。
特别是贡院附近的住所,价钱比平日高出五倍不止,仍一房难求。
各大酒楼、茶馆里,每日都有举子们谈古论今,吟诗作对。一时间,涌出无数令人拍案叫绝的诗词、文章。
“泽哥儿,侍郎府到了。”林郁生将骡车赶到侍郎府东侧门外。
林泽下车,挥手道,“爹、生叔,你们回去吧,今晚不必留我的饭食。”
侍郎府侧门廊下,早有小厮瞧见林泽,待他同家人说完话后,马上迎过来,“问林公子安,我家大少爷遣我在此迎您进去。”
“好,有劳。”林泽微微颔首道,同时将手里的三个包装好的礼盒递给他,“一点心意,还请转交给侍郎大人、大公子和三小姐。”
“公子放心,小的定当送至三位主子处。”小厮躬身接过礼盒。
林泽随小厮走入侍郎府右侧的一处宽敞院落,刚从抄手游廊步至庭院。就见一身宝蓝色缎面带如意暗纹的谢宁,坐在垂柳旁的八角凉亭中看书。
“宁哥。”林泽快步向前,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谢宁闻声便将书卷合起,走近了,朗声笑道,“泽哥儿,当真是许久不见,你似乎又高了些。”
林泽也顺便打量两个来月不见的宁哥,似乎更加成熟稳重了。
最最羡慕的一点是,宁哥留的长须好适合他本人,增加了三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林泽本来年龄就小,脸型还是那种显嫩的,用现代的词语来形容就是少年感十足。
这年头的人爱造神童,林泽是坚决拒绝成为被人口中的神童。
据他所知,十几岁考到殿试那一关,只要神童本人策文写得还行。皇帝为了祥瑞之类的名声,能把状元按神童头上。
这种看似天降好事的,其实仔细看看史书、县志所记,没几个能得善终的。
林泽就想考个编,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林泽还出于另一个方面考虑,在国子监念书这段时间,他大致清楚自己的水平。
上次月考,拼了老命才得两个二等,足以见得高手如云。
会试时运气一般,最差是同进士;运气好,加上陈辉鸣送的资料,估计能混个二甲进士。
以后外放当个不大不小的官,留个胡须,也好让人信服。
而且!
经过林泽长时间观察研究,男人的胡须就跟女孩子的发型一样,选对了会给气质加分不少的。
世人皆推崇‘美髯公’啊。
“自来到京都,你我便没有机会聚一聚。为兄知你勤奋苦读,一直等到今日方才邀你上门。还请泽哥儿见谅。”谢宁边走边说道。
“宁哥,咱们不必多言。”林泽摇头,想想在安庆府备考也就过去三月不到,却有种已经好几年前的错觉。
谢宁将人迎至正厅,二人分别落座。
“大少爷,大少奶奶听闻林公子上门拜访,特来奉茶。”一小厮前来禀报。
“泽哥儿,今儿见见你大嫂。”谢宁脸上露出一丝柔情,示意下人去安排。
林泽看宁哥这模样,心里替他高兴。之前在安庆府也听他提起过这门亲事,那会子,宁哥的态度是挺淡的。
有种大家门当户对,凑一起过日子的意思。现在看来,对这位大嫂相当满意。
因等着谢家大少奶奶过来,林泽两人只简单的闲聊、喝茶。
约莫一刻钟,只见一位身着胭t脂色绣银丝团纹衣裳的年轻妇人款步而入。层层叠叠的发髻上,用对称的两支垒金丝镶红蓝宝石蝴蝶牡丹装饰。
简约大方却不失精美华贵。
在她身后跟着连个婆子、两个丫鬟,步伐一致,训练有素。
“妾身邹氏,问夫君安,问林郎君安。”邹苓玉微微屈膝,极为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气质。
林泽同时向她行礼,“林泽见过大少奶奶。”
“泽哥儿,你我之间,喊大嫂便好。”谢宁含笑道。
林泽再次拱手作揖,“问大嫂安,初次见面,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邹苓玉看向林泽,避了避他的礼,抿唇微笑,“那妾身便随夫君,喊泽哥儿吧。你头一回来,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这有两盘点心,是我命厨房新做的。”
林泽视线在后面丫鬟的托盘上,礼貌性地停顿片刻,“那我今日有口福了。”
双方就此算认识了,林泽是外男。邹苓玉只邀请他今晚留下吃饭,便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开。
“泽哥儿,跟我来书房,安庆府那边送来有几封信是给你的。”谢宁放下青瓷茶杯。
林泽心中一喜,写了两次信件回家,终于收到回信,“太好了,多谢宁哥!”
移步书房,谢宁从一个木盒子里拿出一沓厚厚的信。林泽目测,得有六七封。
伸手接过,林泽快速看了眼信封,“还有老师的来信。”
“嗯。我观祖父书信,笔力虽有减弱,却仍见风骨。想必身体康泰,你们安心备考。”谢宁道。
林泽重重点头,将信件贴身收好,回去再看。信息传递非常慢的时代,‘家书抵万金’是每个游子的心声。
谢宁往茶桌那边走去,宁哥弟两人隔桌对坐,“泽哥儿,明日一早去投卷可好?”
“你我想到一处了,宁哥。”林泽笑道。
谢宁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卷云漫天,“泽哥儿,恩科之后,你欲何去?”
