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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版难民生存指南 正文 第266章 后遗症

    第266章第266章后遗症

    谢府角门。

    “劳烦小哥将此信转角给谢宁大公子身边的谢德小哥手上,辛苦了。”孟通将一个角碎银压在信纸上面,递给门房出来询问他们的小厮。

    小厮对这种好处是习以为常的,顺手就收起碎银,将信纸拿在手上打量一番,“你们在这等着。”

    孟通点点头,又抱拳表示感谢。后面的林泽带着邓十九往对面的树下石块上坐着等。

    “师傅,不是去您老家吗?”邓十九小声问。

    林泽擡头看向近在眼前的谢府,一路上都盼着早一点早一点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但是林泽发自内心的高兴只维持了一刻钟不到,随着离谢家越来越近,林泽却愈发沉默,一路上他甚至不想听到任何人说话。

    孟通扯了扯邓十九的后背衣角,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三人就这样在傍晚的树下谁也不说话,一直到小厮重新返回通知他们,“你们运气不错,谢德大哥正好有空。”

    林泽三人又朝他拱拱手,很快就在一处厢房里见到谢德。

    “大哥,就是这三人要来拜见你。”小厮道。

    谢德不等小厮说完,挥手示意小厮退下,三步做俩就走过来朝林泽行礼,“谢德见过小林大人!”

    林泽犹豫着问道,“宁哥…可在?”

    谢德点头,“适才卑职已经遣人去告知大少爷您来的消息。”

    林泽眼睛看向恩师平时长住的熙和院,心口某句话已经忍不住要问出来,却不敢听到一个自己不想听的答。于是便将这句话捂着不问,让这个答案像薛定谔的猫一样关在无法测量的黑盒子里,只要不打开查看里面的猫永远处于生和死的叠加状态。

    “劳烦小哥带我们去见宁哥,另外我们的身份务必保密。”林泽面带倦意地叮嘱道。

    “是。”谢德行礼后,马上带着林泽三人前往谢宁所住的院子。

    一刻钟后,大半年不见的林泽和谢宁好友相见,激动异常。

    “宁哥,你怎么清瘦了这么多?”林泽与他四手紧握,目光接触时心里某个一直不敢问的事近乎得到了某种证实。

    林泽拼命压制着从内心深处疯狂向他反扑的恐慌情绪,尽可能不影响与谢宁的相逢之喜。

    “泽哥儿,你还说我?你瞧瞧你自己。”谢宁虽然收到了亲爹的书信,知道林泽会消失一段时日,他们这些人要帮着掩护。

    但是谢宁没想到如今再见,林泽浑身肃杀之气。让人不得不猜测他这一次到底经历了什么?硬生生使得林泽从一个文弱书生变成这般模样。

    “宁哥,我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林泽摇摇头,并不想告知谢宁这一趟的惊险艰难。况且这种暗探任务少一人知道,不仅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以防别人受牵连。

    谢宁见林泽不主动说,自然不会问。于是目光看向后面站得笔直的孟通和邓十九,“谢德,你将两位贵客带去厢房好好安顿歇息,我与泽哥儿再叙叙旧。”

    孟通邓十九先看向林泽,待他点头准许方才朝谢宁行礼告退。

    偌大的屋里只剩林泽和谢宁两人,大家默契地走到窗沿,望着外面的天色不说话。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就下起了骤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瓦片上,雨滴连成一串再淌到屋檐下假山旁的芭蕉丛里,像是急促的鼓声。

    “宁哥,老师…”林泽突然转头看向谢宁,脑子有些空白t,心跳急促,试图给他缺氧的大脑及时运送氧气。

    “祖父已经驾鹤西去。”谢宁此刻已经可以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林泽感觉喉咙粘满胶水,怎么使劲都发不出声音。

    “四月初二,我与明珠还有邹氏并一众族亲守在祖父身边,他老人家是笑着合眼的。半月后,陛下遣内官致祭,一月后朝廷传来旨意,赐祖父谥号:文贞。陛下称赞祖父敬直慈惠、大宪克就。”谢宁拍了拍林泽肩头,给他递了杯茶水。

    林泽一口一口喝完,“文贞,敬直慈惠曰文,大宪克就曰贞。好。”

    文贞,仅次于文正的谥号。

    林泽不知道太子出了多少力,但这个结果是他预料中最好的了。文正是不可能的,谢师不是跟当今皇帝一起创业的心腹,能拿到排第二的文贞已经相当不容易。

    这也是他老人家应得的身后名。

    林泽又看向谢宁,“宁哥,老师在何处长眠?我想去祭拜。”

    谢宁颇有些担心道,“泽哥儿,祭拜之事不急,你先休息两日吧。”

    林泽坚决要先祭拜,“宁哥,你就告诉我吧。”

    谢宁无奈同意,“祖父葬于谢家祖坟,我这两日让人准备好祭品。”

    林泽谢道,“宁哥,麻烦你。今晚我想在恩师生前的住的熙和院待着,不知是否方便?”

    谢宁知道林泽在这事上犟得很,加之这次回来后通身气势都变了,令人感到十分陌生,“现在天热,我让人给你带床竹席薄被过去,就睡在屋里的榻上。”

    林泽挤出一丝微笑,“多谢宁哥为我操心。”

    谢宁本来还有许多事想跟林泽说一说,但如今不是合适的时机,得等林泽把心头这件大事完成才有心思想关心别的东西。

    半个小时后,谢德前来告知熙和园已经收拾妥当,谢宁和林泽撑伞前往。

    “宁哥,谢伯父如今还在京都吗?”林泽问道。

    “嗯。陛下夺情,特允父亲明年再回来守孝。”谢宁道。

    “嫂子怎么样?算算也该有七个月了吧?”林泽又道。

    “挺好,再过两月你侄儿侄女该出生了。”谢宁道。

    “三妹呢?”林泽问。

    “都好。”谢宁停在了熙和院主屋门前。

    “宁哥,我很高兴,大家都好。”林泽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勉强稳住心态。

    过去的半年里他几乎每天都活在尔虞我诈,被人追杀或是主动杀人的日子里。林泽回程在船上几乎都睡不好,精神完全放松不下来,好像真的陷入暗探这个身份了。

    甚至连念诵佛经都没有太大的效果,林泽开始慢慢自我怀疑,他明明可以在翰林院风风光光地当个七品官,为什么要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林泽想不开,整个人都变得阴郁起来,加上坐船的一路上根本没法换个令他放松的环境来调整这种心理状态。

    “泽哥儿,外面一直有下人守着,你随时可以喊他们帮忙。”谢宁将人领进屋看了一圈,没有再拉着林泽多说,临走前叮嘱道。

    “好。宁哥慢走。”林泽很冷静地站在门前目送。

    等人离开院子后,林泽还站在廊下,视线落在昏暗地院子里,思绪陷入一片混沌。

    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林泽问自己,生活似乎变得索然无味。朝堂党政、为官做宰其实就是利益那点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我一个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为公为民,都是一时狂言。

    封建社会,哪有什么真正的希望,一个人的力量就像一滴水滴入大海,了无痕迹。都是自己当初一时热血上头,被四书五经洗脑,年轻气盛没经历过封建时代的毒打才会说出那些‘公忠体国’的蠢话。

    “老师,我对不起你!我做不到!”林泽转身朝门内跪了下去,闭眼垂首,双肩塌了下去。

    林泽潜意识告诉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是不对的,但他又像是困在透明玻璃瓶的蚂蚁,清醒地看着自己无法自控地往下沉。

    夏天的雨夜没有一丝凉快之意,无孔不入的潮湿将林泽包裹得密不透风。

    屋里桌案上的线香一点点燃尽,只留下一团灰烬。

    “泽哥!”

    跪得浑身麻木的林泽还有些恍惚,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喊自己。

    谢明珠在两个侍女的陪同下提着食盒前来看望林泽,没成想见到的却是林泽像块木头一样跪在廊下。

    “你、你起来!”谢明珠不顾外头的雨水,直接跑过去要将林泽拉起来。

    可惜她力气小,根本拽不动,谢明珠急得赶忙回头喊两个侍女,“季夏你们快来帮忙!”

    林泽缓过神来,摆手示意不用其他人帮忙,“我这就起来。不知三妹你过来,适才失礼了。”

    谢明珠根本不管林泽说什么,自己就安排上了,“春喜,你去厨房找人提热水来伺候林公子沐浴,顺道让人熬一碗驱寒暖身的茶汤送来。季夏,把那张薄毯给林公子披上。”

    谢明珠这一来,让林泽暂时没法陷进自己那股自暴自弃的情绪中。

    “三妹,我没事,真的。你是来看我的吗?”林泽试图转移点话题来稳住谢明珠。

    许久不见,当初林泽眼中的初中生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算一算,谢明珠现在应该是十六岁。

    挺好的,熟悉的人不要再少了。林泽麻木地想着。

    谢明珠停下走来走去的脚步,坐下来慢慢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出来,“你过来吃东西。”

    季夏跟着劝道,“林公子,我们小姐知道你还没吃饭,专门让小厨房做的,还有您当初跟她说造船的事。”

    林泽听到造船二字,顿时闪过一丝亮光,或许真正的自由靠它了。

    林泽披着薄毯过去坐下,急声道,“明珠,你说说帆船改进之事好不好?”

    谢明珠见林泽形式做派与以前颇为不同,换做上一次见的林泽,是一定会时刻注重端方雅正,说话也是不急不躁。

    林泽在这半年里一定发生了很多事,谢明珠猜测。

    “你吃饭,不吃我不会说一个字。或许你想惊动大哥大嫂?”谢明珠清亮的眼睛看向林泽,语气很认真。

    “好,我吃饭。”林泽明白她的决心,敛起心神,尽可能表现得令她满意。