林泽听懂了他的意思,思忖片刻,“若中,经由吏部考核,听从朝廷安排。若不中,或许是留在国子监。”
“泽哥儿才学、样貌皆上成,进士及第是迟早的事。如今朝堂内忧外患,却也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机。当今天子对田赋税收的变法革新,势在必行。此外,收复疆土后,如何治理边境之地,亦是历朝历代之难题。”谢宁一点一点给泽哥儿分析道。
林泽明白,这是在给他指点迷津,“宁哥,不管处于何种位置。有心为民,便不负老师之教导。”
仕途不是努努力就能往上爬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当然,要有那种机会,林泽当然争取。
“泽哥儿你有心便好,静待时机吧。”谢宁意有所指。
林泽低头礼貌微笑。
宁哥弟二人探讨一番学业之事,便去用餐。
酸木枝镂雕八仙桌上,摆着一道道美味佳肴。
“泽哥儿,你尝尝这道五香鱼,是府中一位庖夫最拿手的。”谢宁介绍道。
林泽顺着他的话看过去,白瓷浅口盘中油炸过,又加了各种桂皮、花椒、葱姜等调料制作的鱼,五香浓郁,极为下饭。
“多谢宁哥,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林泽夹起一小块鱼腹肉,入口果真咸鲜香辣。伴着白米饭,能吃上三大碗。
吃过饭,小厮端来茶水,两人边品茶,便闲聊。
“宁哥如今也享受美食之乐?”林泽打趣道。
谢宁摇头浅笑,“是夫人喜欢做这些。”
“真羡慕宁哥,觅得良缘。”林泽眨眨眼。
谢宁手上端起茶杯的动作顿了顿,擡眼看向他,笑了笑,“泽哥儿,你又怎知自己的良缘不在呢?”
林泽瞬间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谢明珠。
如今再想想,如果要成家,大家当真挺合得来。至少,林泽在她身上看到一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只是,如今的林泽实在高攀不上侍郎府的三小姐。
而且年龄还小,林泽过不去道德那一关。
窗外的深蓝如墨的夜空,突然升起一簇簇灿烂的烟火。
“好美的烟花,宁哥,今儿是什么大日子吗?”林泽有些惊奇地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在古代看到烟花,和现代的相比,形状和颜色略有些单调。但是一向乏味的夜晚,出现如此绮丽的色彩,已经足够让人兴奋激动。
两人走到门外的庭院里,驻足观赏。
谢宁看向内城更里的地方,“今日是一品国夫人的八十大寿,国公府已摆了半月的流水席。更听闻陛下赏赐了许多珍奇至宝。太子殿下今夜亲临国公府,为外祖母庆生。估计,还要放许久。咱们也沾些福气,共赏烟火。”
原来是太子的外祖母,难怪排场这样大。
林泽记得陈辉鸣的亲生母亲已经故去,看来母子感情很好,连着跟在祖家的关系也亲近。
“宁哥,时辰不早,我先告辞,咱们明日见。”林泽看了十来分钟,脖子擡累。
谢宁将林泽送至侧门,又叮嘱谢德,“外头大街段路估摸人太多,不好走,你驾车慢些。”
“宁哥留步。”林泽踩着车凳,回头对谢宁道。
谢宁点点头,目送马车离开,方才回去。
谢德驾车行驶,从内城转入林泽所住的西大街后,人潮涌动,竟然寸步难行起来。
“公子,我们走巷子小道回去吧。这外头大街,像是有杂耍演绎和旁的什么事,暂时过不去。若是等人散去些,不知要多久。”谢德询问道。
林泽毫不犹豫回他,“好。”
京都全城共庆一品国公夫人八十诞辰,林泽已经有心理准备。
西大街平时人流量就大,这年头晚上没有宵禁。这种一年到头没几回的热闹事,堵车可太正常了。
马车调转方向,驶入旁边的巷道,林泽掀开帘子,打量着眼前昏暗中的楼房屋舍。
“林公子,前面巷道有些狭窄,马车过不去。”马车停下,谢德带着歉意说道。
林泽跳下车,往前看去,“应该不远了吧?我自己走两步路没关系的,就当消消食了。”
谢宁这辆马车比较宽敞,确实过不去前面的巷道。更有几家将一些砖头、砂石堆在门前,大一点的板车都不好过。
“您往前走直走,到第三个拐角转弯,再直走便是您所住的地儿。”谢德怕林泽记不清,又说了一遍。
“好,我记住了,你回去吧,辛苦你送我到这。”林泽礼貌道。
谢德连忙拱手,“是在下没选好路,让您还得下车走一段路,公子宽和,不与我计较已是大恩。”
说完,见林泽就要动身,谢德赶紧喊住,“公子,提上这盏灯笼吧,天黑路不平。”
“好,你赶紧回去吧。免得外头那些人散场,又堵路。”林泽接过灯笼。
夜风习习,弯曲的小巷里,林泽一开始走得挺惬意。
但是走了一会,他敏锐地察觉到,附近有人!甚至可能是冲他来的!
这种强烈的第六感是来自他在逃荒时,长期处于生死边缘所积累出来的。
虽然对方藏得很隐秘,但林泽仍能从巷子间,对方一闪而过时,投射出来的影子,察觉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